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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洁生 : 北大荒,我人生的起点(一)| 连载

 北疆文艺 2023-05-10 发布于黑龙江


 
北大荒,我人生的起点(一)

           作者 | 赵洁生

抗晕车训练

19705月,轰轰烈烈的知青上山下乡运动已进入高潮。在毛泽东主席发表5.20声明当天,我们开赴黑龙江兵团第四师——牡丹江密山。
由于幼小步守家门,从未离家去过百把公里以外的地方,因此很少坐车。起初,第一次出远门,况且还要坐四天五夜的火车(因是专列,经常要中途编组)当珍宝岛战役还犹在耳旁,对一个憧憬着北大荒的十七岁毛头小伙来说,还真有点兴奋,准备目睹过长江,跨黄河,经泰山的情景,还向往着兵团集体生活、保卫边疆的使命。但不一会儿就眼皮打架,昏昏欲睡了。
只听得有的同学在高谈边疆战天斗地未来生活,有的在遐想东北大地究竟有多冷,有的在议论一个月给家中写多少封信等等,但自己就是提不起精神,脑袋胀疼得耳朵都听不清,太阳穴按得凹进去半指深,恶心得直想吐,头昏得坐着想躺下,躺着又想坐起……这样反复四五天到达目的地,同学们都说我严重晕车。
在新兵连训练后,我分到师直后勤橡胶厂当钳工,很短时间又被选到后勤部机关。部首长为了锻炼青年,把我下派到物资供应站,担任常驻哈尔滨的代表。这在广大知青中是千里挑一的机会,许多战友都羡慕不已,可我却高兴不起来,原因是要经常乘车外出,而我晕车。记得第一次乘火车去哈尔滨时,单程1718小时,我没吃一口饭,勉强喝了点水。第二天到达时差点昏厥,是几位老同志把我抬进旅馆,灌了糖水才醒过来。此后,许多1958年转业、曾经打过仗、援过朝的老同志告诉我:抵抗晕车要靠锻炼的,要多坐车,而且最好是敞篷车。
打那开始,不管是到火车站提零担、急件,还是到石塘拉块石,或去砖瓦厂拉红砖,我都抢着去,而且不坐驾驶室,总是趴在车厢前沿,面朝前进方向迎风晃荡,实在晕得难受时死死抓住车厢板,脑袋靠在驾驶室顶部。由于北大荒没有柏油路,一般是土路,好的砂石路已是国道了,加上冻土层厚,过一个冬季后不均匀下沉,致使路面坑洼不平,站在车上就像是海面上飘泊的小船,来回颠簸晃悠,有时吐了清水继续晃。进入冬季后,气候已是零下20多度。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在室外绝不能赤手抓金属设备,否则手掌就完全粘住。
记得有一次去近百公里远的西岗面粉厂拉白面,来回56个小时,我主动要求去,而且是站在车顶。装车时,我故意将白面口袋码在四周,中间留出一个空穴,既可站立又可挡风。但三个多小时的迎风站立,尽管是穿着皮大衣,戴着手闷子(五指并拢的手套)和皮帽子,但寒风打透全身,手脚麻木生疼。
回来后大家说几乎找不到我了,原来浑身僵硬不说,大衣上粘着的是白面,皮帽和口罩上都结满白花花的冰棱茬子,整个脑袋都靠在白面之中,一眼是看不到中间还站着一个人,大家七手八脚把我拉下车送进屋,好长时间才慢慢缓过来。但经过不断的训练,我真的不晕车了,以后不管乘坐火车、汽车、飞机,也不管是长途短程,一般都不会难受,直至今日仍是如此。

卸车皮,装车皮

在计划经济年代,师部供应站承担着十五个团和师直单位的生产资料供给,钢材、木材、汽车、油料、拖拉机、农药和化肥等无所不包。那时我们过的是军事化生活,早晚点名,下班学习,会前唱歌,吹号熄灯,而且星期天经常要参加义务劳动,包括拉石料、盖仓库、刨厕所和砌围墙等等。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装、卸车皮。因为车皮进入专用线后,必须在规定的时间装卸完毕,按时交车。否则,脱下班次将影响全局。有时下午四点多到的车皮(北大荒冬季四点已天黑了)必须连夜卸尽。若是拖拉机、汽车和电动机等是用吊车的,但如是轮胎、化肥、水泥、农药和汽车配件等就得肩扛手抬,一件一件地卸,一般卸一整车得两个多小时,往往是干活时满身大汗,摘去帽子,但夜深人静冷风一吹,背脊冰冷,浑身打颤。
记得有一个周日,上午通知加班卸两车白云灰 ,尽管有披肩、手套,但60吨的两车皮,每包25公斤,就有 5000包,必须肩扛背挟,一包一包往外卸,还在3050平方米的空间往复穿梭,半天下来大家头发、脖领和脸上,全身上下一片雪白,连鼻孔内都是白云灰,只有两只眼珠是黑的。大家用仅有的一点热水洗刷后吃饭,饭还未吃完,又告知下午还有两车炭黑要进站,同样的包装和数量,同样的十几位知青来完成。在斗私批修的年代,既没有加班工资,也没有娱乐生活,大家没有怨言,况且小青年有使不完的劲,小车不倒尽管推,一直卸到晚间五点多,当车皮拉出专用线时,我们个个又都成了 张飞,除了牙是白的外,浑身上下又都是漆黑了。
如果说卸车皮的黑白分明是趣事的话,那么,装卸车皮还真是一件危险的事。记得有一次卸钢材,车厢内不同规格、型号的钢材,经钢丝绳上一担,用链轨吊(斯大林-100)抓起来就落地了,但要将其中不同规格的棒材、管材和线材分类,需人工肩扛,我和一战友同扛一根50毫米直径的元钢,约300来斤,他在前用左肩,我在后用右肩,由落地点扛到库区,行走时还步伐协调,但撂地时库区在左侧,前者一落肩就可,而我必须从右肩用右手使劲推过颈脖,往左才能着地。到库区后,他没有喊号就顺势落肩,我却全身被拖着前倾,几步趔趄,好在我使劲翻肩躲避险情,否则肯定被压在钢棍下面,甚至更有不测风云。
我的战友孔金宝就是在装卸钢材时被同样情况砸伤后脑、严重的脑震荡,提前离开了人世。至今,他魁岸的身材和音容笑貌一直在我脑海中。
(未完待续,第二部分更精彩)

选自《北疆文艺》
相关链接阅读:赵洁生:我为师长刮胡子 | 散文





作者简介:

赵洁生,19527月生,浙江杭州人。下过乡、当过兵团战士。1979年返城后,曾在杭州市3个区担任过领导职务,2012年在下城区政协党组书记、主席岗位上退休。
长期从事经济管理和城建城管工作,业余时间注意观察事物撰写一些见闻评论、小品杂文散文等、曾在《人民政协报》、《杭州日报》、《联谊报》、《杭州通讯》、《杭州政协》等刊物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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