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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塑头条』宋伟光专栏丨美在自然——记黄胜雕塑艺术

 雕塑头条武主编 2023-05-10 发布于北京


一般而言,“自然”是指非人工介入的客观物质,但是,岂可忘记“人”就是自然的造物,它理所当然地属于自然的一部分。因而,游弋于艺术家内心世界的艺术热情,当诞生时,便成为了作品。从这个层面而言,它也同属于自然,是物质与意识相互纠缠的一种“自然”,也是构成自然的一分子。

一、自然的情感

之前,黄胜在雕塑的造型方面总想“设计”点什么,或者说常常思考于“造”与“形”之间;而当下的他,不再徘徊于此,或者说不再刻意地追求什么“造型”了。

(图1)扬州八怪

(图2)《元四家》

最近,他挤出点滴时间,创作了数件新异之作,呈现出一种别样的视觉情态。如《扬州八怪》(图1),此作以挤压式的平行布陈之构图方式,搓捏出犹如风砾石般苍劲的视觉感受。它似乎构成了一道屏障,在向历史展示着某种难以超越的高度。同样,《元四家》《清四僧》(图2、3可谓“禅茶一味”地显现出形而上之自然之姿。而《渔樵互答》(图4)则以形式不受意念所羁绊的“得意”而达到了“忘形”之境,可以说是意念与直觉的合一。

(图3)《清四僧》

(图4)《渔樵问答》

黄胜对于《米癫拜石》(图5)这一传统题材,也是新意独具,一脱米芾拱手拜石的定格,将“人”与“石”处理成相互依托,互为“主角”的造型方式。这种“构造”是意识的物我互换;是对“米癫拜石”这一传统母体所作出的深层的文化阐释。

(图5)《米癫拜石》

黄胜的内心世界长期地在酝酿着艺术情感,会时不时地随机而发。因而,他的陶塑用笔直取,随机赋形便成为了一种自然而然的作风。他的这些新作,有一关键的细节值得提出,就是将人物的眼睛刻画成两个洞口,有的作品有意无意地在随机的表达之中将眼睛往下拉,减弱了对客观事物反映论上的真实,而生成了艺术上的多重意味或趣味。与之前所刻画的“眼睛”相比,这里的双目已变为洞孔,仿佛有无限的深邃要从这里投射和穿越。在此,它的这种对造型的特殊处理,成为了作品组织结构。

二、自然的体会

泥巴在黄胜的手中,犹如挚友在深谈。当泥巴搓捏在他手里时,心中的情感顿时游离到了他的手上,继而性灵的振颤便随着艺术情感的迸发,化作了随机的灵感。此时,他手中的泥巴似乎是凝聚在心中的一股力量,被狠狠地甩了出来!随即“抓绕”出刀劈斧凿样的粗粝的肌理;“抓绕”出痕迹斑斑的心性,顷刻凝聚而成为艺术。

在此,“抓绕”一词,特指艺术家的手感与泥性之间的交融互答和情感宣泄,它是艺术家艺术灵魂的物质呈现;抑或是一种艺术人生的自然呈现。他的这种审美心理,似乎暗合了亚里士多德在《论灵魂》中所指出的:

灵魂是潜在地拥有生命的自然物的形式,也就是说,灵魂和身体的关系如同形式之于质料:它是生命功能所需要的能力。

在这里,质料与灵魂产生着关联,而物质中渗透着思想的灵感。对于这种生命的能力,黄胜认为是与他自幼至今的书法滋养分不开的,是体验和经历培养了他艺术性格:凝重,苍凉和含蓄。他的这种体验也如王国维所言:

客观之诗人,可不多阅世,阅世越多,则材料愈丰富,愈变化。

黄胜的艺术经历、艺术体验如同他的人生,丰富而实在,平静而激越。具体说,他的书法结体与陶塑的造型之间隐含着一种潜移默化的联系。可以说是他书体中的浑厚,藏巧若拙地自然互化在了他雕塑的形式意味中。这是一种具有心理暗示性的意念再现。

三、功夫在诗外

约在2019年左右,黄胜在艺术上产生了悄然的不自觉的变化,而这种悄然地转变始于他的书法艺术。开始由之前的婉转曲达转化为富有苍劲朴拙,内力潜藏的书风。也就在这个时期,他的雕塑也在不自觉中铸就了他的那种既苍劲且放达的造型方式。如《观鱼》《松荫闲坐》(图6、7之造型犹如他写的“雨”字、“春”字之结体。(图8、9

(图6)《观鱼》

(图7)《松荫闲坐》

这里,黄胜并没有刻意地让两者之间产生一种什么联系,而是他的艺术心路走到这个当口时的自然而然,是下意识中的心理投射。这种艺术情感的流露,是艺术内蕴的体现,并不是有意识地在雕塑当中注入了什么“激素”。这必然使得受众产生了经验性的联想。此,可谓是语在此,意在彼,殊途而同归。形与意之间的相互照应与影响生成了形而上的观览。可谓万法于自性中而生。

(图8、9)《桃李春风一壶酒》

四、直觉的心性

说起来黄胜的艺术之所以如此放达和自性,是因为他在艺术上重直觉,略分析。他常说:“艺术靠的是直觉”,对他而言,对艺术构思进行逻辑分析的做法是有碍心性表达的。 因为直觉思维是调动自己的全部知识经验,对事物所作出的直接判断,它省去了一步一步分析推理的中间环节。这一点正与黄胜的艺术心性相适应、相吻合。

《大江东去》

黄胜的造型艺术一次次地凸显出苍劲,朴拙的视觉个性;一次次地阐发出传统文化的内质和走向当代的视觉特征。他的造型显现出笔不到意到的“心象”,他的这种心理上的“留白”或可形成造型上的“残缺”;或可形成意念上联想,而这一切正是形成视觉艺术心理压强的视觉效能。在他的艺术世界里,若笔笔到位,那艺术的多意体会也就没了!黄胜注重直觉,他的这种观点和方法,实为心法,是当代艺术强调个性的“心法”。笔者曾在一篇《意义、意味、意义系统》文章中提出: 

诗有多意性体会,这种体会是由作品中所含有的'意义’与'意味’所决定。

《抚琴》

黄胜在作艺术时,并没有事先预设些什么,规划些什么。他的作品所呈现出的视觉意味是形随意迁,意达辄止的结果。他挖掘出泥巴的性格,这里有细腻和粗砺,有沉着与奔放,他将泥巴的特性,极大地宣泄了出来。如果说在这些新作中粗砾感阐发出了泥巴的性格,还不如说这种感觉,显示出的是黄胜与材料之间的情感交通。他的随机赋形,是功底所致,在这里泥巴成为了他的代言物,呈现出造型的浑然一体,暗合了道法自然的艺术心性。因而,其作品愈发自然,随性,且有量度! 

《观山》


五·传统的当代抒情

黄胜的雕塑,着力点不在结构、体积等常规的雕塑本体语言方面,而在于禅机般的自然;着眼点不在于形式,而在于体现一种中国文化的书卷气!可视为是自然与心性浑然一体的视觉呈现。

黄胜的陶塑其线形随手感而迂回,情绪随感觉而左右。因而,人物塑造得含蓄、淡定、自如。他的作品内秀蕴中、滋味醇厚,抓到了中国文化的脉搏,而不是躯壳。

《虎溪三笑》

黄胜的陶塑追寻的是视觉的整体力度,强调的是雕塑的外轮廓所呈现的视觉强度。其视觉图像隐显出一种“纳光纳影”的吸纳之气。他找到了一种将中国文化精神进行当代视觉抒情的恰切方式。

如何将艺术灵魂体现的造型上,其实很难,需要人的内质、修养,这一点是绝非仅仅依靠塑造水平可以解决的。黄胜的艺术造型是“内质”在起作用,它决定了艺术境界的“高级”还是“不高级”之问题!这种“内质”是文化积淀的结果,如他所言:

我觉得日常体验非常重要,体验多了自然就养成了一种文化气质,这种气质可以不断地转化到艺术表达当中。

此言不虚,所谓作品的气息,就是人的气息!

《云游》

六、结语

中国文化精神应该是重气质、重境界的一种文化形态和方式。在当代艺术的创新中,应当强调的是艺术理想和心性的表达,而非仅仅是方式和办法。有了思想,造型随我,没有思想,造型随他。有了思想,任何造型有有意味,没有思想,任何造型则不具有存在的价值和可能。鉴于此,笔者认为黄胜的艺术其审美价值是与他的“美在深情”和“美在自然”分不开的,这必然也与他的审美实践和艺术修为分不开。笔者对他所作的释读,大概应当是构成黄胜艺术理想的要素吧!

就此搁笔!

是于壬寅秋北京

作者介绍

宋伟光

宋伟光,美术史论家。景德镇陶瓷大学教授、陶瓷美术学院学术委员会副主任、研究生导师。中国工艺美术学会雕塑专业委员会副主任。“曾竹韶雕塑艺术奖学金”评审委员会委员。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博士生最终学位论文答辩评审委员。安徽师范大学教授、硕导。西安建筑科技大学艺术学院客座教授。央视《奋斗》栏目观察员。北京市城市规划委员会咨询专家。国家大剧院咨询专家等。

2016年获“中国雕塑史论奖”。主要著作有美术史论方面的《追问》;文化人类学方面的《考古学的发展脉络及东西方联系》;美学与诗论方面《迟读阴翳》《迟读拾遗》等。在《新华社每日电讯》、国家核刊、报纸等重要媒体上,发表艺术理论与艺术评论文章已逾百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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