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邓丽君

     又到邓丽君去世纪念日（1995年5月8日）了。关于她，我写过好几篇博客，题目一律套用了大家爱形容她的那句话：“永远的邓丽君”。

   “ 永远的 邓丽君”在大陆的官方评价遭遇过起起伏伏。从一开始的“靡靡之音”到以后的肯定、甚至赞扬。记得中央四台的“天涯共此时”为她做了专题节目，而中央台的音乐频道居然连做了四集介绍她的“音乐传奇”，要知道这个专栏哪怕是介绍“超级明星”最多也不过三集呀。我们喜欢她，只因为歌好听，每个音符都扣动心弦；而中央台却提炼出了许多： 出身贫寒，天才加勤奋，加善良；最重要的是她有一颗鲜亮的“中国心”，到哪里都是一领旗袍，是中华民族特有的坚韧和温顺。还有，她一直说自己是“河北人”，会唠一口山东话，盼望回大陆演出，看看她梦里依稀的上海外滩……。

      其实她就是她，一个女歌手，连“表演艺术家”都不挨边。所有的标签，坏的和好的，跟她无关，也跟我们无关。我们是喜欢她的歌，然后关注她的人；关注了她的人，更加喜欢她的歌……

      邓丽君是不幸的，英年早逝，唱了一辈子的爱情，自己却没有圆上一个“披着白纱巾，踏上红地毯”的梦。但她又是幸运的，出现在一个特殊的年代，扮演了一个古今中外任何一位歌手没有扮演过的角色——几亿中国人的爱的启蒙者。在央视的节目里，成方圆和刘欢回忆，当他们第一次听到邓的歌，就像被电击中了，或是全身发麻，或是几夜难眠，感慨说：原来还有这样的歌，原来还能这样唱歌呀……这是同行的感受；而我现在还能回想起最初和邓小姐“照面”的情景。农场。草屋。半明半暗。沙沙响的卡式录音机的转动。几个靠得很近的脑袋。磁带传听多人，歌声已经跑调，但是我的感觉也和成方圆、刘欢相似，浑身麻软，心怦怦乱跳，不想笑，只想流泪，甚至是嚎啕大哭，因为心里最深处的水潭被搅动了……

       多少年来，斗天、斗地、斗人，多少政治运动，多少阶级斗争，盐水里浸，碱水里泡，血水里煮，我们不光胼手胝足，连语言也粗俗不堪，最可怕的是灵魂都变得粗粝毛糙。那时候，一切温柔细腻都是“剥削阶级”的，对亲人故乡的思念、对爱情的憧憬，都“见不得人”，多少次我们在甜蜜的梦里哭醒，却要紧紧咬住枕巾。正是邓丽君时而缠绵时而清新的歌声，让我们知道原来“私人情感”比那些言不由衷的“豪言壮语”不知美了多少倍！一个弱女子唤醒了爱，更成了一种信念，一种力量！

      其实这些也跟邓丽君无关，她不过是在做自己爱做的事，在挣钱赡养父母、资助兄弟留学，还有就是“做好事”。现在她正静静地躺在台北的墓地，接受着来自世界各地粉丝们的朝拜。节目里说，有许多日本的、香港的、东南亚的歌迷，平时省吃俭用，存几个钱，来这儿，为的就是在偶像前献上一束花。上海的福寿园里也有她的白玉塑像，让那些没去台北的歌迷瞻仰。

      在央视的采访里，有一位作曲家说：在邓丽君以前，没有邓丽君；在她以后，也不会出现邓丽君；她已经把那种甜美的歌唱到了极致。另一位说，他听说邓小姐去世并不十分悲痛，因为她本来就是天使，天使来到人间是个偶然，回天堂不是再正常的事吗？ 是“天使”吗？啊，更像一个清纯的邻家女孩，在阳台上，一面编织着辫子，一面吟唱着亲情、爱情和友情。她只活了42个春秋，可是在人们的心目里能活多久呢？

     我知道，世上没有“永远”，邓丽君也一样；我问过孩子们，他们觉得她的歌不错，仅此而已。他们有他们的价值观和审美观，他们哪里知道我们这一代人寄托在邓小姐歌声里许多无法言传、只能意会的东西。“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把名字刻入石头的，名字比尸首烂得更早；只要春风吹到的地方，到处是青青的野草”。

   春风邓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