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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随景 小徐村很多人好赌，多在春节前后，现在主要玩“拱猪”和麻将。老人赌，中青年赌，几岁的孩子也赌。 “赌”词成了小徐村人的日常用语，家长要求孩子努力学习，会说：“不要跟人家赌吃赌穿，要赌学习”；两个人对某件事的看法发生分歧，相持不下，就会说：“我俩赌，看到底哪个讲得对。”小徐村及周边地区还有这样的俗语：“要跟人家赌做田，不要跟人家赌过年。” 小徐村人对赌博不称“赌博”，而是非常直接的“赌钱”，称赌瘾大的人为“赌鬼”。赌钱有输有赢，赢的人开心，输的人难过。赢钱的人回家，家庭愉快；输钱的人回家，就可能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上次赢钱，这次输钱，回家也不会愉快。 农村因为赌而吵嘴的家庭很多，因为赌而分裂的家庭可能不多，城市因为赌而分裂的家庭真听过不少。“大赌伤身”是肯定的，“小赌怡情”可能只适用于一些老人。一些老人之间的小牌九、小麻将，主要为了消遣和娱乐，输赢一场金额很小。很多“小赌”也非常想赢怕输，未必“怡情”，“小赌”还很有可能发展成“大赌”。 小徐村人对赌钱其实有清醒的认识，“赌场无父子”，大家都想赢钱，“人人心里一把刀”，“你想杀我，我想杀你”，“你想赢我的钱，我想赢你的钱”。平时感情很好的人，在赌博场上翻脸的事，屡见不鲜。 对赢钱也有清醒的认识，“赢钱是输钱根”，“赢钱就是输钱根”。这句俗语有一定的辩证思维，体现出一定的哲学思想。只要持续赌钱，赢钱都是暂时的，这一场赢，下一场就可能输；可能就是因为这一场赢了钱，下一场还想去多赢，终究输钱，而且会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清醒归清醒，能够控制住自己、不参加赌钱的人还真不多。这就如同中国传统文化中深刻的思想一样，中国古代有过许多非常深刻的思想，但是，在过去年代里，这些深刻思想得到了多少尊重，对人们思想和行为产生了多大、多好的影响，还真不好说。有些思想根本没得到多少推崇，只是有而已。有些思想得到了推崇，但是，推崇的人，自己未必信服；推崇的人，可能只推崇符合自己心意的内容；推崇的人，可能以推崇经典的名义，推崇自己别有用心的想法，利用“六经注我”等。 小徐村人认为“寒钱不赌”。手头紧的人不能赌，因为会对输钱更敏感、更在意、更担心，反而会影响心情和发挥，就更容易输，而且输了还没有钱翻本，没有翻本的机会。村里人认为“钱多赢钱少,胆大赢胆小”，钱多的人赌钱时的心理承受能力可能强一些，翻本的机会也多一些，赢钱的可能性也大一些。 赌品很重要，“赌品如人品”。小徐村人笑话人家“想赢怕输，鼻子淌冷汗”，不喜欢与输钱时“相难看”的人在一起赌，讨厌“输打赢要”的人。“输打赢要”，指的是输了钱耍赖、不想付账，还可能急了眼跟赢钱要账的人打架；赢了钱，就找输钱的人要，不给不行。 有人赌钱时现场欠钱，不想干脆付或身上没有钱付，这样的人也不受欢迎。有一个真实的笑话，说有人输钱，对赢家说：“差你两个，你再给我八个，我差你十个。”“差人家钱”又称“空人家钱”，大家都不愿意跟赌钱时容易差人家钱的人赌，说：“'空钱’哪跟你赌，你'空’、'咔’，我跟你放炮竹啊？”或者说，“跟你打麻将，赢你钱（你）不给，我跟你磨手脶啊？”“手脶”，即手指纹。 赌钱过程中，也有一些讲究。打麻将时相互串通，打“勾张”。想跟别人赌钱，自己不能急着催别人，要不然，可能容易输，“急输”、“急输”，“急着想干，就容易输”。前几牌不能赢，“好汉不赢前三牌”，认为前面赢钱后面就容易输。中途不能随便换人，“换人如换刀”，特别是牌运不好的人换人，会坏其他人的牌运。不能在赌钱时借钱给别人赌，借钱给别人赌，就有可能导致自己输、别人赢。坐旁边观看的人，不能用手托腮，托腮被认为坏人家的牌运，托哪边腮，哪边的赌家都不高兴。“输钱怕不干，赢钱怕吃饭”，输钱的人担心赌局早早结束，自己没有机会翻本；赢钱的人担心被一件什么事耽搁时间，影响正在好的牌运。赌钱时，如果家里来人给自己送钱，就会很高兴，认为赌场上也会有人“送钱”给自己。 牌运好，认为是“兴”、“炫”；牌运不好，认为是“背”、“瘟”。一个“瘟”字，说明对牌运好有多期待，对牌运差有多厌恶。 赌钱还有很多口诀，特别是掷色子找头家的口诀和推“牌九”时的口诀最多。掷色子时的“色子找忙家”、“八到底”等，推牌九配牌时的“六六七四一，神仙配不着”、“杂五打天杠，一寸都不让”等，我小时候都非常熟悉。 村里人对人家身上的钱输光，有个很不雅的词汇，“脱裤子”。“今天我们把他的钱赢光”，表述为，“今天我们把他裤子脱掉”；“他今天钱输光了”，表述为，“他今天裤子被人家脱掉了”；“他昨天在大徐集推牌九，钱输光了”，表述为，“他昨天在大徐集推牌九，裤子被脱掉了”。这个比喻，不分男女，着实难听。 比喻输钱输得比较多的程度，还有一些俗语，如“输得认不得家”、“输得家都认不得”、“输得都要卖裤子”、“输得都要卖老婆”、“输得都要喫人”、“输通掉了”等。“输通掉了”，指输得非常严重、到了家庭无力支付的程度。“通”，本义指物品破烂到有窟窿的程度，如“口袋通了”、“锅通了”、“天下雨下通了”等，这里是引申义。 小徐村赌钱，分为在家里赌和在外面赌。在家里赌，指只与家里兄弟姐妹、姐夫、表哥等至亲的人赌，“输赢都在家里”，输了钱感觉也好受一点；在外面赌，指与其他非至亲的人赌，在小徐村人眼里，这就是真正的赌钱了。在家里赌时间长了，胆子大了，就想到外面赌，“赢人家钱”;在家里都不赌的人，肯定不会到外面去赌。 既不在家赌，也不在外面赌，我所知道的，村里就两个人，一个是我大舅徐礼经，一个是我二叔吴文智。两人都非常勤快，家里活、田里活，想点子干，找活干。或许，正事足，邪事才少，“正事不足，邪事有余”。只知道“赢钱是输钱根”这个道理是没有用的。 注：小徐村，指合肥市肥东县长临河镇小徐自然村。 （作者：吴钊，常用网名“远人”，安徽肥东人，现在合肥市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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