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May. 12.2023  ▽ ▽ 生完孩子之后，我开始阶段性便秘，肠道蠕动不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经常错过最佳的如厕时间。因为那时候我正和孩子较劲呢。每天早上都经历硝烟战火的突袭，一会儿喂孩子吃饭，一会儿抽空去洗脸刷牙，我只要离开片刻他就会跑厕所来找我，可能是怕我掉里面吧。于是我只能来公司解决个人问题，享受片刻的安静时分。 今天早上，去了靠近领导办公室的厕所，打开门发现没有纸，一摸兜里也没有，便转头提醒保洁阿姨要放新的了。可是她却说女厕所一个月就放一卷纸。我反问她，那男厕所也是这样吗？结果她回了我一句：“那是领导用的，你是领导啊？” “我的确不是领导，但我是个女人，阿姨你也是女人，为什么要用这个指标压缩我们的权益呢？”然后我去找负责的男领导，他说……让我下回自己带点纸去。还说女厕所总丢纸…… 得了。今天的厕所是上不成了，没感觉了。我落寞地离开了厕所，好像我就是那个偷纸的人。 就在我暗暗发誓再也不踏入那个厕所半步的时候，我也在思考着关于男女平等的问题。为什么这里的领导都是男的呢？为什么女员工连上厕所也要被区别对待呢？已经二十一世纪了，重男轻女的思想什么时候能彻底从这个社会根除呢？   刚来公司的那年，和我一起入职的姐姐还在哺乳期。中午休息的时候，我陪她找地方吸奶。我俩像做贼一样溜进会议室，我给她看门，她一个人站在角落里，面对着墙壁，静静地袒露上衣。吸奶器的声音一沉一浮，整座大楼像桅杆后的阴影，埋没在人潮汹涌的午后。我站在门口，心里亮起两盏灯火掩映的碎片，一个是有关事业初出茅庐的胆战心惊，不知前路如何漫漫无休；另一个是有迹可循的家庭走势，我必然成为所有母亲的一员，承受属于女人群体的悲悯。 后来，我随她找遍了整栋大楼，也没有发现一处能储存母乳的地方。最后我们来到了楼下的食堂。当我看见她把储奶袋放进冰柜里，同那些雪糕冰棒并列的时候，之前亮起的两盏灯一同熄灭。转身之后，冰河断裂世界，玉树划破碧空，我们步履沉重，不知何时已置身荒野。 上学的时候，男生和女生一桌，老师说女生比男生听话、守时、自律。毕业那年，女生成绩普遍比男生要好，我们以为从此能飞黄腾达，远远超越当年上课说话的男同桌了。可是入职的时候，有些公司却只招男生，女生面试要被询问婚姻和生育情况，好像我们只要选择了家庭，事业的大门就难以无碍地敞开了。 其实事实的确如此，已婚已育的我确实无法将全部身心用来做职业规划了。我的事业只剩下一条敷衍的掌纹，是握紧拳头之后，无论如何也打不出的平静与失落。所以，我当然不配用领导才能用的卫生纸，我本该承受这份便秘的苦楚，本该在如厕的感觉来临之际，蹲抱着孩子一同忍耐属于母亲的哽咽。   那些当年淘气不写作业的男生，如今成家立业。他们没有经历十月怀胎的苦楚，没有体会分娩的剧痛，没有夜里频繁地涨奶，也没有乳头皲裂的惨痛。有时候我想，是女性在替他们经历作茧自缚的苦难，然后他们只需在妻子破茧的那一刻，冒名顶替成为美名其曰父亲的彩蝶，便可得到生命的晋升。情感上，他们简单直接没有内耗。经历上，他们同样跳过过程只享受结果。夫妻吵架，女人能难过一个星期，男人却睡一觉就忘了，再次满血复活迎接新的争执。 就是这样的一群人，他们如今事业有成，上厕所不用担心卫生纸不够用，保洁大妈看到他们的纸少了，就换整卷新的，然后把他们剩下的丢进女厕所。保洁大妈也是女的，可我永远不会把她视为自己的同类，因为同类之间的伤害更残暴，更无底线，更一击毙命。 我看到的已婚世界里，女人仍在自律保持身材，而男人们则一蹶不振，摆烂无度。社会都在呼吁女性觉醒，说女人应该独立，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另一方面又在强调母亲在婴儿成长中的重要性。其实早在呼吁觉醒的这一刻就已经针对女性了，觉醒应该是全社会的事，应该是所有人相辅相成完成的使命，而不是专属于女性的约束力。我们已经够听话了，够自律了，够优秀了，够强大了，真正需要改变的是谁呢？是谁在对我们进行矮化？是谁在对女性进行审判？是谁上厕所不给我们纸？ 是那个保洁阿姨，她也是个女的，这也许才是社会最可悲的现实。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