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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挺幸运的，赶上了好时代。当了一辈子农村教师，我教出不少大学生，改变了一部分人的命运，也算是为自己积福了。 在临近退休时，组织给我转了正。现在，我每月退休金9000多，原本想着辛苦了一辈子，余生可以颐养天年了。可我千算万算，就是没能算透人心。 我是1976年高中毕业的，因为家里穷，没再继续求学，就回到村大队当了一名老师。当时，是村支书亲自找到我父亲，让他劝我回来教孩子们念书的。要知道，那时候的高中生，非常稀缺，是大家眼中的高材生。 就这样，我回到了村里，之后再也没有离开过，而且一待就是一辈子。听说，外面的世界发展很快，但这与我没关系，人一辈子能坚持做好一件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七八十年代的农村教师，虽然受人尊重，但日子是很苦的，一个月工资才几十块钱。没结婚前，一个人生活的还挺好，只要节约着用，不愁吃喝。 结婚后，我才深切体会到什么叫生活的苦。当时，全校七八十个孩子，只有我们3个老师，一个屋两个班，一节课下来嗓子都冒烟。 印象最深的是，经常有幼儿园的小朋友掉粪坑里。这就需要我们老师，带着到河里把裤腿洗干净，然后再找路人通知家长，把孩子领回去换衣服。 夏天还好办，水不凉，在冬天就得把孩子带到办公室，然后烧开水给洗刷，屋里的粪臭味两天都散不尽。真是又当爹又当妈。 在学校连轴转，自然就照顾不到家里。由于工资低，也没时间下地干活，妻子和孩子跟我受了不少苦。为了多打桶花生油，大热天的，妻子背着才一岁的孩子到地里拔草。 在孩子长大一些后，妻子把他放到地头去干活，谁知孩子直接掉进了乱石堆里，至今头上还留着两块疤痕。妻子心疼孩子，跟我大吵了一架，逼我辞掉老师的工作，不然就离婚，因为她也过够了苦日子。 可是，我已经离不开讲台了，一天看不到孩子们，就感觉少了点什么。后来，是岳父出面劝说妻子，事情才平息了下来。 随着社会的发展，很多人都选择外出打工，每次过年回家给妻子和孩子带很多新鲜玩意，衣服、玩具、各种糖果，我家孩子馋得不得了。慢慢的，邻居们都买上了电视，甚至有的人家还用上了电冰箱。 一到天黑，我家孩子就跑到邻居家看电视，还经常问我：“爸，咱家什么时候也能买上电视机啊？这样我就不用天天晚上跑到别人家了。” 但我从不敢承诺孩子什么东西，因为我的工资只够全家日常开支，妻子和我几年都舍不得买一件衣服，即便是这样，一年到头也攒不下钱。在村里，我家是出了名的“穷鬼”，亲戚朋友们急需要用钱时，也从不到我家借。 期间，我也想放弃老师这份工作。但每当听到孩子们喊我一声“老师”，我就没了这种想法。如果我走了，还会有谁来接我的班呢？如果没人来，孩子们怎么办？ 那些年，我教的孩子们，也出了很多大学生。他们上大学后，放假期间，都会到学校找我，跟我讲外面的世界。看着他们眉飞色舞的样子，听着他们对未来人生的畅想，在那一刻，我才觉得自己的坚持特别值。 有人说，人不能一直为情怀活，我可能就是其中的另类吧。妻子说我傻，孩子说我拗，任凭大家怎么说怎么看，我一干就是几十年。随着年龄的增大，我反而越来越执着，除了教学，我还能做什么。我已经把教学当成了一生的事业。 后来，我儿子考上了大学，毕业后考上了县城一所中学教师编制。这是我这辈子最自豪的事情，这说明孩子在心里还是认可我这份工作的。 后来，学校的平房换成了楼房，一批年轻有朝气的老师站上讲台后，我才恍然发现，社会发展真的很快。新一代老师有学历，而且见闻也广，孩子们赶上了好时候。我们这批老家伙已经跟不上时代了，这就是所谓的一代新人换旧人吧。 在这里，我特别感恩组织，在退休前5年给我转正了。在得知消息的那天晚上，我跟妻子抱头痛哭，整整坚持了37年，组织没有忘记我，我的名字终于进了花名册。 如今，我退休2年了。我用这几年的积蓄，重新盖了3间瓦房，还特意建了一个小花园，养了一只泰迪，我也想过一把散人生活的瘾。 没事的时候，种种花、遛遛狗，跟村里的几个老哥们侃侃大山。一开始都挺好，可是慢慢的，大家对我有了看法，说我整天闲逛，不干正事。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事情的起因是大家伙知道了我的退休工资。 在我们村，60岁以上的老年人都没有退休工资，政府每月给发150块钱的生活费。但我就不一样了，每月9000多块钱，这绝对是高收入，让人眼红也是正常的。 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大家伙的嫉妒心会这么强。他们愿意跟混得比自己差的人掏心窝子，也不愿跟过得比自己好的说句话。 想当年，他们骑着摩托车，我推着自行车，每次在路上碰到，他们远远的就开始打招呼，生怕你看不见。可如今，碰见后仿佛陌生人问路，不冷不热的。一次，邻居张大哥喝醉了，跟我说：“你这么高的工资，凭什么啊？我现在都不敢生病。” 对啊，凭什么！我骑了40多年的自行车，你们没看到吗？我妻子抱着1岁的孩子上山干活，你们没看到吗？大家伙只看到了我的眼前，却忘记了我的过去。 最让我头疼的是，经常有亲戚朋友找我借钱。有借钱给孩子买房的，借钱给孩子做生意的……我特别为难，一是我儿子也有房贷，我每月给他一半，剩下的作为不时之需。二是我是真不敢借了，之前借出去的5万块钱，到现在都没消息。 期初，我不好意思驳人面子，谁家都有困难的时候。可是当我发现，他们宁愿拿钱买小轿车，也不愿还我钱时，我就不愿意往外借了。 之后，一些穷亲戚打来的电话，我也不敢接了。不用想我都知道，肯定是向我借钱的。如果不借给他们，亲情就没了；如果借给他们，基本上就石沉大海了。我还能活几年呢，余生我只想为自己活。 现在，没事的时候，我也基本不出门，看看书读读报，我不想把余生内耗在这无用的社交上。既然互不欣赏，那就没必要交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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