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如堂，一个鹰上的古村落。静静的，我倚着古宅，听骆宾王后人们咏鹅。褐色木格窗棂、青砖、月池和着春日的斜风细雨，倾诉那悠长久远的历史。思绪升腾着，意念与雨丝交汇着，渐渐的，我也融入了这片土地。
义乌江干流自白岸头村向西南流约二公里余，至抱湖塘东南，有六都溪自北汩汩流入，因主要流域为旧缙云乡六都之处，故六都溪由此得名而来，过溪而入便是九如堂。
缘六都溪溪流蜿蜒南行，下游西测一条曲折的河堰从洋塘南流，于外堰口并流入溪，在溪堰之间、洋塘之南，有一形似鹰的土地，坐落其上，九如堂是也，可谓鹰上之村。九如堂枕河倚溪，故称“龙洲双川”，清乾隆年间，该村先祖取《诗经·天保》：“如山如阜，如冈如陵 。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等之意，改名曰“九如堂”。古老的九如堂，卧在繁华的商贸城之侧，繁荣的商贸文化、喧嚣的市场气息与古朴的村落丝毫没有违和感。
步移九如堂行政村属下的山头顶村，卸下心里的浮躁，让意念沉淀，心是松弛的。梦见古人，解读村庄，念山头顶曾经的田园，解读生命的安宁，心是平静的。
山头顶本无山，皆因东南两面距连片平地有数米的落差，当年的九如堂祖松轩公骆楫取其山坡幽静，为子孙计，在此结庐而居，亦有彰显其志趣高远之意。如今，往昔雅致清幽的祖屋堂居已不复存，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中，唯门前有一汪青池依然写意着山头顶的春秋。堂前小池形似“半月”，故称“月池”，池内浮一水绿藻，清新绿意沁人心脾。雨水击打着青绿色疏疏朗朗的藻叶，池壁密密实实的苔藓将一汪清池染得碧翠，自有一番雅致。月池曾是先人们闲来垂钓之所，也有日常洗涤、防火、放养、观赏等功用。当春天来临，烟雨氤氲，雨水滋润着大地，充盈了月池，又赋予月池顽强的生命力。
清风在山头顶盘旋，似在唤醒一个个久远的故事。听，清风在与古人对话，厅堂里似乎还回响着往日的喧嚣。春节祭祖自是每年的传统，天色渐暗，祭品已经放置檐下，三茶、六酒、馒头、豆腐、斋米、猪头、雄鸡已摆上，红漆方桌上的万年青在堂灯下格外耀眼。孩童追逐玩闹声，男人的喝斥声，女人嗑着瓜子闲聊声，与月池的静㴵毫不违和，那么贴切的共鸣着，无垠的延续了多少个春秋。就这样，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月池”无声的伫立在山头顶村，诉说着曾经的往事。透过池水，读一池青绿，读懂这个村庄的过去。
脚踏着凝和堂悠悠青石板，心里带着一种朝圣人的憧憬，听雨、听风、听老宅来自遥远时空的吟唱。虽无往昔华贵，凝和堂在濛濛细雨中也自成一个世界。始建于清乾隆年间的古院落历经年风雨侵蚀后曾被焚毁，荒芜数年后，后人予以重建。青砖黑瓦自有一翻风韵，天井四周木板为墙，泛黄的木板墙像是亘古就屹立在这里一样。一些墙面竟已泛黑，一些墙体虽已如断瓦残垣，破旧不堪，布满了点点落暮，但它仍坚强的伫立在这里，忍受着那份孤寂，悄悄的珍藏着村庄里所有的曾经，一个个九如堂人的过去与念想。此刻，闻到的空气与夹杂在空气中丝丝春雨也带着浓浓的古韵，那份古朴，亲睹着村庄不断的繁衍，从此生生不息。
风雨之夜，是否能听到几百年前人们踩着青石板的呼吸。窗锁玲珑影，犹见古色古香的窗棂在光影婆娑间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年届八十的省吾公骆应礼手不释卷，博览群书。窗里的世界，孕育着诗与礼，一代良士，修明家礼，重塑家风，悲悯乡邻。骆家人称“金玉君子”的小儿子骆允恭那句“书香不可断，礼法不可坏”犹在老宅堂屋回响，是骆家史礼的升华，是家风的延续。空气中依稀弥漫着昔日的繁华，方寸之间，叙说那一段段窗内的往事。
窗外的每一次花开花落，正是时间逝去的痕迹，是历经沧桑的最好鉴证。在窗下，静静的，聆听着流泉拨清韵、古槐弄清风，不禁有了“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幕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的那份意境。
潇潇春雨中再一次回眸，星辉堂依然静静的躺在鹰之上，这里曾经是九如堂教育的发祥地，清末民初的著存小学，一代学人骆有祝、骆正燮在这里投身教育，开蒙启学。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九如堂村校，孩子们在这里接受良好的教育。这一片圣地，过堂凉风曾为他们送去丝丝清凉，先生们谆谆的教诲渡了无数悠悠学子之梦。
几百年风雨飘摇，经历了多少的时事变迁，无故大火的侵袭，往时的旧厅已不复见，无法还原，不胜宛惜。昔年的碧瓦朱檐、雕梁画栋已无所见，只忆古屋飞檐窗棂，雕木青砖诉说着过往的沧海桑田。
人以景而秀，景以人而彰，月池之遇，凝如堂之遇，星辉堂之遇……皆九如堂之遇。抚景九如堂，屏吸一口气，凝其神韵，悟其古风，弹奏、聆听，恍如芊芊玉指在抚弄着琴弦，交织、垒叠，似高山流水，汨汨韵味款款而漫，拨动了心弦最深处的柔软记忆。“风羁草色随心倾,如梦浮生禅心静”，曾经的九如堂或许会成为历史的剪影，倾诉亘古的回忆，总有一份美好留在绵长的记忆中，在九如堂后人的心里，永远、永远……
石砌的小路，合院的天井，我闭上双眼，倾听雨敲击时光的回音。雨丝抚面而来，顺额而下，回味那份悠远的意念。吸吮着，时光穿梭，恍如听到黄口小儿稚嫩清咧的嬉戏声，一旁女子铅华虽已淡去，笑颜仍如花绽，银丝老妪深褐色的双眸悄悄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如痴如迷，便深深的融入了九如堂，是他、是她亦或是我。
“春雨迤逦雾碧空，风抚笙歌舞往凤。飞檐低吟倚嵯峨，九如含翠逸轩闳”，悠悠六百年，不曾忘却，不愿忘却，就让这份记忆留在时光隧道中，长存，直至永远……
（摄影：王江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