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九六七年四五月份,文化大革命正如火如荼展开,文攻武卫,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夺权成了大革命的主旋律,文革虽然始于以文化为革命的对象,但正如一切宏大叙事一样,却又离不开文艺宣传的先导作用,所以在各大革命组织中,一些不好打打杀杀又爱好文艺的运动的“逍遥派”就悉数进了《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当时的宣传队都一样,就那一套以不变应万变的节目,哪派组织请我们去都只“管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地演,所以并不介入两派的派系之争,也因此两派组织都争着欢迎我们去给他们壮胆助威,更加上我们介绍信上盖的又是《江西省大中红司》的大红戳戳,到了地方上那简直就如钦差到了一般,岂能不以礼相待?伙食上也自然不错,所以尽管社会上很乱,但宣传队其实是很安全的。 当时我们正在上饶演出,一天突然受到电报:母亲重病速回。当时脑袋“嗡”地一片空白,简单收拾一下就往回赶,送别时男同学都知趣地送到驻地门口就止步,她则拉着一位女同学一直把我送上回南昌的列车。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家里才知道,原来她听到社会上疯传这里的学生被打,那里的学生被抓,更要命的是听人说上饶学生甚至被抓后灌大粪,她当然分辩不了,精神一下几近崩溃,一下子说:“我崽回来了,我要去巷口接他”一下子又讲:“我崽被打伤了,你们让我去看他”逢人就问上饶的情况,并反复一句:“当时如果我不让他去就好了”,那神态,活脱脱就一个鲁迅笔下的祥林嫂再现。一位从不过问政治的普通劳动妇女,就这样因了她的儿子,而突然把自己的命运和“国家的前途和命运”联系在了一起。 家里人看她疯疯颠颠,实在拿她没办法,而且事情也因我而起,自然“解铃还需系铃人”,遂立即发电报:母病重速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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