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汤钊猷院士:抗癌应当中西医结合

 扶阳中医黄 2023-05-16 发布于广东

santiago666 圣地没牙 2023-04-08 15:12 发表于浙江

转自《东方早报》2011年8月27日,原文标题为《汤钊猷:太极图与道德经——中国式抗癌》,作者李祎(yī)。

汤钊猷(yóu),1930年生于广东新会,中国工程院首批院士,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肿瘤外科教授,复旦大学肝癌研究所所长,国际著名肝癌研究学者,其研究成果使我国肝癌临床诊治水平长期处于国际领先地位。

作为中国工程院医药卫生学部首批院士,汤钊猷属于西医科班出身,却也耳闻目睹不少中西医结合治疗的事例。在癌症治疗方面,他主张走一条有中国特色的抗癌之路,实行中西医结合,而不是单纯依靠西医或中医。他认为,通过中西医结合创立我国新医学派,关键在于西医学习中医。

有人说他“土”

在近70%的院士有海外教育背景的中国科学院和中国工程院,汤钊猷院士属于少数派——他毕业于当年的上海第一医学院。在他半个多世纪的从医生涯中,从第一医学院附属中山医院的住院医生起步,一直走到蜚声国际的中国工程院医药卫生学部首批院士,汤院士地地道道源自“国产”。

位于上海枫林路上的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就是汤钊猷起步的地方。自上世纪80年代起,不断有罹患肝癌被判了“死刑”的病人,在这里获得“新的一年”。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人活过了5年,有的甚至活得更长。汤钊猷的名字也因着这些生命的奇迹被众多患者牢牢记住。

“肝癌病人从整个人群来看,它的预后还是比较差的。所以只能说是我做了一些开端。原来我说'两件半事’,现在实际上还是'两件半事’。”汤钊猷说。而他所说的这“两件半事”:一件是小肝癌研究,另一件是将不能切除的大肝癌缩小后再切除,还有半件则是目前他正在从事的肝癌转移复发研究。

听上去轻描淡写的“两件半事”改写了人类对癌症束手无策的历史,这“两件半事”汤钊猷做了43年。

1968年,38岁的汤钊猷已经是颇有成就的血管外科医师,是世界第一例游离足趾移植重建拇指的主要完成者之一。就在两年后,他做出了一个医家大忌的决定——中途转行。而让他临近不惑之年却仍然涉险转行的动力就是周恩来总理“攻克癌症”的号召。

500多死去的病人

汤钊猷回想起初入癌症这片“医学禁区”时经历,没有提及实地调查时感染乙肝,没有提及亲身实验接种卡介苗(可改善肝癌病人免疫功能)导致小腿溃烂,却是牢牢记住转行的头几年,经过他的手死了500多名病人。

特别有一天晚上,5分钟内死了两个病人,他用一辆推车把两具尸体推到太平间。“那时候病人的情况和现在的完全不一样。你跑到病房里面天天有哭声,就是天天有死人。有些病人来得太晚了,你是华佗再世也没办法。”

当时国内外针对肝癌的医学研究毫无进展,更不幸的是,这个“癌王”似乎格外“青睐”中国人——全球因肝癌死亡的人有一半在中国。

汤钊猷事业上的曙光出现在1972年。在江苏启东一个肝癌高发现场调研,他和同事偶然从临床病例的分析中发现,没有肝癌临床症状,但血液中甲胎蛋白呈阳性的病人,一年内因肝癌的死亡率竟高达80%。汤钊猷意识到,甲胎蛋白在早期肝癌的诊断中可能具有重大价值。但当时要证实这一推断,需要结合化验结果,对病人实施开刀手术。

“当时不像现在具备CT计算机体层摄影可以看得见。农民没有症状,你要他开刀,如果找不到癌肿,最后他又是肝癌去世,你怎么下台?或者你把它开掉了。癌开掉了,人也开死掉了,那不是风险更大了。”

在卫生行政等部门的多方配合下,终于,一名饭吃得下、农活做得动、没有任何不适,但甲胎蛋白为阳性的农民同意上手术台。手术结果证实,这位农民确实患了肝癌,所幸癌肿只有枣子般大小。之后,更多的临床实践和现场调查验证了汤钊猷的观点。

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肝外科副主任周俭教授回忆那时的场景:“有些人还在开拖拉机,说,'我这个人身体挺好的,我为什么要去开刀?’他不信。不信的人大部分死了,信的人大部分都活着。慢慢老百姓就相信了,慢慢地,这个理论就存在了。所以那个时候我们肝癌研究所就起家了。”

肝癌早期发现、早期诊断的概念和方法由此确立,这就是汤钊猷所说的第一件事。大批无临床症状的小肝癌病人被“筛”了出来,肝癌的有效治疗时间大大提前。

到2008年,仅汤钊猷领导的复旦大学肝癌研究所,切除直径小于5厘米的小肝癌就有4300多例,近四成患者生存10年以上,而过去大肝癌切除者才不到两成。肝癌病人治疗后不仅从医院的前门走了出去,而且纷纷重归田间地头,重返赛场,重执教鞭。

“医生这个职业苦是苦,但是他也有些享受,这就是一种享受。病人活着,一直活着,那就是医生所独有的享受。”汤钊猷说。

第二件事就是将大肝癌“变”为小肝癌。一次机缘巧合,汤钊猷发现患者通过“保守性”的肝动脉结扎合并插管化疗后,肿瘤明显缩小。经过一系列实验,结果发现,经过积极地综合治疗,大肝癌的确可以“变”为小肝癌。

汤钊猷和同伴们对缩小后的肿瘤进行二期切除,竟取得极好疗效。那些原先只能生存几个月的巨大肝癌患者,经肝动脉结扎、插管化疗和导向治疗等“多管齐下”,肿瘤都可缩小后切除。近六成患者因为这项医学上的“创举”而生存了5年以上。

还有“半件事”就是建立了一个癌转移的模型,这个模型国外迄今为止都没有,但他们并不因为国外没有就止步不前,经过78次的失败后最终获得了成功。

针灸治好阑尾炎

汤钊猷和夫人李其松教授同是1954年上海医科大学毕业,学的是西医。20世纪50年代末,他们响应号召,发掘祖国医学遗产。汤钊猷曾经担任过上海市针灸经络研究组的秘书,组长是著名针灸专家陆瘦燕教授。那段“西医学中医”的经历让汤钊猷看到了抗癌的新思路。

20世纪60年代初,汤钊猷7岁的儿子突患急性阑尾炎,身为外科医生的他知道儿子一旦开刀,自己就必须陪伴而影响工作。刚好几年前,他在中华医学杂志(英文版)发表了针灸治疗急性阑尾炎的文章,汤钊猷和夫人就大胆用针灸治疗。整个治疗就只是在足三里穴旁的阑尾穴留针20分钟,每天2次,3天后孩子的疼痛就消失了。现在汤钊猷院士的儿子也已经52岁了,至今再也没有发过阑尾炎。

巧合的是,上世纪70年代初,汤钊猷的夫人李其松教授也因为急性阑尾炎在春节发病,时间又确实不巧,于是汤钊猷还是如法炮制用针灸治疗,3天后治愈,至今李其松82岁也从未再发。汤钊猷的母亲在90岁那年也患急性阑尾炎,甚至合并穿孔弥漫性腹膜炎。外科医生建议手术,但汤钊猷刚好出国无人签字,等他回国已是穿孔后的第五天。母亲既不愿手术,也不愿住院。汤钊猷只好在家治疗,同样用针灸,加一瓶盐水和少量抗生素静脉点滴。9天后痊愈,而且腹腔内没有残留脓肿。直到96岁时,老人因心脏问题去世。

汤钊猷对于中西医结合的看法不仅源于躬身实践,也受到妻子中西医结合之路的影响。20世纪50年代,汤钊猷的夫人李其松曾参加上海第二届西医学习中医研究班。回到中山医院内科后,她治好了一些西医难以治愈的病人。

汤钊猷认为,在癌症诊断上中西医结合可有多种模式,西医有百年以上的癌症病理学诊断基础,这是不能抛弃的。首先要明确是癌症,明确是什么癌,这是中西医结合的基础,并将中医的“诊断分型”加以结合。

汤钊猷和夫人曾于1982年一起发表“原发性肝癌中医辨证分型与临床有关因素的联系——附100例分析”,那时请钱伯文老中医为病人作中医辨证,发现“肝郁气滞型”的中位生存期为7个月,而气滞血淤型者仅为3个月。虽然这些中医分型都最好有现代医学的指标作为基础,这是个难点,但像阴虚和阳虚已有一些现代科学指标。

西医学中医

过去用现代科学方法研究中医,常存在“废医存药”或“中药西药化”的偏向。汤钊猷说,中医理论体系与西医有很大不同,“阴阳五行”也许是中医理论的总概括,阴阳说明事物的矛盾统一,五行说明事物的内在联系。从西医的角度去理解中医的理论精髓,他认为整体观和辨证论治可能就是中医理论的重要精髓。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汤钊猷和同事们在西医化疗的同时加上所谓“抗癌中药”(如半枝莲),结果肝癌病人出血增多,生存率反下降。汤钊猷现在看来,认为西医化疗已属攻下之品,再单纯加“清热解毒”、“软坚散结”等就不妥;后来他们改用西医化疗加中医扶正,疗效就得到改善。

汤钊猷还提到过去常将中药当作西药研究,结果常发现提炼越纯效果越差。比如汤钊猷和他的同事们曾研究过蟾酥(现在抗肿瘤药物“华蟾素”的主要成分)对实验性肝癌的疗效,结果越提纯效果越差。几十年来,从中药筛选抗癌药已有不少尝试,但成功的不多。西医的抗癌药以消灭肿瘤为目标,所以观察指标首先是肿瘤大小和瘤重;而中医则以恢复体内平衡为目标,很多是通过纠正失衡来控制肿瘤(例如调变免疫的失衡),并延长生存期。

因此,汤钊猷认为,中西医结合应重视中医理论精髓。中医重视阴阳的对立统一和互相转化,在此基础上的整体观和辨证论治是中医的两大核心。

汤钊猷记得20年前有一位高干病人患肺癌,他请肿瘤医院治疗,3个月后病人出院来告辞,说经过放化疗后,肿瘤已看不见(局部)。但汤钊猷一见病人,心里就“不舒服”,因为病人脸色灰暗没有光泽,神态疲惫,目光无神,头发全掉光,整体看来比来的时候差很多。3 个月后汤钊猷收到唁电,后来打听这位病人是全身癌转移去世。

汤钊猷很有感触,他说中西医结合创立我国新医学派,关键是西医学习中医,需要有些精通西医的人去学习中医,尤其是学习中医理论的精髓。当前中医药大学有不少课程学习西医,当然这也是一个办法,但结果常常是二者都难以深透。

“有时不治疗”更好

近期,汤钊猷在大众媒体上发表了一篇科普的文章《“有时不治疗”是最好的治疗》,道破了目前医疗——特别是肿瘤领域的一大误区。人们总认为人类是无所不能的,积极干预总比不干预要好。在业界引起了一些医学工作的热议。

中国人素有“无为而无不为”之说,此处之“无为”显然引起了轩然大波。汤钊猷告诉记者,“有时不治疗是最好的治疗”这个题目是他最近写的一本高级科普读物《消灭与改造并举——院士抗癌新视点》中最后一章的最后一节。实际上这是他写完“消灭肿瘤疗法的功绩以及改造肿瘤的必要”后的一点补充。

“这个题目不是我的发明。”汤钊猷说。2004年4月8日参考消息有一篇题为“最佳疗法常常是不实施治疗”的文章,转载了英国《独立报》题为“最新患者指南认为最佳治疗方法常常是根本不治疗”,其中也提到对前列腺癌“手术切除前列腺可能弊大于利”。

“从辩证法的角度,任何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癌症的任何疗法也同样是一分为二的,有它疗效的一面,也有其反面。我们近期的实验研究和文献报道都提示,几乎所有以消灭肿瘤为目标的疗法,都可能引起没有被消灭的残余癌细胞更为疯狂(的反扑)。为此,在没有循证医学证实有效前,滥用或不必要的应用可能适得其反。”

汤钊猷还强调了一句话:“不治疗不等于消极对待”,事实上适当的饮食和活动将有助提高机体本身的抗癌能力,而减少癌转移复发的风险。“其实人体有极大的抗病能力,就看我们如何去调动它。”

汤钊猷认为,自己的这个想法也许是符合中医辨证论治原理的,即治疗要根据不同病人的不同情况来进行取舍和选择。该开刀的还是要开刀,不适合的就不要勉强去开刀。

中西结合抗癌之路

汤钊猷说,对于 “中国式抗癌”真的不敢下个定义,因为手上也没有太多证据,但是他确实是提倡“发展有中国特色的抗癌之路”。

所谓中国特色,首先是符合国情。我国仍然是人口多、底子薄,因此一定要研发能够多快好省治疗癌症的办法。现在最新的分子靶向治疗,显然是分子生物学进展的重大成果,但动辄多少万元,难以普及。西方通过长期随访,发现长期服用阿司匹林可降低一系列癌症的死亡率。汤钊猷相信好好发掘祖国医学宝库,一定也会找到类似的东西。

在学习西方的同时,汤钊猷说不要忘记我国有五千年文明的历史,要洋为中用,中西结合。例如西医治癌主要看肿瘤,而中医则主要看癌症病人;西医注重微观和局部,中医注重宏观和整体;西医注重消灭肿瘤,中医注重调整机体;西医在消灭肿瘤方面有优势,而中医在调整机体和调变癌方面可能有其地位……“其实都不够全面,如果结合起来不是更好吗?”汤钊猷说。

汤钊猷认为,目前创建中西医结合研究癌症的平台确属刻不容缓,包括建立适合中医药研究的癌症模型;探讨用最新科学技术研究中医药的思路;研究评价中医中药的指标;解决中医“辨证论治”与“中药复方”治癌的研究方法,等等。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