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老师，高低上下云泥之别。
以前，我就特别羡慕大学同行。他们学富才高，受人尊重，既可在课堂上指点江山，又可于书斋里激扬文字。且一周无非三五节课，剩下的时间都可自由支配，又无升学压力。
一个教师，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宇老师，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我们也很难享受到这个职业带来的快乐！”
我有些吃惊，细察神情，不像是矫情。
“就说科研任务吧。太头疼了。几年内，在什么样的期刊发多少篇什么等级的相关学术论文，都是硬性要求的。否则，晋升职称等和你什么关系也没有。老的还好点，年轻老师如果几年没有科研成果，是可能要面临解聘的。”话语之间，满脸的无奈与沮丧。
“而且，都这么大的孩子，男男女女，又全部住校，管理难度可想而知。最让我们头疼的就是安全。”她的手指了一下教室的窗户，“窗户是完全打开的，开口设计角度这么小，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都是同行，自然不难理解。
“安全，安全，还是安全！孩子学得好与不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另外，我们还有学生就业的压力，可这哪是我们能决定的？然而，这些都是考核的硬指标……”
这个我了解，前几天，一亲戚家孩子就找我托人开过所谓的就业三方协议。
家长学生都知道这东西是弄虚作假，但毕业证在老师手里，再说看着自己的老师为难，也过意不去，那就按要求认认真真糊弄吧；
高校老师也知道自己的学生是在做假，但他们也不得不一次次地打电话催促；
高校知道自己老师交回来的表格是怎么来的，但他们也不得一本正经地统计上报；
高校的上面不是生活在真空中，他们哪里会不知道大家是在相互逗着玩，但他们仍然会一本正经的排队考核，公开宣布。
大家好像陷入了无尽的循环之中，没有一个不是身不由己，但好像每一个人都是帮凶。
自欺，欺人；自愚，愚人。
话题太沉重了，那就聊点轻松的吧：“那你们上课应该是享受吧？”
“可别说了，经受了十多年来疯狂刷题和时间压榨，竭泽而渔，孩子们的学习兴趣几乎丧失殆尽。也许985、211的学生们还好些，我们学校的孩子们，好学的有，但真的不乐观。
不少孩子一节课都在低头刷手机。视而不见不管吧，良心上过不去；管吧，人家还不高兴。说实话，我们有时也不敢硬管，出点事儿吃不了兜着走。有的学生评教时，直接给你个差评，你说，咱又何必呢？”
按理说，这个年龄的孩子才是最应该学习最需要学习的年龄啊，过早了透支了他们的学习兴趣，败坏了学习热情。这种报复性躺平，这可能是我们中小学教师以分数沾沾自喜时，未曾料到的结果吧。
“况且，在大学里，一个老师课讲的好不好，学生愿不愿听，真的不重要，也没有考核。能不能进步发展，主要考核的是科研能力，即发表论文的能力。上面对一个学校的考核，博士数量是核心指标，只要他们能来，哪怕他上不了课也无所谓……”
也许论文里面有更值得关注的东西；博士的价值不容小觑。但无论如何，作为一名大学老师，他的价值也应该是通过学生体现的。
他首先应该是一个合格甚至优秀的老师，能让学生受益，给学生以足够引领。一个教授，课都上不好，发表再多的论文，有再多的研究成果，对于他的学生，对于一个大学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个道理很难懂吗？
“那么，如果一个老师，不计个人名利，只想上好自己的课，可以吗？”
本想这么问，想想算了，答案不言自明。想想几年来，有多少教授是因为不当言论被秘密安排的学生信息员举报而被处理的。
作为一个老师，当你正准备指点江山，慷慨激昂时，想想下面也许正有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你时，你也许只能：“同学们，我们打开第64页，看看书上是怎么说的……”
这，真要一网打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