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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树森广西历宦记略

 川月51 2023-05-16 发布于四川

严树森(18141876),字渭春,原名澍森,四川新繁人,原籍陕西渭南;道光二十年举人,历湖北东湖、江夏知县,荆门州、随州知州,武昌知府,荆宜施道道员,按察使,布政使;咸丰十年(1860)十月擢河南巡抚,十一年(1861)四月陈州督师(详见拙作《严树森抚豫督师陈州》),十二月调任湖北巡抚;同治二年三月督师黄州团风镇、阅兵上巴河,三年(1864)为总督官文劾,降为道员;四年(1865)五月特起为广西按察使,五年(1866)二月奉特旨驰赴贵州查案,旋授贵州布政使,六年,以疾疏请开缺,上责其溺职辜恩,下旨革职从军;十一年(1872)由李节相保荐,再任广西按察使;光绪元年(1875)四月擢广西布政使,十二月升任广西巡抚;二年(1876)二月二十八日以疾薨于广西巡抚任。严树森于同治朝两遭降革,两次復起,均始于广西按察使任。

一、奉朝命居守省垣被降职

严树森任职广西,与其湖北巡抚任上的兵事及曲折经历有关。同治二年三月,太平军行“进北攻南”之策,严树森奉谕督师黄州团风镇、阅兵上巴河(详见拙作《严树森抚鄂阅兵上巴河》),于五月十七日返回省垣武昌府。同治三年二月,为解金陵层围,第二次西征的汉南太平军有意悉数东下,朝廷两次谕令严树森偕官文饬令在防将士,严扼襄樊,以防陈大喜、张总愚等股匪,勾合皖粤各逆。三年三月,苏杭均已克复,金陵围攻日紧。汉南太平军、蓝大顺义军、石达开中旗余部,自汉中东下,由西坪攻向宁陕、商州一线,分兵由汉江水路沿江向下游进攻,为回救金陵,与豫捻陈大喜部和皖捻张总愚部,相约于鄂省襄阳老河口(以地处江汉故道而名。清以光化县名,习惯上称老河口)一带会齐,以窥襄樊;襄樊为形势之地、全鄂上游南北锁钥,久为敌方垂涎,东西北三面之敌纷沓而来,顺流直下,必定有碍全局,朝廷四次谕令官文、严树森商定一人出省督师,一人留办省城防务。据《清史传·严树森传》载:“捻逆陈大喜由老河口下窜,上命树森等派兵会剿,嗣以日久未见复奏,深恐鄂省各路官军事权不一,命官文刻日出省,将襄樊(清襄阳府之别称,湖北西北,汉江中游。)等处水陆各军,力加整顿,防务着严树森认真经理。(民国《新繁县志·人物五·严树森传》)”且于三月底四月初共三次敦促官文出省督师。至四月十六日,情况进一步恶化,发捻合股,阑入(闯入)枣阳等处,包括“梁姓股匪七八千人,张縂愚(皖捻,宗禹)匪股万余人,及陈得才(太平军)陈大喜(豫捻)等股合股发捻各逆,乘虚由枣入随,而尾股尚在河南内(内乡县)、淅(淅川厅)、邓(邓州)等处,其众数十万,蔓延数百里,现在随(随州)枣(枣阳)钟(钟祥)京(京山),贼氛遍地,武汉戒严”,上令“官文赴安陆督师,严树森办省城防务。(《清史稿·本纪二十一·穆宗本纪一·辛未朔·丙戌》)”据《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二十二》载:“秀相(指官文)驻扎涢口(安陆境之涢水与汉水交汇处),遣师截剿……弟迭奉朝命,居守省垣。”预先筹划汉阳府、黄州府一带之防务,督饬水陆各营严密防范堵剿,慎固省防。四月二十三日,“官文参奏严树森把持兵柄,刚愎用事……朝廷因严树森于军务虽非所长,而操守尚好,于吏治亦能讲求。严树森著以道员降补,以示薄惩。(见《清实录同治朝实录·三年·夏四月·辛未朔·癸已》,另见《清史稿》和《湖北通志》)”

严树森卸湖北抚篆后,乞假西归,季夏舟次荆沙,全家于仲冬(十一月)三日回到新繁故里,终可“慰季鹰蓴脍之思,遂元亮田园之乐”。同治四年(1865)春,闲居新繁期间,酒后漫步,吟出《繁江道上》:“楝花风里步郊坰,芳气侵人醉欲醒。荞穗横拖深浅绛,柳条斜舞短长青。翩跹白露飞初下,睨睆黄鹂语可听。如此风光殊不恶,封侯虽好且消停。(这是迄今发现有记载的唯一一首诗。诗见民国《新繁县志·新繁文徵·卷十八》)”如今息影蓬庐,不与世事,一身轻松,封侯又算得了什么?

二、特起广西按察使,奉使贵州查案,奏请开缺赴京被革

同治四年五月二十日,朝命以“降补道员严树森为广西按察使。(《清实录同治朝实录》四年·五月·乙未朔·乙卯)”严树森自成都省南门新开街“忽于闰五月廿四日拜陈臬粤西之命”,七月十一日在籍领凭,于廿一日束装就道,中秋后途次万县、恩施、宜昌达荆州,买舟逾长沙南下,至冬月十二日甫抵桂林,即于十六日接印。(《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三十六》署时冬月既望)

严树森抵桂林接篆时,金陵告破,全国各地虽星火仍未停歇,太平军巳无力组织起大的战役,战争的天平已开始倾斜,但大大小小的武装力量尚存,并未销声匿迹,在《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三十七·署时二月初八日》中,严树森说:“粤西频年军务,凋敝异常,”放眼望去,满目疮痍,广西十一府二州二厅,“现在南(南宁府)太(太平府)、泗(泗城府)、镇(镇安府)四府群贼如麻,而庆(庆远府)、柳(柳州府)、思(思恩府)、浔(浔州府)伏莽亦不少,其中以南宁山泽(清为南宁府南阳镇辖地)孙仁广尤有恶名,拥众上万,让一方不得安宁,又说“粤乡中丞(巡抚张凱嵩)去秋出省督剿,收復那檀(南宁横县峦城辖地)贼墟,刻下进驻南邕(即南宁府),围攻山泽孙仁广一股,尚称得手。” “现查臬署(按察使司)积案甚多,亟思清理,祗以累累尘牍,头绪纷繁,亦非一时所能了结。” 据《清史稿·列传卷二百十一·张凱嵩传》记载:“(同治)五年,凯嵩至南宁,进攻山泽,督诸军穴地轰城,夺山入,擒伪平章苏仲熙等。孙仁广单骑走旺陇,追斩之,山泽为贼所踞十馀年,至此悉平。” 

严树森接篆广西臬署仅三个月,“现查臬署积案太多,亟思理(《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三十七》)”,又于同治五年二月十六日,接到谕令:“有人奏,疆吏(署贵州巡抚张亮基)玩兵侵饷,纵暴殃民。请另简贤能以绥岩疆……著张凱嵩即饬严树森驰赴贵州。(《清实录同治朝实录》五年·二月·辛卯朔·丙午)”“弟奉使贵州,始以由粤入黔之路苗教梗阻,假道湘畺(疆),继以由湘达黔之路贼巢林立,单骑难行……黔境通体糜烂,已无完肤,早邀明察。况年来兵士骄惰,饷项支绌,兵饥愈甚,贼势益张。近之司事者养痈成患,束手无策,弟即择其情节重大者陈露一二,燕公(张亮基)即翩然去矣……自长沙解缆,因风色不利,湖水浩瀚,泊沅江者十馀日,昨於五月下旬平抵荆州(《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三十一·2》书寄于'六月十一日。荆州舟次’。”由于偶感风寒,七月望日(十五日)驻峡州(宜昌府别称)试院行舘,为友人王肇基(字笠夫)《新心别舘印存》作序;九月行抵重庆后,请拨兵统带入黔并陈黔省事宜,力荐仍以东西中三路进兵;十月二十三日,“以广西按察使严树森为贵州布政使。(《清实录同治朝实录》五年·十月·丙戌朔·丁未)”六年(1867)新正四日行次綦江县行舘;七月二十四日,受湖北巡抚曾国荃参湖广总督官文任内动用竹木商捐案所累,降四级留任;八月十八日,以“奉特旨交查事件,并不亲临其地,安坐邻省,即行查覆……率行奏请开缺来京。……著即行革职,发往云南,交张凯嵩(时任云贵总督)差遣委用。(《清实录同治朝实录》六年·八月·辛已朔·戊戌)。”“鄙人旋里以后,即抱采薪(生病之婉辞),幸于乡间静养,连服補剂,病躯日就痊可。昨于春初甫入芙蓉城里,屏绝酬应,闭户读书……(《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三十三》)”,严树森将上述曲折经历浓缩于为湖湘会館所题“二朝恩眷三持节,五岭归来再读书”之门联中(该联引自网文《古人对联里的读书情结》)。(以上详见拙作《严树森奉使贵州二三事》)

三、再起广西按察使,以疾薨于广西巡抚任

同治十一年(1872),以合肥李节相举荐(《广西巡抚新繁严公墓志铭》有载),十月初一,“赏巳革贵州布政使严树森四品顶戴,署广西按察使。(《清实录同治朝实录》十一年·十月·壬午朔·壬午)”

此前,严树森应由邸抄知晓已获举荐,即将赴京候召。当时,尚为布衣,但欣逢“吉旦”,拜谒成都南门武侯祠时,以新繁严树森身份为诸葛亮殿题了“匪皋则伊”匾,悬挂至今(该匾是迄今为止发现的由严树森亲笔书写且悬挂于公开场合的唯一墨迹。收录于成都武侯祠博物舘《成都武侯祠匾额对联注释》一书内。)《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三十五》说,由蜀至京后,于六月十二日抵常兴店小住,“俟十八日筵宴后准于十九日午间入城,赁王府大街万善市(《北京寺庙历史资料4》:僧庙,建于康熙十八年。)居处,拟于次日递折,恭候召见。”召见结束后,后续事宜是由其亲家翁胡燏棻接手安排的,“渭春(严树森)仁兄亲家大人阁下:请傔从(即侍从)于廿一日早十记钟准前门车站,以便偕往丰台,勿迟为盼,专此敬请勳安。姻弟胡燏棻顿首。六月十九日。(《胡燏棻致严树森手札》)”时严树森年届六十,千里赴京,旅途劳顿,应酬忙碌,水土不服,在京城病倒了,至冬十月后,方才抱病出京,腊月底绕道荆州,同治十二年(1873)新正十二日由沙市雇船渡洞庭湖,南下祁阳(湖南永州祁阳县)改陆前行,于二月二十五日到省城桂林,二十七日拜见了时任广西巡抚的刘长佑(字荫渠)二十八日接篆(按察使印)。有感于“六十年华,曾经一瞬”(详见《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三十六》;又见拙作《严树森两拜陈臬粤西》)。由于“粤西肇乱之省,痛钜疮深,凋敝已极,二十余年,腹地虽算肃清,而元气迄未全復。南、太、泗、镇等我府所属去省过遠,声教不通,犷悍譸(zhōu)张,狡焉思逞,现已扰入越南国界,踞其七省,将来挺险而走,势必回窜,復孽宿莽,必至燎原,他日之忧方大。(《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三十八》十二年三月)” “鄙人刑官(掌刑法的官吏)也   ,军旅之事原不应过问,然食粤人之粟,亦得分粤人之忧,设使水落峯出,突如其来,揖之则患生,拒之则不详,交涉攸关,其将何以处之耶。(《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四十八》) ”“……弟于刑名(此指刑罚、刑律;即按察使本职)外一词不置,以免侵官之谤。此次再出,誓不与人龃龉,甘为庸,然半年之久尚不为诸贤所鄙弃,公私赖以罄宜。我辈在官,食一日奉,尽一日心,他非所知也(《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四十四》)。”即尽心尽力履行按察使的重要职责。

(一)办结臬署积案,筹款修监

严树森二月末接篆后,三月,第一要务就是办结臬署积案,办结过程,困难重重。由于各州县清苦异常,除桂(桂林府)、平(平乐府)、郁(直隶郁林州)二府一州外,招解(把已招供人犯解送上官复审)俱未举办。各州县贫难言状,无力延幕(地方军政官署私人聘请协助其办理文案、刑名、钱谷等事务的人员),案牍支离,冤抑莫解。而燃眉之急是臬司及各监狱多半坍塌,必须首先修理,通筹阖省所费,非一二万金不能蒇事,所需浩繁,地方既无可筹(《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三十九》);薇垣(布政使司) 库款也左支右绌,刻难遽如请(难于马上解决)。至于拨厘金,更不便于言及,粤西专恃此项为防剿之费,恐此盈彼绌。(《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四十一》) 

(二)拟定清厘案牍简易章程

严树森认为:夫法,一不入其彀(罗网),则畏服无从,一不得其平,则仇杀叠起;若不教而诛,将有不胜诛者。(《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三十八》十二年三月)”于是拟定了清厘案牍简易章程八条,刊刷颁示条告,通饬举办,为民说法,期能令顽石点头。章程通饬去后:1、清厘刑案,基于“实事求是,初非欲过事吹求,奈民不知恩,吏多玩法,稍纵即逝,又不能操之过蹙,迩来笔秃唇焦,虽未尽置若罔闻,然徒法亦难行也。(《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四十》十二年六月六日)”总之,“徒法不能自行(意为“仅有法律不能够自动履行”),是在牧令(概指州、县主官)得人耳。(《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四十四》)”2、拟章程,如同“立法期于久远,迟速或可不计(《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四十一》)”“现当立法之始,尚不至仍前草率,然亦不能预为之防。(《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四十四》)”3、通饬章程之效:现在纷纷请款修理监狱,而于重大之案亦不似从前草率,尚可与有为也。(《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四十一》)刑案渐能如约,还不至于象以前那样草率行事,但又不能预作防备。(《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四十四》)刑章随时告诚,各属亦能奉行,因地制宜,民间率皆称便。(《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四十三)4、执行需因地制宜:“唯地方过于瘠苦,各州县所资以办公者半係月领津贴(火耗银归公后之回拨),姑无论地方应办事宜无从措手,即审解(审讯后向上解送)一事,长短解役有费,囚食有费,木笼夫价有费,迢迢二三千里,不能枵腹从事,荒陋州县,款项无出,不能不因地制宜,此刑案不能一律清厘也,实深焦灼(《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四十六》)。”

(三)见案办案培护吏治

吏治是按察使的本职之一,《广西巡抚新繁严公墓志铭》载:严树森在湖北担任监司(监察府州县的高级官员)职务多年,吏治尤精干绝论,属吏何事未毕,何案未结,何项未偿,事越多年,皆无遗漏,下属全不敢欺瞒。现广西经十多年战乱,又地处边陲,“官贫如丐,而捐襍(同'杂’)各款太多,杂能乱正,入不敷出,各州县自养其身家而不暇,岂能责以清廉?” “吏治无从办起,遑问起色与否,此非臬司所与闻也,只好付之不管,见案办案而已。(《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五十七》)”,道出了同治末年边陲省地吏治之艰难,见案办案树正气亦属无赖之举。

(四)维护省级地方乡试秩序

保证乡试正常举行,也是按察使职责所在。清朝乡试一般逢子、午、卯、酉三年举行一次,多在秋季八月举行,故名秋闱;每闱三场,每场三昼夜,中间两次换场,因此实际为九天七夜。凡遇乡试,按察使要充任监试官,就是要让这九天七夜秩序井然。严树森同治十二年(1873)到任广西半年后,适逢癸酉年秋闱,严树森在致朱学勤手札中说:“今秋士子入闱者四千六百之多,为近年所未有,现在三试已毕,场外均属清肃,大有成平气象。”

(五)关注越法战事对中国的影响

同治十二年(1873)十一月初八日,严树森在致朱学勤的信中第一次提到,越南见噬于法人,战事吃紧,日失国土百里,藩篱恐不能永固;只因他族(指法国人)于十月连陷六省,旋又轰取该国东京(越南旧都,1831后改称河内),藩服几无一寸净土;不意盘踞兴化省的黑旗军首领刘永福忽为左袒,遂起义师,战于河内纸桥,搴旗斩将,法人败绩,安将授首(指法国将领安邺),反危为安,始修和好,又将所陷之城陆续如数交还,并与越南夷官到处安抚黎民。清朝部队一向驻扎于越南高平、谅山二省,是中越靠近广西边境的 关键之处,法人变计扬言由此二处进兵,想让清军全部撤入关内 ,如果一撤,藩篱自破,幸而中丞(指刘长佑)坚持定议,不为所动;法人一计不成,另生一计,欲暗地里勾结黄崇英夹击牵制刘永福,黄崇英盘踞河阳(越南省名,又名何阳省,界连中国云南文山和广西百色;今名河江省),蹂躏既广,党类亦多,又勾结靠近广西西部边境之白苗(苗族中着白衣裙的一支),清廷欲另抽一军,直出小镇安(居广西西南部,今那坡县),以捣黄崇英后路,暗助刘永福,十三年五月十三日,“该逆(指黄崇英)与永福战于白光(即北光。为越南北部河阳县下辖县)地方,力不能支,倾剿出拒,被毗连之云南开化(云南东南。清康熙置府,雍正时以文山为府治。)兵练乘虚捣入,袭破河阳老巢。(《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五十五》署时七月十七日)”败于河内之法人,再生毒计,先概撤于左金港口,凭借轮船时来时去,暗通水贼,利诱乱民搞乱越南。刘永福官越南提督后,声势颇壮,法人一方面结好刘永福,欲打通保胜(越南西北,毗邻中国云南,刘永福所率黑旗军在此建立根据地)至云南的通道,另一方面又“与越人和约,越南出赋税,彼族瓜分其半,并于兴化、乂安、海阳、河内等省各设一领事府云。果尔,是无越南也。(《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五十七》署时九月二十日)”由于法国人环伺于侧,一有动作就牵制清军,清军只好划疆而守,幸而棋布星罗,屯扎周密,藩篱稍靖,暂免震邻之恐。对于刘永福抗法之功,在《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五十四》中,严树森除注明“另笺呈览”外,并曰:“刘永福以粤西残败之匪逃入越南,礼而官之,去腊奋臂一呼,法将授首,今年帅师击贼,迭获胜仗,法人闻名丧胆,五月法人竟与乞和,可见法人怕强。匹夫威望如此,永福亦人杰也哉。”“越、法二国略节一纸,俱系实在情形,可备枢堂、总署顾问,请存冰案(旧时官方公文信函对收函机关之称),以备查考(书寄十三年六月十五日)”。成都“贲园书库”第一代主人严树森侄孙严祖馨(字雁峰),收藏有刘永福幕僚苟某的《使越日记》(据1984年第3期《龙门阵》钟茂煊《藏书家严氏父子》文载),该史料的收藏与严树森应有密切关系。

(六)关注倾情台岛安危

同治十三年二月,日本以台湾高山族牡丹社人误杀琉球船民为借口,于三月出兵侵台,严树森认为“台湾孤悬海外,蛮觸相争,往来蹂躏,即不攘为己有,而生民塗炭可忧”,五月十四日,朝廷谕令沈葆桢为督办台防大臣,福建布政使潘蔚为帮办筹划,带船队巡视台湾。严树森相信“休文(借指沈葆桢)驰赴海上,副之以安仁(借指潘蔚),尚能力为挽回,解此兵端。(《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五十四》署时六月望日)”,至七月十七日,忧心如焚,“昨闻台氛孔亟,未知虚实,倭人未得志于生番,利在速战,恐事急而为祸尤烈。”倭奴狡辩异常,不可以理论,沈葆桢预为布置戈船战舰,以备不虞。“近又闻倭人业经罢兵回国,闽海澄清,是慑于我军,见机而作耶,抑词穷理屈,勉强而行耶?(《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五十六》八月初十日)” 

(七)将《龙图梅公瘴说》碑文传至新繁

严树森同治十一年署广西按察使后,在桂林月牙山龙隐崖洞口见到由南宋朱晞颜于绍熙元年刻于崖壁上的《龙图梅公瘴说》碑,该碑文由北宋梅挚撰,由桂林布衣石俛所书。梅挚(994—1059),成都府新繁人,宋仁宗天圣五年(1027)进士,官至右谏议大夫,《五瘴说》是其于北宋景祐初年(1034)知昭州府(治所今平乐县)时写下的一篇针砭时弊的文章。朱晞颜(11321200),休宁(今安徽休宁)人,南宋孝宗隆兴元年(1163)进士,官终临安知府,其两次官桂林,第一次为孝宗淳熙十六年(1189)任广南西路转运使,其间,于绍熙元年,以《龙图梅公瘴说》(因梅挚曾官龙图阁学士)刻于崖壁。同治十一年——同治十三年,同为成都新繁人的严树森署任广西按察使,其为官清介操守好,见了《龙图梅公瘴说》碑文,深有同感,遣人拓下碑文。前述严树森同治十一年京城侯召晋见后,入冬方抱病出京,十二年二月接篆;因几千里奔驰,劳顿不堪,身体状况比较糟糕,虽一直以川附片(成都桂王桥西于街彭日升堂世传制法)入药,不时兼服四神丸加减,去外感而固中和以葆元,但老态日增,只好以衰年带病审结臬暑旧案,制定章程;维护癸酉(同治十二年1873)秋闱考场内外秩序;十三年按款讯明莫文羲重案,于秋八月中处斩;可谓马不停蹄。其时,“到桂林已一年矣,本拟今(同治十三年)春开印以后为乞病之举,奈中峯(刘阴渠中丞)志同道合,相待以诚,同寅和衷,一团和气,俱不以弟为老朽而有厌心……加以自己不能专奏,仍当求之中峯,相待如此之优,断断不肯撒手,祇好循分尽职一年,再思设法耳。(《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五十一》署时仲春之朔)”岂知光绪元年四月,擢布政使,二年正月授巡抚,时已得疾,至光绪二年二月二十八日薨于任,其间再未有机会回过新繁故里。光绪二年冬,严树森丧还成都新繁故里。《龙图梅公瘴说》碑文拓片,随贵州罗斛厅同知吕燮枢(字子丹,新繁人,严树森姑表兄弟)扶护灵枢返里时带回新繁,于光绪三年遵嘱将拓片送赠龙藏寺住持雪堂,光绪六年(1880),雪堂翻刻后置于龙藏寺碑林,光绪十年(1884),新繁知县段莹又将其翻刻,置于县署东侧之东湖——东湖是由时任新繁县令的李德裕凿于唐太和四年(830),今新繁东湖公园又将该碑文撰于李德裕石像背面。

(八)关于发生在同治十一年广西僵尸案烧山的传说

网文说,同治十一年(1872),广西中越边境要道,瑶、苗、壮、彝、傣多民族聚居地——太平府凭祥土州发生僵尸袭人致死案,事件过程大致如下:七月上旬,凭祥土州彝寨莫名其妙死了三个人,怀疑为壮族部落所为,双方发生械斗仇杀,又伤几十人;太平府派吏员带领捕头调查事件真相,安抚双方民众,岂知到达案发地当晚,傣寨又突亡一人。前三名死者当地早已火化,未及查验 ;仵作查验刚 死之人,发现非人类所为;官府派去的吏员邀约各部落巫师等会商,找不出有效对策,转眼来到七月十五日(中元节,农历鬼节)夜,又一群僵尸闯进村落,见人就追咬,连畜牲也不放过,村民连夜逃跑,至晨清点人数,十八位老幼死亡;广西按察使严树森正好在附近,下令封山,方圆几十里不得出入,下令烧山,七天七夜火方熄灭,此后,僵尸袭人事件再未发生;事后严树森以“越南境内英吉利人,勾结我国奸人,烧杀抢掠,欲行不轨”上奏朝廷  。据说,严树森的日记载有该事件始末。笔者认为,严树森于光绪二年二月十八日薨于广西任内,有日记流落于民间是有可能的;作为史料,现存何处,置疑;笔记是否记过此事,不敢妄断。严树森于同治十一年为合肥李节相举荐,署广西按察使,六月在京候召后病倒,当年冬抱病出京,同治十二年(1873)二月二十五日抵桂林,于二月二十八日方接广西按察使篆 (见上海图书舘历史文献研究所编《历史文献·第十七辑·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三十六》),严树森定然不在现场;网文作者要么把时间搞错,要么移花接木、张冠李戴。 当时,法国人犯越南,声势颇壮,传说严树森上奏“英吉利奸人勾结我国奸人”之说,亦存疑。

(九)应对处理重大案件,维护民族地域稳定

惩办南丹土州官族沦为匪之重大案件。南丹土州官族花翎候选知州莫云羲于十二年(1873)嘉平念八日,经诱获后解到桂林,其稔恶多年,案情既重,不肯轻易认罪,党与亦多,须悉数弋获,照律严办,除恶务尽,不留根株,以杜后患。予以重典,或可收惩一警百之效。 十三年(1874)八月初十日按 款讯明后结案,八月十四日恭请王命,凌迟处死,以昭炯诫。其子莫畴虽凶猂,屡结苗民滋扰粤边,意图抗拒,为古州张镇军(古州镇总兵张文德)当阵擒获,斩馘以徇(示众)。该父子稔恶十余年,烧杀奸掳,今各就典刑,“当处决之日,城廂(同“厢”)内外士民争覩(同'睹’),  孺懽(同'欢’)呼 ,积恨在人心,莫不蹲蹲起舞。其馀伏莽尚多,忽现忽隐,非但夕剷(同'铲’)除所可尽 ,有一起办一起而已(《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五十七》)。

光绪元年(1875孟春七日惊闻鼎湖之信(指同治皇帝驾崩于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初五日),心忧“李雨亭(李宗羲字,时为两江总督)节帅积劳成疾,洁身而退,东南半壁付之何人?”对“岘庄(刘坤一字,时为江西巡抚、署两江总督)中丞亦有乞病之请……(《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五十八》)”颇为感慨,殊不知光绪元年(1875)二月二十六日寄该手札时,收信者朱学勤(字修伯,清朝仁和塘栖人)已于“光绪元年正月初四日,卒于北京宣武门外醋张胡同寓所(《塘栖经畲堂修伯先生年谱》)。”而严树森自已也自觉身体远不如前,精力萎顿,老态日增。

光绪元年四月二十八日,严树森升任广西布政使,旋于光绪二年正月十一日,“以攻克越南者岩贼巢予升任广西巡抚,前广西布政使严树森(《清实录光绪朝实录》二年·春正月·癸巳朔·癸卯)。”任伊始,适逢湘、黔、粤边三省边界地,客土争田,各招滥练械斗,以致游匪麕集,潜入黔省黎平境内,勾结黔匪,分头窜扰,沿途裹胁不下二三千人,冀窥楚边,继而流动至永从(黔黎平南,明正统七年置,至清末)闯入城内,清廷于光绪元年十二月廿五日,二年正月十八日、十九日、二十一日,二月初六日、十一日、二十一日叠谕黎培敬(时为贵州巡抚)、王文韶(时为湖南巡抚)、严树森会商,严饬地方官稽查弹压,由三省抽调兵力会剿,通力合作,克日殄除,以遏乱萌,以靖地方,免贻后患,后匪党退踞黔东南黎平、古州之间六硐四脚牛(黎平南。据传,当地凡有事,须合众商议,则屠牛分四脚传之,以牛脚作为召集议事的凭证,故将该地区称之为四脚牛,并以水口、南江、古邦、高岩为四脚牛首寨)地方,此处与广西怀远(宋置军镇,今三江县辖)接壤。黎培敬饬提督张文德督兵叠破坚巢,擒获匪首张瑞林;王文韶派道员储裕立等军,驰赴黎平、靖州之交,饬提督龚继昌带兵进剿,次第攻克黔省黎平东南之南江(四脚牛中心位置)和水口(距南江十华里);至二月二十八日,“严树森派委提督黄仲庆等,会同黔楚各军,分投剿办,将四脚牛一带苗寨荡平。(《清实录光绪朝实录》光绪二年·二月·癸亥朔·庚寅)”                        

阳万土州判岑润清作乱,严树森剿平之(《清史稿·德宗本纪一》光绪二年·二月·癸亥朔·庚寅)。”光绪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岑润清等土官在平马、旧州、百育、站圩、二塘、那坡同时起事反对清王朝;知县袁宝篆策守平马(今属广西百色市田东县下辖镇)两昼夜,后又配合上字营、永靖营、福字营等官兵,击退土司叛乱队伍。而《清实录光绪朝实录》载为:二月二十八日,严树森派军生擒田州土族滋事之首逆,添拨兵勇前往剿办踞楞庄江州口囗百瓦等村的匪党岑瀚青,窜往龙川(宋置县,清属泗城府)的傅九才;督饬署总兵达三等,搜捕此次在逃匪徒和从前在逃的岑鋐、麻景翠,绥靖边疆。对该事件感兴趣的读者,可通过广西田州等地方志详查。

广西巡抚严树森奏越南国王以丁丑年(光绪三年,即1887年)正贡届期,请宣进关。(见《清实录光绪朝实录》)”搜寻目前已公开的史料显示,这是严树森于广西巡抚任内向朝廷报告的最后一件事,也可能是他历宦广西,为官一生,为朝廷办的最后一件事。据钱保塘撰《广西巡抚新繁严公墓志铭》载:严树森于光绪元年擢布政使,旋授巡抚,时已得疾,“会田州土司倡乱,发兵平之,心力益瘁。一夕病遽增,遂不起,时(光绪二年)二月二十八日也,年六十三。” 遗疏入,光绪帝谕曰:“广西巡抚严树森,由知县洊(jiàn)擢两司,简授封圻,自到广西以来,于地方军情吏治认真筹办,克称厥职,兹闻溘逝,悼惜殊深。(民国《新繁县志·卷十一·人物五·严树森传》)”。

感谢马大哥对该文提出修改意见。

广西巡抚新繁严树森第六世裔孙   严训朝         

参考文献: 

1.《清实录同治朝实录》;

2.《清实录光绪朝实录》;

3.民国《新繁县志》;

4.上海图书舘历史文献研究所编《历史文献(第16——第17辑)·严树森致朱学勤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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