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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母亲给儿子打电话，听出声音有些异样。母亲说，出什么事了吗？儿子说，没什么，就是最近老失眠。母亲说，那我来看看你吧。儿子想说不要了，因为母亲在千里之外，来一趟挺远的。但是母亲不等儿子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第三天的早上，儿子刚准备去上班，门就被敲响了。打开门，儿子愣了，竟是满面风尘的母亲。 母亲可有些年头没来看过儿子了。不知她来的消息怎么被知道了，儿子的几个下属和朋友就说，摆个欢迎宴吧，老夫人来一趟也不容易。儿子看大家这么热情，也就没拒绝。 极其气派的大包房内，坐了满满一大圆桌十几个人。母亲当然是坐在最中间的位置，旁边是儿子。周围坐着的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无尽的笑容，还有那些关不住的奉承话。儿子姓杨。一个说，老夫人，感谢您为我们培养出了杨局长这样的好领导；另一个说，老夫人，您从小教育咱们杨局长很严格吧，高要求是对的······ 奉承话道不尽，酒也喝不尽，大家互相敬酒。更多人是敬的儿子，母亲坐在那里，似乎很不自在。母亲拿起筷子，又放了下来。母亲根本就没吃什么菜。 母亲站起身，说出去走走。儿子想去看看母亲，却被几个朋友拉住了，说，杨局，老夫人没问题的，咱们喝酒，喝酒。 这一顿酒，儿子喝得完全浑浑噩噩了，到第二天醒来，已快近中午了，见桌上留了一个纸条：儿子，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儿子摸着纸条，有点愕然。 几天后，母亲又给儿子打电话。母亲说，你回来看看我吧。儿子说，妈，出什么事了吗？母亲说，你回来就知道了。儿子孝顺，说，好，那我抓紧回去。 儿子安排好单位的事，急急忙忙坐飞机回到了母亲身边。已是大中午，母亲坐在家里，看上去很平静。风尘仆仆的儿子来不及喝口水，就问，妈，我回来了，有什么事吗？母亲看儿子一眼，说，你先坐吧。接着，母亲就和儿子说话，说了一句又一句。儿子说，妈，我饿了，有吃的吗？母亲说，有，你等等。母亲端出来一盘土家菜，又是红薯又是玉米的，都是儿子从小爱吃的。儿子摇摇头，不吃。儿子早吃不惯这些食物了。儿子说，妈，还有其他的吗？母亲说，没有了，就这些。儿子咬咬牙，说，那我忍忍吧，你晚上给我做些好吃的。母亲说，好。 儿子饥肠辘辘地忍了一下午，只喝了几次水。到母亲去做晚饭的时候，儿子饿得已经有些不行了。晚饭端上来时，儿子呆了，竟然还是那红薯和玉米，只是被热了一下，热气腾腾的。母亲说，儿子，你吃吃看。儿子满心疑惑，还是吃了。儿子一口口地吃着，倒也津津有味。几乎是风卷残云一般，儿子把它们都吃完了。 母亲说，好吃吗？儿子说，好吃。母亲说着话，掏出了一个包着的手帕，打开时，里面是一沓钱。母亲说，儿子，这钱你拿去，把那天欢迎宴的钱还给他们。儿子一愣，有些不明白。母亲又说，就像你刚才吃的那些食物，知道为什么好吃吗？因为花的是自己的钱，吃着踏实；日子，简单点就简单点，太过复杂的日子，过起来也心惊胆战。母亲还说，儿子，我这辈子也不要求你做大官赚大钱，你能健康平安，就是我最大的期望了。儿子的鼻子莫名地有些酸。儿子说，妈，您放心，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那一晚，躺在老家的床上，儿子突然就想通了许多事，哪些可以做，哪些不可以做，不是自己的就不能拥有。失眠多天的儿子，那晚却出奇地睡了一个好觉。 作者：崔立 摘自《中国纪检监察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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