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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吉林市《龙藏》移交的记载,忽略了一位保护古籍的民警

 吉林乌拉永昌源 2023-05-18 发布于吉林

在吉林市光华路与昆明街交汇口的南侧,坐落着一座古老的寺庙——观音古刹。如今寺庙的门面,是一座古色古香的仿古二层建筑,这与流传至今的寺庙旧照,以及门前为一座戏台的文字记载颇为不同。这座二层楼即观音古刹增建的藏经楼,专为保存三千多部清代雍正十三年(1735年)刊刻的古籍。这套古籍就是国内珍藏版《大藏经》,俗称《龙藏》《吉林市地名词典》)。藏经楼虽不是博物馆,但从藏放古籍的角度审视,与博物馆又有相近的功能。

一、

据记载《大藏经》的雏形出现于南北朝时期,隋唐之后,官方开始整理刻印。内容为佛教“经、律、论”的汇编。所谓“经”是指佛教里“佛祖”的言教汇总,“律”是佛教制定的戒律仪制,“论”是对教义的解释和阐述。到了清代,雍正皇帝对以前各版《大藏经》很不满意,便决定重新雕版,刊印一套新书。
目前吉林市的官方史料,都认可观音古刹所藏的《大藏经》是重要且珍贵的图书典籍。不过关于《大藏经》在吉林市的情况,历来有很多说法,最重要的大致为两个。其一是清代朝廷赏赐,一度存放在观音古刹,后存于省立图书馆,毁于火灾;其二是张焕臣(释如莲1936年从北京请来,藏于观音庙,用作镇寺之宝。此外,坊间也有这套《大藏经》是民国翻印之说,并非雍正年间刻印的原版。可惜本人福缘太浅,未得观看这套古籍的阵容。
据记载,观音古刹所藏的这套佛教典籍,一直存放在寺庙内的三间藏经殿。1966年夏天,红卫兵组织破四旧,前往观音古刹,意图焚烧经书。吉林市文化局闻讯,责令吉林市图书馆前往,将观音堂所藏《大藏经》共15柜710函,运到图书馆保存,直至1984年5月。此事在吉林市图书馆《大事记》中有明确记载,另外,图书馆《大事记》还特别标注:《大藏经》系佛教典籍丛书,为雍正十三年木版经折装。这种版本世称“龙藏”
不过在特殊的年代,身为文化部门的图书馆,是如何阻止了激进跋扈的红卫兵,却让人百思难解。
二、

1984年,吉林市图书馆决定将《大藏经》交还吉林市佛教协会。1984年5月20日,交还仪式隆重举行,吉林市民委主任杨万修、吉林市委统战部处长终庆祥、吉林市文化局长杨学源、吉林市图书馆馆长张升云、副馆长钟坎光、吉林市佛协会长释觉璞参加了交接仪式,并现场办理了交接书归还珍贵古籍是当年吉林市的一件大事,图书馆为此受到了上级表扬,每位馆员还发了一条“秋裤”作为纪念。

然而为什么要选在1984年5月归还呢?无论地方史料还是图书馆《大事记》皆语焉不详。有说法是鉴于观音古刹已由政府归还市佛教协会,且从1981年起,寺庙得到了很好的修复,具备重新藏书的条件。可惜一直没有寻访到了解此事的当事人,未能了解更为详细的事件始末。偶然了解到一件轶事,获悉这套古籍在图书馆移交之前,曾经过吉林市博物馆之手,而若非一位人民警察的一念之举,这套古籍还不知要遭遇哪些劫难!

事情要从1984年4月6日国务院发布《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试行条例》说起。为了落实国家新规,有条不紊地开展颁发第一代居民身份证工作,各地公安部门都开始组织人力,积极进行准备工作,迎接这项复杂且浩繁的工作。当时位于昆明街附近的吉林市郊区公安分局(丰满公安分局前身,当时位于观音古刹西侧)领导,也责成户籍科的民警尽快将分局一间车库收拾干净,用作专门办理居民身份证的工作场所。

三、

此前,郊区公安分局的这间车库不仅停放车辆,最深处也长期被用作仓库,堆放了大量杂物。清理车库当天,由于已经获得领导批准,可将车库内的杂物当作废物处理掉,废品回收公司的人也被找来,协助民警向外搬运杂物,大家一起动手,忙活得热火朝天,杂乱的车库逐渐被清理干净。而就在此时,户籍科的周警官借斜射进车库的光线,发现回收废品的人挪动的大木箱有些异样。

从热情帮忙的废品回收人吃力的动作,周警官敏锐地觉察到箱子的分量不轻。他赶忙喝止继续搬动,走到箱子前,拂去灰尘,打开箱子,一函函散发着古旧之气的线状图书赫然出现。周警官随手翻阅,一列列繁体文字跃然纸上。虽读不大懂,但古籍特有的韵味却让周警官马上意识到,这可能不是普通的旧书废纸,而是历史遗留的重要文物。于是不顾废品回收人的央求,坚决让他们将箱子放回原处。

回到分局办公楼后, 周警官询问了一些部门,大家都不知道这些古书是如何放置在车库深处的。许多人都觉得周警官多事,办理身份证的巨量工作当前,与其费力调查原主,不如赶紧清理掉“旧书”,尽快腾出场地准备办公。可周警官却有着自己的想法。

作为十年动乱的经历者,周警官非常痛心吉林市大量珍贵文物毁于一旦。眼前这批古书得以留存,实属万幸。如果古书是有价值的文物,却被自己当作废纸旧书卖给废品回收公司,不仅愧对个人良心,更无异于对历史犯罪。于是周景观马上请示了领导,建议将这批古书交给市博物馆,由专家鉴定并保存。获得领导同意后,周警官主动给当时的吉林市博物馆打去了电话,说明了情况,并希望对方带着单位的介绍信来郊区公安分局将古书取走。

四、

春日清明、和风阵阵的午后,市博物馆的几名工作人员由江南拖着一辆大推车,来到了郊区公安分局。在查验了介绍信后,周警官带领他们来到车库,帮助将装有古籍的木箱搬上了大推车。而后,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吃力地拖拽大推车,消失在狭窄且幽长的昆明街上。

多年后,吉林市博物馆失火,在现场执勤的周警官竟偶遇当年接收古书的博物馆干部,马上问他当年的古书是否也被焚毁,那位干部没有多说,只让周警官放心:“当年的那些古籍肯定安然无恙”。可周警官并不知道,在1984年那个春天,博物馆接手古籍后,又被转交给“邻居”图书馆,并最终回到了观音古刹。
几年前,年届七旬的周警官偶然和我聊起三十多年前的往事,不无骄傲地问我,他当年的做法算不算保护了吉林市的文物。我问他是否知道那些古书的名称,周警官笑着说不知道,但依稀记得交接时,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说是“大什么藏”。我一下就想到了《大藏经》,想到了自己在史料上看到的相关记载,不禁惊讶地感慨:如果是大藏经,就不仅仅是保护文物那么简单了,那简直是功德无量!
有时候这世界上的事本没有简单与不简单:看似一念之间的无心巧合,却源于积年累月的有心思忖;看似信手随意之举,生出的却可能是影响深远的结果。对此,佛教归纳出六因、五果、四缘,用以定义和感慨世间万象,而对普通人而言,我倒是觉得长期注重责任心和使命感的积淀,更有现实意义。
周警官来说,三十多年前的那个春,只是一个平常的一天,不过朴素的责任心,却避免了大批古籍再遭浩劫。至于后来古籍如何在博物馆、图书馆、观音古刹之间挪转,其间又有哪些复杂的权衡、考量,甚至隆重的仪式和史册流芳,都不过平常——和《大藏经》平安回归观音古刹相比,纠结那些,本质上无非一种没必要的执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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