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于继增 贺炳炎是唯一一位被毛泽东批准不用行军礼的将军，也是开国将军中唯一被国家民政部追认的革命烈士。他英勇顽强，战功赫赫，曾忍受剧痛接受无麻醉截肢手术。他严于律己，忘我工作，以残病之躯奋斗到最后一息。 贺炳炎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他用鲜血和生命谱写了一曲震撼人心的英雄乐章。 战火中杀出的“贺小龙” 贺炳炎又名明言，1913年2月5日出生。9岁时，贺炳炎曾入武当一清道长门下学习“凌霄剑”，后来他感到使剑不过瘾，于是改学“玄虚刀法”。他的个子虽然不高，却秉性刚烈，尤其喜欢摔跤。每遇贫家小孩受欺，他总要挥拳相助，打抱不平，致使江家湾等地的纨绔子弟都惧怕他这个“贺幺娃”三分。 1928年秋，贺炳炎当矿工的父亲贺学文参加了红军。次年，贺龙率领的红军部队到宜都一带打游击，贺学文随队回到家乡。当时15岁的贺炳炎很想参加红军，但他知道自己年龄小，红军可能不会要自己，就主动要求做马倌。但他还没有马背高，战士们都劝他说等将来长大了再来吧。但贺炳炎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这时，贺学文也匆忙赶来要求贺炳炎回家去。可贺炳炎抱住一棵松树怎么也不肯松手。正在僵持之际，贺龙走过来，微笑着摸着贺炳炎的头说：“人还没有枪高，长得像个瘦猴子，志气倒蛮大的嘛。好吧，你就到宣传队去提浆糊桶子吧。”这样，贺炳炎参加了红军，随红军转战各地。由于他作战异常勇敢，当年就加入中国共产党。在短短的两年中，贺炳炎先后由战士升为班长、排长、骑兵连长兼政治指导员。  1930年7月下旬的一天，贺龙率领的红军在湖北潜江浩子口同国民党军队遭遇，战斗从清晨战至午时，达到白热化状态。为了尽快结束战斗，贺龙决定在敌人精疲力竭时把预备队红六师调上去，从侧后狠狠打击负隅顽抗的敌人，于是朝警卫班长贺炳炎喊:“快，传达我的命令，让红六师上!”“是！保证完成任务!”贺炳炎如同离弦之箭，撒腿便跑。红六师投入战斗后，敌人腹背受击，丢盔弃甲，抱头鼠窜。战斗结束后，大家却迟迟不见贺炳炎回来。贺龙闻讯后对警卫连长说：“快,多派几个人去战场上找，顺红六师攻击的路线找!这小鬼想打仗都想疯了，可能跑到战斗部队里了。”原来，贺炳炎送信完后途经红六师阵地时，看到战友们打得热火朝天，心里痒得慌，顺手从地上捡起一颗手榴弹朝敌人投过去，几个敌军士兵顿时东倒西歪。这时冲锋号响了，红军战士像老虎下山一样呼喊着冲入敌群…… 贺炳炎不情愿地走下一个土坡，不禁惊叫一声，险些和几十名溜出包围圈的敌人撞个满怀。他急忙闪身躲到一棵大树后。敌人急于奔命，没发现有人，只是狼狈地向芦苇荡里钻。贺炳炎当机立断，纵身挡住了敌人的去路，高喊：“缴枪不杀，红军优待俘虏!”敌军士兵刚逃出红军的包围圈，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听了贺炳炎的喝令，不禁都怔住了。不等敌人反应过来，贺炳炎指着前面的一个干涸水塘大声说：“把枪放在塘埂上，都进塘里去，快!”俘虏中有个军官发现红军战士仅贺炳炎一个人，便突然开枪。不料贺炳炎出手比他更快，抢先一枪撂倒了他。几个敌军士兵乘机准备逃跑，贺炳炎乘势掷出一颗手榴弹，三四个逃跑的敌人被炸得血肉横飞。余下的敌人听到爆炸声，赶忙趴在地上不敢动弹了。 贺炳炎清点了一下，一共是47人。怎么把这许多俘虏押回部队呢？贺炳炎急得抓耳挠腮。忽然，他想起老战士瓦解敌人的做法，于是扯起嗓子，学着贺老总作报告的样子喊道：“蒋军兄弟们!你们有许多人都是穷人，穷得叮当响，吃不上饭，穿不上衣，才被迫当兵的……”敌人顺从地按照贺炳炎的摆布，三人一排地站好队，朝红军驻地走去。“贺炳炎回来了，还带着几十号子俘虏哩!”红军队伍里传开了。贺龙闻讯跑来，看看贺炳炎，又看看他押着的俘虏，赞叹地说：“有种，好样的!” 不久，贺炳炎被组织选送到洪湖军校受训，他担任了区队长。1932年6月初，国民党21军乘洪湖红军主力开赴襄北作战，兵分三路向洪湖苏区奔袭。为了保卫湘鄂西领导机关，洪湖军校学员奉命参战。贺炳炎见参战的学员人多枪少，就主动把自己的枪让给别的学员用，然后跑到炊事班操起一把菜刀，在空中用力一挥，大声喊道：“学员们，跟我来!”贺炳炎学着当年贺龙两把菜刀闹革命的样子，突入敌阵，左砍右劈，使得靠近他的几个敌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成了刀下之鬼。贺炳炎顺势捡起敌人的一支枪，勇猛地向敌人射击。军校学员跟着区队长，越战越猛，锐不可当。敌人溃不成军，仓皇撤退。战斗结束，贺炳炎的英雄举动传开了，军校嘉奖他，称他“胆大顽强”。学员们更是称赞他是“贺小龙”。贺炳炎一脸严肃地说：“我是贺炳炎，怎敢与贺老总比，以后大家不要再说了。”不过，“贺小龙”的雅号就此传开来。 1933年夏,红三军转移到达湘鄂边后，进行了整编，全军编为第七师和第九师，贺炳炎任红七师二十团团长，不久改任红二十九团团长。1934年初，为改变红军困境，中革军委决定红三军向贵州东部开辟新根据地。贺炳炎奉命率一支游击队在沿河县溪滩一带发展革命武装。同年夏秋，游击队升为独立团，不久又扩充为湘鄂川黔独立师，贺炳炎任师长。同年10月25日，湘鄂川黔独立师编入红二军团，贺炳炎改任红二军团六师十八团团长，余秋里任团政委。桑植战斗之后，贺炳炎调任红二、六军团总部管理科科长兼作战参谋。随后，哪里战斗情况紧张，“救火队员”贺炳炎就受命去进行临时指挥。 1934年10月，在湖南永顺县高梁坪战斗中，敌军1个团突然偷袭红二、六军团总指挥部。这时，附近没有红军部队，贺龙、任弼时等首长的安全受到严重威胁。危急关头，贺炳炎挺身而出，迅速将警卫员、司号员、运输员、炊事员等组织起来，派出两支小分队向敌军两翼迂回，虚张声势，自己则率领一支队伍从正面冲出。一时三面冲锋号起，喊杀声震天动地，敌军以为中了红军埋伏，立即掉头逃跑。贺炳炎则在追击中负了重伤。贺龙感慨地赞到:“这娃儿，烧火棍到他手上，也能当机关枪使啊！”  1935年3月，在大庸县后坪战斗中，贺龙先后派两个突击队出击，均未拿下制高点。眼看歼敌计划就要落空，贺龙急令：“贺炳炎上!”贺炳炎带领战士冲出战壕，冒着枪林弹雨迅速接近制高点。身先士卒的贺炳炎只身突击成功，并占据一座山头，收集了两挺机枪和一大堆手榴弹，负伤后仍连续打退敌人轮番进攻，红军主力得以重新组织反攻，终将敌击溃。 在一次战斗中，红军骑兵大队缴获了一批战马后，贺炳炎带队从一座城中撤退。出城后，贺炳炎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一名司务长，便立即上马回城寻找。这时敌军已进城。贺炳炎飞马过街穿巷，见司务长在一个店铺前购物，便俯身将其抓起，放在马上，飞奔出城。这时，惊慌的敌人反应过来，纷纷拦截贺炳炎。贺炳炎挥舞大刀奋勇砍杀，所向披靡，终于杀出重围。此后身先士卒的贺炳炎名声大振，被大家称为“红军中的赵子龙”和“孤胆英雄”。 刮骨疗伤的“当代关云长” 1935年11月19日，红二、六军团在任弼时、贺龙、关向应等率领下从湖南桑植出发，开始突围并长征。年仅22岁的贺炳炎担任了红五师师长。长征途中，红二、六军团在抵达洞口县瓦塘屋时，遭到了国民党军队的顽强阻击。为了打开通道，红二军团第四师首先投入战斗。由于四师减员严重，处于被动局面。在紧急关头，贺龙决定调贺炳炎的第五师火速驰援，从左翼发起进攻，啃掉敌人这块硬骨头。贺炳炎深知此役关乎红二、六军团的生死存亡，接到命令后立即组织发起全线冲锋。战斗中，他不顾警卫员的劝阻，亲自操起一挺机关枪冲锋在第一线。这一战，敌军全线崩溃，为红二、六军团扫清了障碍。然而，贺炳炎却在战斗中被一发炮弹炸断了右臂。 战斗结束时，贺炳炎被抬到了总指挥部的战地卫生所。卫生部长贺彪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伤口血流不止，右臂只余下一点点皮肉连着。更要命的是，贺炳炎还患有严重的急性肺气肿，如果不马上实施截肢手术，很快就会有生命危险。可是部队正在长征途中，既没有必需的药品，也没有必要的手术器械，到底怎么办呢？此时贺龙闻讯后也从前方骑马返回。 贺彪向贺龙汇报了“截肢”的方案。 贺龙说：“不截肢呢？有没有其他方案？” “恐怕不行！如果不及时截肢，会有生命危险的。” 在病床上躺着的贺炳炎隐隐约约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一下子急了，嚷嚷道：“不行，我不能没有右手……”话没说完又昏了过去。 贺龙把贺彪叫出救护所，说：“一定要尽全力保住贺师长的生命，你有什么要求，我一定全力配合！” 贺彪说：“我只有一点要求，请总指挥能够保证手术时间。” 为了挽救贺炳炎的生命，贺龙决定推迟部队转移时间，马上施行手术。 贺彪没有找到手术锯，万般无奈，只好派人找了一把木工锯子代替，麻醉剂也没有，便又找来大烟土替代。 “手术”就这样准备好了。护士把大烟土递给贺炳炎，贺炳炎一看，转过头说:“这玩意儿，拿开，我不吃！”贺彪劝道:“贺师长，医用的麻醉剂都用完了，只有这个了。” 贺炳炎说：“你们就这样开始吧！我能受得了。” 医生们都愣住了，面面相觑，这是常人办不到的呀。古代有关云长刮骨疗毒的传说，但那仅是传说而已，谁也没见过。病房里一时没了声响。 贺彪只好硬着头皮说：“好吧，开始手术！” 在另一位医生的协助下，贺彪开始锯贺炳炎的胳膊。可是锯齿刚靠在贺炳炎手臂边就停住了。贺炳炎隐隐感觉到医生的不安，他喘着气，吃力地说：“同志，不要犹豫了，别害怕，你看我都不怕，要是没锯好我可要找你负责任的哦！”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刺耳的声音在简陋的病房中回响。贺炳炎口中紧紧地咬着毛巾，左手死死抓着床角。床边的木头都被他的手指抠烂。旁边的一个女护士难过得哭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熬过两个多小时，贺彪和他的助手都已大汗淋漓。贺炳炎的右臂终于被锯下来了，但手术并没有完成。接下来，还要用钢锉把骨面锉平。医务人员递上锉子开始磨起来，疼痛又开始折磨起贺炳炎来。这一次，他没有闭上眼睛，平静地看着大家，仿佛在告诉大家：我没事，你们不要难过。 好在手术很成功。这时，贺炳炎发现贺龙总指挥也来到了这里，贺龙流泪了，贺炳炎也哭了，他对贺龙说：“我以后又能上战场了！” 贺炳炎随部队转移到了宿营地，贺龙再次前来看望贺炳炎，只见他的右手袖管空荡荡的，贺龙难过得抱住了他。贺炳炎含着眼泪说：“老总，我还能打仗吗？”贺龙热泪盈眶：“怎么不能呢？你不是还有左手吗？你照样可以骑马，可以指挥打仗呀！”贺龙从医生手中接过锯下的手臂，取下了几块碎骨，噙着泪花，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了起来。 在手术后第七天，贺炳炎就重返前线了。 在长征路上，贺龙经常掏出用手帕包着的几块碎骨，无限深情地告诉红二军团和红六军团的官兵们:“看，这就是贺炳炎右臂的骨头，硬是没有打麻药，用木锯锯下来的。我们共产党人，胜过关公一千倍！”于是，“当代关云长”的美名传遍了全军，贺炳炎那义薄云天的大无畏精神感染了无数红军将士。  ◆1936年，红军三大主力会师后，红二军团部分干部在陕西铜川陈炉镇合影。（二排右五为贺炳炎） 1936年7月1日，红二、六军团到达甘孜后改称为红二方面军，与红四方面军会师。贺炳炎任红六师师长。此时，张国焘已公开反对党中央，贺炳炎坚决站在朱德、贺龙等一边，顶住了张国焘的拉拢和要挟，并及时向全师指出：“真中央是毛泽东同志领导的，我们要跟着朱德、贺龙坚持北上，去会真中央!”7月7日，贺炳炎率部从甘孜出发向哈达铺前进。部队过草地时，他常常不顾自己的伤痛，把马让给其他伤员骑。他把重伤员扶上马背，让轻伤员拽着马尾，自己则拖着伤残之身，踏着乌黑的泥沼，独臂为伤员引缰。伤员们都感动得流下热泪。一天，走在全军最后面的后卫连的同志，由于断粮数天，走到一座小山前，都饿得倒在地上，再也无力爬上去了。贺炳炎这时恰带着骑兵班赶来，他拿出自己仅剩的一点炒面给他们，可后卫连的同志谁也不要，他们知道这点粮食是师长吃野菜啃草根省下来的。贺炳炎发脾气：“这是命令，不吃不行！”大家这才噙着泪收下。随后，贺炳炎又和骑兵班战士一起，用马把后卫连送上山顶，部队胜利地走出了草地。 部队10月20日到达甘肃会宁。红军三大主力在会宁会师后，贺炳炎因左臂内尚有一粒子弹未取出，伤着神经，被秘密送到西安广仁医院治疗。伤口还未痊愈，他便返回部队。 威震敌胆的“一把手部队” 1937年10月，八路军第一二Ｏ师七一六团团长贺炳炎和政委廖汉生接受贺龙、关向应的指示，率部直插敌后，首战雁门关。这是八路军对日军进行的一次规模较大的作战。趾高气扬的日军从贺炳炎埋伏的峡谷经过时，两边的山头上立即响起了爆竹似的枪声。经过激战，共歼敌300余人，击毁汽车20多辆。八路军顺利地撤离战场后，日军后继部队在这里竖了一块木牌子，上面写着：“此地殉国67人，过往车辆千万小心。”雁门关伏击战首战告捷，沉重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贺炳炎和廖汉生因此获得了国民政府的通令嘉奖，海内外报纸也大力宣传雁门关伏击战的战果，称之为“雁门关大捷”。毛泽东在和英国记者贝特兰的一次谈话中和在《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一书里，都列举了包括贺炳炎指挥的此次战役在内的诸多胜仗，说明“八路军起了非常大的作用”。 1938年10月，八路军总部宣布组建第一二Ｏ师第三支队，贺炳炎任支队司令员，原一二Ｏ师干部大队政委余秋里任支队政治委员。当年余秋里得知贺炳炎失去了右臂，心里格外沉痛。因为贺炳炎曾是红六师十八团的老团长，余秋里是团政委，他们并肩战斗，建立了生死友谊。但更为意外的是，在贺炳炎断臂3个月后，余秋里也在战斗中失去了左臂，两位老战友都成了“独臂将军”。  ◆1937年，八路军一二零师师长贺龙等指挥员在山西抗日战场。前排右起：贺龙、甘泗淇、晏福生、贺炳炎（时任七一六团团长）、李贞、蹇先任，贺捷生（幼年））。后排右起：谭友林、王震、关向应、李达。 随后，贺、余率部进入冀中，迅速扩充部队，先后进行了莲子口、北板桥等战斗，粉碎了日军的3路合围和“扫荡”攻势。他们总是并肩出现在战斗最激烈的地方，贺炳炎在左，余秋里在右，宛若两尊铮铮铁塔，使得敌人闻风丧胆。目睹着自己的指挥员指挥若定的风采，战士们浑身就增添了无穷的力量。他们从心底里敬佩自己的首长：“司令和政委，一个有左手，一个有右手，两个'一把手’配合在一起，简直就像一个人一样呢!”最有意思的是，他们两人在一起时，长期合戴一双手套，群众为此亲切地称他们领导的部队为“一把手部队”。贺龙曾当着吕正操的面眉飞色舞地赞扬说：“贺炳炎、余秋里两个人都只有一只胳膊，刚来冀中时没有几个人，可是他们东一搞西一搞，就搞出个队伍来了。这个队伍仗打得很硬嘛。敌人一听见'一把手’的队伍来了，离老远就吓得溜掉了。”  ◆1939年5月，贺炳炎（左2）、余秋里（左3)在冀中莲子口战斗中观察日军动向。 1940年5月，贺炳炎、余秋里奉命率支队从晋察冀根据地返回晋西北，参加百团大战。百团大战后，贺炳炎升任三五八旅副旅长。1941年春贺炳炎赴延安军事学院学习。1942年5月转入中央党校学习，参加延安整风，并当选为中共“七大”代表。1945年1月，贺炳炎任襄甫军分区司令员。随后建立了拥有三个军分区和七个团武装的江汉军区，贺被任命为军区司令员。 1945年4月，中共“七大”在延安召开。休会期间，毛泽东到驻地看望与会代表。贺炳炎见毛泽东朝自己走来，非常激动，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服装，立正站好，举起左手，向毛泽东敬礼。见此情景，毛泽东赶紧走上前，握住他的左手，亲切地说：“贺炳炎同志，你是独臂将军嘛！不用这样敬礼。从今往后免掉你这份礼吧!”贺炳炎说：“主席,我还有一只手，我还能够冲杀！”  ◆1944年秋，三五八旅旅长张宗逊（后排右3）与参加南下支队的贺炳炎（2排右3）、廖汉生（前排左2）等人在延安合影。 毛泽东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又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中国从古到今，有几个独臂将军？旧时代是没有的，只有我们红军部队，才能培育出这种独特的人才！等革命胜利了，你还要用一只手建设新中国呢！”面对毛主席的表扬，贺炳炎忐忑不安地说：“可我是个穷矿工的儿子，从小放牛打铁，什么也不懂呀！”毛泽东很满意贺炳炎的诚恳态度，鼓励他说：“会指挥千军万马消灭敌人，也算是人才嘛！你打仗勇敢，有办法，就叫军事人才。至于不懂的事情，可以学嘛！”“是，我一定好好学！”贺炳炎起立，用左手敬了个军礼。从此，贺炳炎成为唯一一位被毛泽东特批不用敬军礼的军人。 敢摔彭德怀的电话 1947年8月，西北野战军一纵司令员贺炳炎和政治委员廖汉生奉命攻打陕北重镇榆林。榆林守军是邓宝珊部第二十二军和胡宗南部第二十八旅及保安队，共1.5万人。从8月6日起，西北野战军集中兵力扫清了外围，包围了榆林城。10日到11日，我军连续两天进行爆破登城，但都未能成功。榆林被围后，蒋介石直飞延安，督令胡宗南主力北上救援，敌三十六师沿长城外侧快速插到榆林。贺炳炎和廖汉生一见榆林一时半刻难以攻下，且调动敌主力北上之目的已经达到，于是从榆林前线撤下来，转移至榆林与佳县之间等待时机。敌三十六师师长钟松气焰嚣张，声称要“一战结束陕北战争”！彭德怀决定抓住孤军冒进的敌三十六师，狠狠地揍它一顿。这时党中央也恰好从靖边县小河村转到这一地区，与一野主力会合。战前，一野召集各纵各旅干部开会，毛泽东、周恩来也来参加。自从撤出延安后，贺炳炎还是第一次见到毛主席和周副主席。毛泽东握着贺炳炎的手，鼓励说：“眼前陕北的处境，就像我们湖南人常说的'过山坳’，快爬到山坳坳上了，千万不能松劲，要咬紧牙关一鼓作气地爬上去，往后的道就好走了。”贺炳炎用左手紧紧握住毛主席的手说：“请主席放心，我们一定不松劲，坚决爬上山坳去！” 8月20日，贺炳炎统一指挥西野参战部队对路经沙家店向东运动的敌三十六师发动突然攻击，并向将士宣读了西野司令员彭德怀发出的动员令：“彻底消灭三十六师是我西北战场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反攻的开始，是收复延安解放大西北的开始。为着民族解放事业，继续你们无限英勇的精神，立即消灭三十六师，活捉钟松，号召你们本日黄昏以前胜利的完成战斗任务！”动员令宣读后，部队顿时士气倍增，随即向敌人发动更加猛烈的攻击。按照彭德怀的命令，我军在黄昏前全部攻占了敌军阵地，敌三十六师师长钟松和一六五旅旅长李日基等少数残敌趁天黑下雨化装逃跑。胡宗南最精锐的三大主力之一——整编三十六师全军覆灭了！  ◆1948年初，贺炳炎（左2）与廖汉生（右1）等战友在攻占的敌堡上留影。 10月3日，贺炳炎、廖汉生率一纵攻占清涧南面的三十里铺。10月4日，一纵和三纵包围了清涧。清涧是咸阳、榆林大道上的要冲，驻守着敌整编第七十六师师部、第二十四旅旅部和一个多团的兵力。10月6日，我一纵、三纵分别从西面和东面向清涧进攻。经过三个夜晚的连续突击，我军相继攻克城西高地的大部分阵地，只剩下耙子山主阵地。耙子山是清涧城的天然屏障，守敌将数丈高的陡壁加以切削，形成易守难攻的险要地势。9日晚，贺炳炎指挥以搭人梯、挖地道的办法登上山的南端，一点点迫近敌碉堡和小庙，而后发起强攻。但因地形受限和火力不足，我军攻了几次都未能成功，部队伤亡较大。 从我军攻击一开始，清涧城里的守军就频频向胡宗南呼救。胡宗南派自己麾下的得力大将、二十九军军长刘戡率5个半旅的兵力从延安驰援。很快，刘戡率军接近清涧，与我教导旅、新四旅等阻击部队展开激战。耙子山攻不下，必然影响整个战役进程。这时，贺炳炎接到彭德怀亲自打来的电话。彭德怀焦急地对贺炳炎喊道：“耙子山为什么还没有打下来？我命令你赶快把耙子山给我拿下来！”部队伤亡太大、进攻受阻已令贺炳炎头痛不已，大伤脑筋。一听彭总的话，他的情绪上来了，对着话筒喊了起来：“部队伤亡太大，有困难!”在电话里，他们吵了起来。一急之下，贺炳炎摔了话筒。 放下电话后，彭德怀头脑冷静了下来。他想，敢跟我彭德怀摔话筒的，贺炳炎是第一个。彭德怀知道，贺炳炎是个执行任务从不打折扣的指挥员，今天竟然跟他顶了起来，这说明进攻难度确实太大。于是彭德怀带着一野副参谋长王政柱直接到了贺炳炎的指挥所，指示部队调整部署，重新组织攻击。10日上午，部队终于拿下了耙子山敌军主阵地。战后，彭德怀亲自来到阵地，察看敌军防御工事后，感慨地对贺炳炎说：“像这样坚固的工事，像我们这样的装备，要不是革命的军队，任何队伍都是拿不下来的。我在电话中有些话……”贺炳炎也作了自我批评：“彭老总，摔电话是我的错，我要向野战军总部写检讨。”彭德怀摆了摆手说：“贺炳炎，免了，免了。” 贺炳炎率部参加了延安保卫战、宜川大捷等重要战役，运筹帷幄，指挥得当。其属下第三五八旅第七四一团第六连英勇顽强，屡建奇功，曾被国防部命名为“硬骨头六连”而闻名全军。  1949年1月，西北野战军第一纵队改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军，贺炳炎任军长，廖汉生任政委，余秋里任副政委。在贺炳炎等率领下，第一军连克三原、岐山等县，歼国民党军第五十七军1万余人。接着，第一军攻克陇县，随后进军青海。1949年9月5日，第一军进占西宁，青海全省解放。贺炳炎兼任青海军区司令员。 身经百战常忘我 1952年，贺炳炎调任西南军区副司令员兼四川省军区司令员和中共四川省委常委、四川省体育运动委员会主任。1954年9月，贺炳炎当选为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并被任命为国防委员会委员。1955年3月，任成都军区司令员、党委书记兼四川省军区司令员。同年9月，贺炳炎被授予上将军衔，荣获一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1956年9月贺炳炎当选为中共八大代表。1959年4月当选政协第三届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 贺炳炎的地位高了，生活条件好了，但联系群众、艰苦朴素的作风在他的身上丝毫没变。军区大院的花工、厨师、水电工、澡堂师傅等，都是他家的“座上宾”。与幼年习武的许世友一样，贺炳炎也喜爱和战士们一起谈武论道。有时还能即兴演练自己独创的“独臂拳”，只见他的左臂上下翻飞，刚猛有力，赢得战士们的一片喝彩之声。  ◆贺龙元帅给贺炳炎授衔授勋。 在长期革命战争中，贺炳炎11次负伤，身上留下16处伤疤，数病缠身，身体一直不好。成都军区为了照顾司令员的病体，拨了一笔专款给他盖房。他却用这笔钱盖了军官宿舍，自己仍旧住在一间简陋的旧房子里。组织上只得又退一步，给他的住房安装暖气，可他又把暖气片送给了医院。他的衣领破了，就把右袖拆下来补，左袖磨穿了，就把右袖拆下来换。一床被面又破又旧，妻子姜平建议向后勤部换一床，他不同意。一件旧棉衣补了又补，直穿到逝世前。 一次，贺炳炎新调来一位叫杨明松的警卫员。前任警卫员交接时告诉他，贺司令有4个子女在成都军区八一小学寄读，每个星期六下午要接他们回家度假。但怎样去接，他却没有交待。杨明松心想，八一小学距军区大院有六七里，司令员配有两部专车，难道接个娃娃还要挤公共汽车？他于是自作主张派了“吉姆”。贺炳炎知道后严厉地说：“杨明松，你来一下！以后，我的娃娃不能用我的车去接。你坐公共汽车也行，你喊个三轮车去接也行。这个车是我工作用的，娃娃不能用！” 1960年7月1日，贺炳炎终因积劳成疾，在成都病逝，终年47岁。他是开国上将中第一位辞世的。就在去世前10小时，贺炳炎从昏迷中醒过来，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叫人把军区后勤部长冯丕成找来，询问部队营房建设情况。贺炳炎用微弱的声音说：“找你来，是要你把这些工作尽快落实。我们做领导工作的同志，要时刻把战士们吃穿住等方面的事放在心上。我是不行了，等我死后，那些先见马克思的同志们问我，贺炳炎，革命成功了，你掌权了，你为大家做了些什么好事呢？我说我的部下还没房子住呢。难道我能就这样去见我的老战友们吗？”不料，这竟成为贺炳炎的遗言。谈起贺司令员，冯丕成哽咽了，他对战友们说：“我是贺司令生前最后一个受接见的人，我亲眼看见他是苦死累死的……” 贺炳炎病逝后，家属曾想把他送回老家安葬，但成都的老战友们都不同意。他们建议最好还是葬在成都，以便清明节时，老战友和老部下有机会去看看他。家属同意了战友们的请求。7月5日，成都军区在成都举行贺炳炎公祭仪式，20万军民冒雨云集北校场为他送行。时任石油工业部部长的余秋里中将代表党中央和中央军委专程从北京赶到成都吊唁，他扶柩痛哭：“老战友啊，老战友，你心里时刻装着革命，装着党，装着人民，偏偏没有装上你自己……”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谭政大将在挽联中写道：“身经百战常忘我，一片丹心为人民。”贺龙元帅亲笔书写挽联：“卓越功勋传千秋，革命精神永长存。”1961年3月30日，经国家民政部批准，贺炳炎被追认为革命烈士。这是和平年代给予开国将军的殊荣。他用鲜血和生命写就的英雄壮歌永远激励着人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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