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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目录 散 文 午奶奶的礼物（江苏 | 王其康） 黄月亮（江苏 | 宗萍） 十月小阳春（江苏 | 环琴） 小 说一个出众的女人（甘肃 | 白海莲）  午奶奶 的 礼物 江苏 | 王其康 2005年春夏之交，定居在北京的四姑奶奶王孝午——我称她午奶奶，来南通探亲。首次见面时，她送我⼀只床头钟。那年我55岁，还在上班。她从旅行箱拿出这个礼品，对我微笑地说：“上班的人，最讲究的是守时。”那箱子里，她装了好多小礼品，不同的人送不同的物件，看来午奶奶是用了心做这件事的。 午奶奶1918年出生于南通西南营的“海门府”，1939年毕业于南京国立中央高级护士职业学校。1941年之后，曾任职于广西桂林医学院门诊、云南昆明惠滇医院、西南联大医务室、北京协和医院外科、清华大学医院，1980年退休。众所周知，中国的离休与退休，两者之间的工资、医疗、福利等待遇，差距是较大的。按午奶奶的履历，20世纪40年代即参加了革命工作，理应是离休，怎么会是退休呢？那就要从她1957年，毅然决然为丈夫马世雄教授自动离职说起。  （年轻时马世雄、王孝午夫妇）马教授出生于南通市寺街石桥头，与马世和烈士是堂姐弟，小午奶奶两岁。午奶奶常开玩笑，说马教授那时就是个“小弟弟”。1941年，他俩先后来到昆明。午奶奶仍从事医务工作，而马教授还仅是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的学生。西南联大，当数中国近代最“牛”的大学。这所大学拥有中国一流的教授，如陈寅恪、朱自清、闻一多、梅贻琦等，培养了⼀批精英学子，如杨振宁、李政道、朱光亚等。1944年，午奶奶与马教授结婚。20世纪50年代，马世雄是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图像处理教研室⼀级教授。1957年，响应学校党委号召，他在学习讨论时向党委提意见，说了些真话后，被定为“右派”，下放江西劳动改造。此时午奶奶是清华大学医院的总护士长。面对丈夫遭受冤案横祸，她没有选择划清界限，而是果断离职，陪伴马教授一道去江西“接受改造”。若干年后，马教授被落实政策，摘了“右派”帽，回到清华大学原工作岗位。午奶奶却因“擅自离职”，失去了干部待遇，成为清华大学医院的职工编制，工资低了许多，退休时还不到2000元。但她不因此而埋怨，逢年过节给小辈的红包没少发；南下探亲，大人小孩的礼品，⼀个也不落。 马教授在江西“劳动改造”期间，是血吸虫病暴发期，他未能幸免。为了医治血吸虫病，马教授长时间接受中西药治疗，病愈后，药物的毒副作用导致了肝硬化。午奶奶是资深医护人员，深知此病的后果，预防是关键。为此，她将许多细节考虑周全。例如，进家门后先用药皂洗手，再用酒精纱布擦手；吃饭时⼀定碗筷分开；洗碗用流水，抹布不能共用；家务活全包（除了背煤气罐上楼）；外出用餐⼀定自备碗筷等等。这些习惯惹了不少麻烦，造成很多人不解与误会，她总是歉意地说：“为了马教授，帮帮忙，对不起。”马教授恢复工作后，不惜身体，日以继夜工作。他是我国模式识别、医学图像成像领域的泰斗级人物，培养了大量尖端人才，率先在国内发明医学细胞成像。由于积劳成疾，最终还是因“肝硬化”，于2000年不幸去世。临终前，他有个愿望，死后将骨灰撒在清华园。午奶奶为此与校方多次交涉：“马教授从西南联大毕业，直至退休，未离开过清华。他一生挚爱清华，死后葬在清华，这个要求不可以吗？”最终校方以“无先例”未批。此心天地可鉴，一生清华，一生清白。无奈之下，午奶奶干脆将马教授的⻣灰盒就放在“清华教授楼”的家中，也算是圆了马教授临终愿望。午奶奶嘱咐晚辈：我死后要与马教授合葬。  （退休后的马世雄、王孝午夫妇在家中） 午奶奶一生未育，主要原因是年轻时就患有子宫肌瘤。妇科专家林巧稚与她是挚友，建议手术治疗。午奶奶很歉意地对马教授说：“没给你马家留个根，真对不住了。”马教授却不在意，安慰午奶奶：“没孩子不要紧，林巧稚不也没有吗？治病要紧，需要切子宫，别耽误，就早点切。”午奶奶虽历尽沧桑，但她始终乐观豁达。在南通的三个月，我们常聚在⼀起，或聊天，或吃饭，或陪她打麻将。打麻将，那是她最开心的事，以扑克牌赌输赢，废寝忘食、乐此不疲。午奶奶患有骨关节炎，坐久便疼痛。但上了牌桌，她就来了精神，全神贯注，沉醉在变化莫测的麻将博弈中。一旦和牌，她像孩子般地将麻将牌一推，大呼道：“我又和了。”她的记忆力超好，出过什么牌，记得很清楚，所以赢多输少。兴奋之余，她眉欢眼笑，会得意地为大家来个表演：任何11位手机号码，只要说一两遍，能马上重复，没错过⼀次。  （2005年王孝午在南通） 2010年后，午奶奶身体衰退，再也没离开北京。我常去电话问候，察觉到她记忆力下降很快。“你是谁呀？”“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这两个问题，在一次通话过程中，会反复问好几遍，与在南通判若两人。作为医生，直觉告诉我，她脑萎缩已很严重。午奶奶生前挑选了一块墓地，位于十三陵水库的“桃峰园”。她去世后，按照遗嘱，清华大学将两位老人合葬于此。 午奶奶虽去了天国，但她留给我的床头钟，至今仍在“滴答嘀答”地走动。这或许是记忆里无法割舍的过往，如风如梦，寂寞里滴答的声音，是风吹来的浮动碎影。 《人民作家》公告 栏目主编：陈劲松 责任编辑：王紫瑞   文/王其康退休医生，1950年6月11日出生，为南通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过几本专著：1989年71万字《工厂医生手册》；1994年71万字《实用厂矿卫生保健学》；2019年15万字长篇散文《王宾家族史话》；2020年27万字长篇散文《岁月有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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