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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忘论

 仙学实验室 2023-05-20 发布于山东

坐忘论

唐代司马承祯创作的道教典籍


《坐忘论》是唐代司马承祯(一说赵志坚)创作的道教典籍,《坐忘论》认为,天地间最可宝贵的是生命,生命最可宝贵的是道。


《坐忘论》吸收止观禅定之说,其宗旨就是讲述修道的“阶次”。《坐忘论》分《敬信》、《断缘》、《收心》、《简事》、《真观》、《泰定》、《得道》7章。另有石刻本神形《坐忘论》。


中文名

坐忘论

作者

司马承祯(一说赵志坚)

性质

道家典籍

属于

道家坐忘的理论专著

创作年代

唐代

内容简介

信敬第一

夫信者道之根,敬者德之蒂,根深则道可长,蒂固则德可茂。然则壁耀连城之彩,卞和致刖;言开保国之效,伍子从诛。斯乃形器著而心绪迷,理事萌而情思忽。况至道超于色味,真性隔于可欲,而能闻希微以悬信,听罔象而不惑者哉!如人有闻坐忘之法,信是修道之要,敬仰尊重,决定无疑者,加之勤行,得道必矣。故庄周云: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智,同于大通,是谓坐忘。夫坐忘者何所不忘哉!内不觉其一身,外不知乎宇宙,与道冥一,万虑皆遗,故庄子云同于大通。此则言浅而意深,惑者闻而不信,怀宝求宝,其如之何!故经云:信不足,有不信。谓信道之心不足者,乃有不信之祸及之,何道之可望乎!


断缘第二

断缘者,谓断有为俗事之缘也。弃事则形不劳,无为则心自安,恬简日就,尘累日薄。迹弥远俗,心弥近道,至神至圣,孰不由此乎?故经云: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或显德露能,来人保已;或遗问庆吊,以事往还;或假修隐逸,情希升进;或酒食邀致,以望后恩:斯乃巧蕴机心,以干时利,既非顺道,深妨正业。凡此之类,皆应绝之。故经云:开其兑,济其事,终身不救。我但不唱,彼自不和,彼虽有唱,我不和之,旧缘渐断,新缘莫结,醴交势合,自致日疏,无事安闲,方可修道。故庄子云:不将不迎。为无交俗之情故也。又云:无为名尸,无为谋府,无为事任,无为知主。若事有不可废者,不得已而行之,勿遂生爱,系心为业。


收心第三

夫心者,一身之主,百神之帅。静则生慧,动则成昏。欣迷幻境之中,唯言实是;甘宴有为之内,谁悟虚非?心识颠痴,良由所托之地。且卜邻而居,犹从改操,择交而友,尚能致益。况身离生死之境,心居至道之中,安不舍彼乎?能不得此乎?所以学道之初,要须安坐收心,离境住无,所有不著一物,自入虚无,心乃合道。故经云:至道之中,寂无所有,神用无方,心体亦然。源其心体,以道为本,但为心神被染,蒙蔽渐深,流浪日久,遂与道隔。分若能净除心垢,开释神本,名曰修道。无复浪流,与道冥合。安在道中,名曰归根,守根不离,名曰静定,静定日久,病消命复。复而又续,自得知常,知则无所不明,常则永无变灭,出离生死,实由于此,是故法道安心,贵无所著。故经云:夫物芸芸,各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若执心住空,还是有所,非谓无所。凡住有所,则自令人心劳气发,既不合理,又反成疾。但心不著物,又得不动,此是真定正基。用此为定,心气调和,久益轻爽,以此为验,则邪正可知。若心起皆灭,不简是非,永断知觉,入于盲定。若任心所起,一无收制,则与凡人元来不别。若唯断善恶,心无指归,肆意浮游,待自定者,徒自误耳。若遍行诸事,言心无染者,于言甚美,于行甚非,真学之流,特宜戒此。今则息乱而不灭照,守静而不著空,行之有常,自得真见。如有时事或法有要疑者,且任思量,令事得济,所疑复语,此亦生慧正根,事讫则止,实莫多思,多思则以知害恬,为子伤本,虽聘一时之俊,终亏万代之业。若烦邪乱想,随觉则除。若闻毁誉之名、善恶等事,皆即拨去,莫将心受。若心受之,即心满,心满则道无所居。所有闻见,如不闻见,则是非美恶,不入于心,心不受外,名曰虚心,心不逐外,名曰安心,心安而虚,则道自来止。故经云:人能虚心无为,非欲于道,道自归之。内心既无所著,外行亦无所为,非静非秽,故毁誉无从生,非智非愚,故利害无由至,实则顺中为常,权可与时消息,苟免诸累,是其智也。若非时非事,役思强为者,自云不著,终非真觉,何耶?心法如眼也。纤毫入眼,眼则不安,小事关心,心必动乱,既有动病,难入定门,是故修道之要,急在除病,病若不除,终不得定。又如良田,荆棘未诛,虽下种子,嘉苗不成,爱见思虑,是心荆棘,若不除剪,定慧不生。或身居富贵,或学备经史,言则慈俭,行乃贪残,辩足以饰非,势足以威物,得则名己,过必尤人,此病最深,虽学无益。所以然者,为自是故。然此心由来依境,未惯独立,乍无所托,难以自安,纵得暂安,还复散乱,随起随制,务令不动,久久调熟,自得安闲,无问昼夜,行立坐卧,及应事之时,常须作意安之。若心得定,但须安养,莫有恼触,少得定分,则堪自乐,渐渐驯狎,唯觉清远,平生所重,已嫌弊漏,况固定生慧,深达真假乎!牛马。家畜也,放纵不收,犹自生鲠,不受驾御;鹰鹃,野鸟也,被人系绊,终日在手,自然调熟。况心之放逸,纵任不收,唯益粗疏,何能观妙。故经云:虽有拱壁,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夫法之妙者,其在能行,不在能言,行之则此言为当,不行则此言为妄。又时人所学,贵难贱易,若深论法,惟广说虚无,思虑所不达、行用所无阶者,则叹不可思议,而下风尽礼。如其信言不美,指事陈情,闻则心解、言则可行者,此实不可思议,而人不信。故经云: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夫唯不知,是以不吾知也。或有言火不热、灯不照阖,称为妙义。夫火以热为用,灯以照为功,今则盛言火不热,未尝一时废火,空言灯不照阖,必须终夜然灯,言行相违,理实无取。此只破相之言,而人反以为深元之妙。虽则惠子之宏辩,庄生以为不堪,肤受之流,谁能科简,至学之士,庶不留心。或曰:夫为大道者,在物而心不染,处动而神不乱,无事而不为,无时而不寂。今犹避事而取静,离动而之定,劳于控制,乃有动静二心,滞于住守,是成取舍两病。不觉其所执,仍自谓道之阶要,何其谬耶!述曰:总物而称大,道物之谓道,在物而不染,处事而不乱,真为大矣!实为妙矣!然谓吾子之鉴有所未明。何则?徒见贝锦之辉焕,未晓始抽于素丝;才闻鸣鹤之冲天,讵织先资于谷食?蔽日之干,起于毫末;神凝之圣,积习而成。今徒学语其圣德,而不知圣之所以德。可谓见卯而求时夜,见弹而求鸮炙。何其造次哉!故经云: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然后乃至大顺。


简事第四

夫人之生也,必营于事物。事物称万,不独委于一人。巢林一枝,鸟见遗于丛苇;饮河满腹,兽不吝于洪波。外求诸物,内明诸己。知生之有分,不务分之所无;识事之有当,不任非当之事。事非当则伤于智力,务过分则毙于形神。身且不安,何情及道?是以修道之人,要须断简事物,知其闲要,较量轻重,识其去取,非要非重,皆应绝之。犹人食有酒肉,衣有罗绮,身有名位,财有金玉。此并情欲之余好,非益生之良药,众皆徇之,自致亡败。静而思之,何迷之甚!故庄子云:达生之情者,不务生之所无。以为生之所无生之所无以为者,分之外物也。蔬食弊衣,足延性命,岂待酒食罗绮,然后为生哉!是故于生无要用者,并须去之;于生虽用,有余者,亦须舍之。财有害气,积则伤人。虽少犹累,而况多乎!今以随侯之珠,弹千仞之雀,人犹笑之。况弃道德,忽性命,而从非要,以自促伐者乎!夫以名位比于道德,则名位假而贱,道德真而贵。能知贵贱,应须去取。不以名害身,不以位易道。故《庄子》云:行名失己,非士也。《西升经》云:抱元守一,至度神仙,子未能守,但坐荣官。若不简择,触事皆为,则身劳智昏,修道事阙。若处事安闲,在物无累者,自属证成之人。若实未成,而言无累者,诚自诳耳。


真观第五

夫观者,智士之先鉴,能人之善察。究傥来之祸福,详动静之吉凶。得见机前,因之造适。深祈卫定,功务全生。自始之末,行无遗累。理不违此,故谓之真观。然则一餐一寝,居为损益之源,一言一行,堪成祸福之本。虽则巧持其末,不如拙戒其本。观本知末,又非躁竞之情。是故收心简事,日损有为。体静心闲,方能观见真理。故经云:常无欲,以观其妙。然于修道之身,必资衣食。事有不可废,物有不可弃者,当须虚襟而受之,明目而当之,勿以为妨,心生烦躁。若见事为事而烦躁者,心病已动,何名安心?夫人事衣食者,我之船舫。我欲渡海,事资船舫。渡海若讫,理自不留。何因未渡,先欲废船?衣食虚幻,实不足营。为欲出离虚幻,故求衣食。虽有营求之事,莫生得失之心。则有事无事,心常安泰。与物同求,而不同贪;与物同得,而不同积。不贪故无忧,不积故无失。迹每同人,心常异俗。此实行之宗要,可力为之。


前虽断简,病有难除者,且依法观之。若色病重者,当观染色,都由想耳。想若不生,终无色事。若知色想外空,色心内妄,妄心空想,谁为色主?经云:色者,全是想耳!想悉是空,何有色耶?又思妖妍美色,甚于狐魅。狐魅惑人,令人厌患。身虽致死,不入恶道,为厌患故,永离邪淫。妖艳惑人,令人爱著,乃至身死,留恋弥深。为邪念故,死堕地狱,永夫人道,福路长乖。故经云:今世发心为夫妻,死后不得俱生人道。所以者何?为邪念故。又观色若定是美,何故鱼见深入,鸟见高飞?仙人以为秽浊,贤士喻之刀斧?一生之命,七日不食,便至于死。百年无色,芃免夭伤。故知色者,非身心之切要,适为性命之雠贼,何乃击恋,自取销毁?若见他人为恶,心生嫌恶者,犹如见人自杀己身,引项,承取他刃,以自害命。他自为恶,不遣伐当,何故引取他恶,以为己病?又见为恶者若可嫌,见为善者亦须恶。夫何故?同障道故。若苦贫者,则审观之,谁与我贫?天地平等,覆载无私,我今贫苦,非天地也。父母生子,欲令富贵,我今贫贱,非由父母。人及鬼神,自救无暇,何能有力,将贫与我?进退寻察,无所从来,乃知我业也,乃知天命也。业由我造,命由天赋。业命之有,犹影响之逐形声,既不可逃,又不可怨。唯有智者,因而善之,乐天知命,不觉贫之可苦。故庄子云:业入而不可舍。为自业。故贫病来入,不可舍止。经云:天地不能改其操,阴阳不能回其业。由此言之,故知真命非假物也;有何怨焉?又如勇士逢贼,无所畏惧,挥剑当前,群寇皆溃,功勋一立,荣禄终身。今有贫病恼害我者,则寇贼也;我有正心,则勇士也;用智观察,则挥剑也;恼累消除,则战胜也;湛然常乐,则荣禄也。凡有苦事,来迫我心,不作此观,而生忧恼者,如人逢贼,不立功勋,弃甲背军,以受逃亡之罪。去乐就苦,何可愍焉!若病者,当观此病,由有我身,我若无身,患无所托。故经云: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次观于心,亦无真宰,内外求觅,无能受者。所有计念,从妄心生,若枯体灰心,则万病俱泯。若恶死者,应念我身,是神之舍。身今老病,气力衰微,如屋朽坏,不堪居止,自须舍离,别处求安。身死神逝,亦复如是。若恋生恶死,拒违变化,则神识错乱,自失正业。以此托生,受气之际,不感清秀,多逢浊辱。盖下愚贪鄙,实此之由。是故当生不悦,顺死无恶者,一为生死理齐,二为后身成业。若贪爱万境,一爱一病。一肢有疾,犹令举体不安,而况一心万疾,身欲长生,岂可得乎?凡有爱恶,皆是妄生。积妄不除,何以见道?是故心舍诸欲,住无所有,除情正信,然后返观旧所痴爱,自生厌薄。若以合境之心观境,终身不觉有恶;如将离境之心观境,方能了见是非。譬如醒人,能知醉者为恶;如其自醉,不觉他非。故经云:吾本弃俗,厌离人间。又云:耳目声色,为子留愆,鼻口所喜,香味是怨。老君厌世弃俗,犹见香味为怨。嗜欲之流焉知鲍肆为臭哉!


泰定第六

夫定者,尽俗之极地,致道之初基,习静之成功,持安之毕事。形如槁木,心若死灰,无感无求,寂泊之至。无心于定而无所不定,故曰泰定。庄子云:宇泰定者,发乎天光。宇则心也,天光则慧也。心为道之器宇,虚静至极,则道居而慧生。慧出本性,非适今有,故曰天光。但以贪爱浊乱,遂至昏迷,澡雪柔挺,复归纯静。本真神识,稍稍自明,非谓今时,别生他慧。慧既生已,宝而怀之,勿为多知,以伤于定。非生慧之难,慧而不用为难。自古忘形者众,忘名者寡。慧而不用,是忘名者也,天下希及之,是故为难。贵能不骄,富能不奢,为无俗过,故得长守富贵。定而不动,慧而不用,德而不恃,为无道过,故得深证常道。故《庄子》云:知道易,勿言难。知而不言,所以之天;知而言之,所以之人。古之人,天而不人。慧能知道,非得道也。人知得慧之利,未知得道之益。因慧以明至理,纵辩以感物情。与心徇事,触类而长,自云处动,而心常寂焉。知寂者,寂以待物乎?此行此言,俱非泰定。智虽出众,弥不近道。本期逐鹿,获兔而归。所得盖微,良由局小。故《庄子》云:古之修道者,以恬养智。智生而无以知为也,谓之以智养恬。智与恬交相养,而和理出其性。恬智则定慧也,和理则道德也。有智不用,以安其恬。养而久之,自成道德。然论此定,因为而得成。或因观利而见害,惧祸而息心;或因损舍涤除,积习心熟,同归于定,咸若自然。疾雷破山而不惊,白刃交前而无惧。视名利如过隙,知生死若溃痈。故知用志不分,乃凝神也。心之虚妙,不可思也。夫心之为物,即体非有,随用非无;不驰而速,不召而至;怒则玄石饮羽,怨则朱夏殒霜;纵恶则九幽匪遥,积善则三清何远?忽来忽往,动寂不能名;时可时否,蓍龟莫能测;其为调御,岂鹿马比其难乎!太上老君运常善以救人,升灵台而演妙,略二乘之因果,广万有之自然。渐之以日损,顿之以不学。喻则张弓凿户,法则挫锐解纷。修之有途,习以成性。黜聪隳体,嗒焉坐忘,不动于寂,几微入照。履殊方者,了义无日,由斯道者,观妙可期。力少功多,要矣!妙矣!


得道第七

夫道者,神异之物,灵而有性,虚而无象,虽迎不测,影响莫求。不知所以然而然。通生无匮谓之道。至圣得之于古,妙法传之于今。循名究理,全然有实。上士纯信,克己勤行。空心谷神,唯道来集。道有深力,徐易形神。形随道通,与神为一,谓之神人。神性虚无,体无变灭。形与道同,故无生死。隐则形同于神,显则神同于气。所以蹈水火而无害,对日月而无影,存亡在己,出入无间。身为渣质,犹至虚妙,况其灵志益深益远乎?故《生神经》云:身神共一则为真身。又《西升经》云:形神合同,故能长久。然虚无之道,力有深浅,深则兼被于形,浅则唯及于心。被形者,神人也,及心者,但得慧觉而身不免谢,何耶?慧是心用,用多则心劳。初得少慧,悦而多辩,神气漏泄,无灵润身光,遂至早终,道故难备。经云尸解,此之谓也。是故大人,含光藏辉,以期全备。凝神宝气,学道无心,神与道合,谓之得道。经云: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又云:古人所以贵此道者,不日以求得,有罪以免焉!


山有玉,草木以之不凋。人怀道,形骸以之永固。资薰日久,变质同神。炼形入微,与道冥一。散一身为万法,混万法为一身。智照无边,形超靡极。总色空而为用,含造化以成功。真应无方,其惟道德。故《西升经》云:与天同心而无知,与道同身而无体,然后天道盛矣!谓证得其极者也。又云:神不出身,与道同久。且身与道同则无时而不存。心与道同则无法而不通耳。与道同则无声而不闻;眼与道同则无色而不见。六根洞达,良由于此。近代常流,识不及远,惟闻舍形之道,未达即身之妙。无惭己短,有效人非。其犹夏虫不信冰霜,醯鸡断无天地。其愚不可及,何可诲焉?


至论玄教,为利深广,循文究理,尝试言之。夫上清隐秘,精修在感,假神丹以炼质,智识为之洞忘;《道德》开宗,勤信唯一,蕴虚心以涤累,形骸得之绝影。方便善巧,俱会道源;心体相资,理逾车室。从外因内,异轨同归。该通奥赜,议默无逮。二者之妙,故非孔释之所能邻。其余不知,盖是常耳。


坐忘论另篇

正一先生(司马子微)曰,吾近见道士赵坚造坐忘论七篇,其事广,其文繁,其意简,其词辩。读之者,思其章句,记其次序,可谓坐驰,非吾所谓坐忘也。吾闻之先师曰,坐忘者,长生之基也,故招真以炼形,形清则合于气,含道以炼气,气清则合于神。体与道冥,斯谓之得道者矣。夫真者,道之元也。故澄神以契真。庄子曰,宇泰定发乎天光,宇者心也,天光者慧照也,先定其心,则慧照内发,照见万境虚,忘而融心于寂寥,是之谓坐忘焉。老子曰,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无身者,非无此身也,体合大道,不徇乎荣贵,不求乎苟进,恬然无欲,忘此有待之身者也。夫长者,神与形俱全者也,是以乾坤者,易之蕴也。乾坤毁,则无以见易矣。形器者,性之府也。形器败,则性无所存矣。养神不养形,犹毁宅而露居者欤。或曰,人之寿终,心识苟正,则神超于真境。正一先生曰,非至正之言也,夫高德之贤自谓,彼我忘矣,是非泯矣,然见不善则颦,见善则笑,犹为善恶所惑,况其终也,昏耄及焉,吾未见不为众邪所诱者也。故有有识化无识者,秦女之化石是也。有人识化虫识者,黄氏之化鼋者也。由是观之,心识者为阴阳所陶铸,安能自定哉。所以贵乎形神俱全者,盖以此也。今有知荣贵为虚妄,了生死为一贯,至其临终则求医析鬼,何也?末知乎坐忘者也。忘者,忘万境也,先之以了诸妄,次之以定其心,定心之上,豁然无覆,定心之下,空然无基。触之不动,慧虽生矣,犹未免于阴阳之陶铸也,必藉夫金丹以羽化,入于无形,出乎化机之表,然后阴阳为我所制矣。


两个版本

除了著名的七阶《坐忘论》之外,还有一部少有人知的石刻版形神《坐忘论》,而这部可能才真正是司马承祯的著作。这部《坐忘论》有两个版本,一是在济源王屋山的《贞一先生庙碑》上,陈垣先生将其收入《道家金石略》一书。另一版是《道枢》中的坐忘篇下,这是曾慥的一个摘抄版。两版相较,后者的内容在前者中都有,但前者的语言反而比后者稍简略,这可能是当时为了能将这篇文章完整地刻于石碑上,而对原文的行文作了简化的缘故。此外,两版还有一个区别,石刻版文中的顺序,首先是引用先师的话,然后引用三句《庄子》的话和一句七阶《坐忘论》的话,再提出自己对坐忘的定义,最后才提到赵志坚、并表示反对。而在《道枢》坐忘篇下中,文章的其他顺序不变,只是在一开头就提到赵志坚。前者的顺序明显不符合写文章的条理,后者应该才是原来的顺序。笔者认为对文章做出这样的调整,是因为此文是要刻在司马承祯的庙碑上的,立碑者出于对司马承祯和对他老师潘师正的尊重,所以把潘师正的话放在开头,而把原来开头的关于赵志坚的内容放到后面。


接下来讨论司马承祯的形神《坐忘论》的具体思想。司马承祯对赵志坚的批评是非常刻薄的,说他是“俗学”、“事广”、“文繁”、“意简”、“词辩”。这里有些评价虽然动机不纯,但还是说得过去的,赵志坚的这部《坐忘论》作为一篇论来说确实篇幅并不小,内容丰富,主旨明确,论述有条理,但这些在司马承祯口中反而都成了缺点。其实包括司马承祯批评赵志坚的坐忘并不是真正的坐忘,而是“坐驰”,这些都反映了司马承祯对于炼形和炼神两者真正的态度。司马承祯对天隐子的“易简原则”大加赞赏,而批评赵志坚的《坐忘论》太繁杂,那是否司马承祯真的认为修道的方法就必须是简易的呢?绝不是如此。司马承祯是上清派的宗师,上清派擅长的是各种炼形的方术,而炼形之术必定是繁杂的,而不可能是简易的。而赵志坚是继承了《西升经》和重玄学传统的炼神一派的代表,司马承祯只要还想继承上清派的传统,那和赵志坚就有不可化解的矛盾。事实上,司马承祯并不反对炼神,因为由炼形到炼神这是道教发展的必然趋势,这种变化的背后是人类的理性在起作用,司马承祯就算内心并不认同,也不可能予以改变,他的重心在于如何处理炼神与炼形这两者间的关系。他始终认为,只有以炼形为主的上清派才能是道教正统,只有炼形的方术才是真正可以得道的方法,而炼神虽然也有其意义,但只能是作为炼形的补充,仅仅依靠炼神不可能得道。而且关键的是,他认为炼形可以是复杂的,而炼神则必须是简易的,也就是说,他在对于评判自己的上清派和赵志坚的重玄学传统时,使用两种不同的标准。他所谓的“坐驰”,就是说赵志坚炼神的步骤太复杂,只会使心散乱。事实上,赵志坚的坐忘之法有着比较严谨的体系,而司马承祯对坐忘的理解恰恰是不能自圆其说的。


文章开头引用了一段潘师正的话,话中提到了真、炁、形、神、道等几个概念,其意思无非是要形神双修才能得道,当然我们并不清楚这里潘师正炼神的具体方法是怎样的。但问题是,在这句话中,至少真和道这两个概念的含义完全是模糊不清的,早期上清派的道士缺乏哲学的头脑,他们虽然也使用一些哲学的范畴,但他们说的话真是云山雾罩,谈不上有任何明确的哲学见解。司马承祯在开头引用了几句庄子的话之后,就先提出了他对坐忘的认识,他首先认为坐忘只是修道的初级阶段。他将坐忘分为三步:第一步,使心定,这样心中就会产生智慧;第二步,用心中的智慧去照见万境“虚忘”,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从他的论述中,我们完全不知道是要让心本身变得虚忘,还是要通过心的作用使得境变得虚忘;最后一步,将心融于境之中。这是司马承祯第一次阐述他理解的坐忘,在文章结尾,他再次对坐忘进行了阐述。他认为坐忘就是要亡万境,先去除诸妄,再定心,心与道合就能生慧。但是,坐忘的功效也仅止于此,对于生死的大问题则不能解决,要最终超脱轮回只能借助外丹术。我们看到司马承祯对坐忘的阐述,一来条理不清,概念不明,心产生慧后慧有什么作用?将心融于万境之中又是怎么回事?这些只能算是文人式的想象,没有任何哲学的含义。二来他借助了赵志坚的思想,但除了在炼形这个问题的立场上,完全看不出他对坐忘本身有什么自己独特的看法。


司马承祯在文章主体部分提出几个论点。第一,司马承祯认为得道一定是肉体成仙,肉体可以与道相合,但心可以忘掉形体。甚至他还牵强地借助《周易》的思想,认为性和神不可能离开形体,形体灭人就死亡,长生一定是形神俱全。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司马承祯对于主张炼神的《西升经》的漠视绝不是无意的。第二,他说有些修行者自认为遣除了善恶观念,但一碰上善事、恶事,仍不免于喜怒。这正是要反对重玄学的善恶观,也再次说明了司马承祯不属于狭义上的重玄学派。还有一些修行者,平时自认为遣除了生死观念,临死前求医祈鬼,比常人还要不堪。他还举例,认为生物和非生物,人和动物之间可以相互转化,这就是说不同种类存在者的精神之间也是可以转变的,而且对于这种转变,精神自身是无法抵抗的,完全是由外界的力量决定的。司马承祯认为心识完全依附于形体,心识相对于形体没有任何独立性。既然精神只能受形体和外界的制约,那么舍弃形体,单单修炼人的精神,是不可能成功的。


这篇文章的主旨非常清楚,就是神附属于形,必须通过炼形才能得道。司马承祯想在不抛弃道教旧的传统的前提下,又要引进新的思想,但问题是他完全无法解释,如果最终必须要炼形才能得道的话,那炼神的意义和必要性又在哪里?还有为什么炼形要以炼神作为其初级阶段?


现存《坐忘论》,实有两种,异书同名。无论哪种《坐忘论》,都有人说是唐代著名道士司马承祯著。此现象颇奇怪。


第一种《坐忘论》,其正文讲述信敬、断缘、收心、简事、真观、泰定、得道等坐忘七阶,其附录《枢翼》讲述内观正觉的三戒、五时、七候。此种姑且称之为七阶《坐忘论》。


七阶《坐忘论》现存版本,以明《道藏》中的《云笈七签》卷94所收录者为最早,因其源于宋本。其内容包括作者自序和正文七篇,但无署名,缺附录《枢翼》。七阶《坐忘论》最早的节本,保存在明《道藏》所收宋曾慥编《道枢》卷2中,称《坐忘篇上》,系节选正文和选录《枢翼》而成。明《道藏》去帙又收录真静居士刻印的七阶《坐忘论》,署名“司马承祯子微撰”。真静居士将作者原序压缩得很短,纳入正文改为篇头。他自己另写了一篇序,自称阅览藏书,发现了唐贞一先生《坐忘论》七篇和附录《枢翼》,希望大家重视。此本的优点是附有完整的《枢翼》。真静居士,不知何时人。“司马承祯子微撰”七字,为原有?还是真静居士所加?不明。七阶《坐忘论》还有晚出的其它版本。


第二种《坐忘论》指名道姓地说七阶《坐忘论》为道士赵坚著,批评七阶《坐忘论》讲的不是坐忘,是坐驰,认为真正的坐忘只是长生修炼的初始阶段,长生修炼应当形神俱全。此种姑且称之为形神《坐忘论》。


今存形神《坐忘论》刻于济源《有唐贞一先生庙碣》碑阴。济源市位于河南省西北部,是道教第一洞天王屋山所在地。王屋山中岩台紫微宫遗址今存《有唐贞一先生庙碣》碑,碑阴刻有王屋山玉溪道士张弘明抄录的一篇文章,未尾为“坐忘论”三字及“敕赠贞一”四字。碑额题“卢同高常严固元和五年”。上清三景弟子女道士柳凝然、赵景玄尾题曰:“唐长庆元年遇真士徐君云游于桐柏山,见传此文,以今太和三年己酉建申月纪于贞石。”尾题后,又附柳凝然的《薛元君升仙铭》,柳自述从天台到南岳衡山,感念芳德,遂为此铭。文尾七字相当于篇名和署作者名。尾题说明济源《坐忘论》来历,即云游道士徐某于公元821年于桐柏山传授给女道士柳凝然、赵景玄,二人携回王屋山,于公元829年勒石树碑。


柳凝然,《大唐王屋山上清大洞三景女道士柳尊师真宫志铭》记载为柳默然。《志铭》称,柳默然卒于开成五年(按:即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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