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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洁生 : 北大荒,我人生的起点(二)| 连载

 北疆文艺 2023-05-21 发布于黑龙江


 
北大荒,我人生的起点(二)

           作者 | 赵洁生

第一次抄稿

黑龙江的小麦,一般是在五月份播种,八月份收割。因五月份深层冻土尚未完全融化,故有播在冰中,收在火里之称,且八月份是黑龙江的雨季,气候变化很大。
1971年的夏季雨水异常丰沛,连续下了近一个月的暴雨,眼看着到手的粮食将被雨水吞噬,师部发出了调动全师20万指战员的主观能动性,在水中抢麦子的命令,而且机关干部全部下基层帮助指导。
我因年龄最小,又没有农业连队劳动的经验,科长就让我在机关守电话、值班和看家,另给我一个任务是誊写一份约2000字左右的半年工作小结。周六下午,他们全部下营、团或连队了。19岁的我除了荣誉感外还很贪玩,我原来的师直工业连队就在师部旁边,穿过机关铁丝网和家属区,直线距离最多500-600米。晚间,我就悄悄地溜回连队了,和战友们一起聊天、侃大山,或者搞点小秋收解馋——到附近老乡的地里偷点青毛豆(东北不吃毛豆),回来煮家乡带来的咸肉。第二天在连队玩一天再回机关,将抄稿之事一古脑儿忘在脑后。一直到了下周二,科长等从基层回来向我要稿时,才猛然想起。对此,我已经羞愧得无地自容,非常痛恨自己,怎么会那么粗心大意?那么不把工作放在第一位?还那么离不开连队?我一定得彻底加以改正,于是,我认真地抄写文稿,而且特地抄了两份,一份交给科领导,一份留给自己,上面注明不能忘记的第一次抄稿。至今我对此事记忆忧新,还给自己定下工作纪律:当天工作,当天完成。

狍子进屋 

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这是1958年10万官兵开发北大荒时,对当时当地自然资源丰富和战天斗地生活场景的一种真实描写。但十多年后这种情景也让我领略了。
1971年下半年,我到物资供给站蹲点,当时轮流到炊事班帮厨,我的任务是清晨起来和面、揉馒头、上笼屉和切咸菜。那天刚揉完馒头还未上屉,从卖饭的窗孔看到餐厅中有一件东西,在眼前一晃。我立即出屋,看到饭堂有一只像鹿但没有角、像羊却腿比羊长的动物瞪着我,怎么赶也赶不走。因我年纪小,又从没见过这样的怪物,心中发慌,即惊呼,把连队的战友喊了起来,大家用铁撬、拖把、扫帚和擀面杖一起来赶。这家伙腿长得可以跨过我的头顶,从饭厅赶到走道,经走廊撵到办公室,在办公室又窜到传达室,从传达室又奔向围墙,当大家将它逼近到围墙的拐角处时,它纵身一跃翻过围墙向马路对面跑去。上班后将此情景告诉老同志,他们说准是傻狍子,它不是饿了,就是伤了,过两天还会来,只要擂得震天响,它会傻得不动弹。
没过几天,它果真又来了,但大家喊破了嗓子,还是没有逮住它,看来傻狍子一点也不傻。过了几年,有同事在山中伐木时,猎回了几只狍子,大家煮土豆吃。要在今天的环境中,我们肯定不会抓它,更不会吃掉它。

腊月伐木

1976年上半年,为了适应形势需要,中央批准黑龙江改编成农场系统。尔后,生产方式、管理体制、隶属关系逐步开始发生变化。到78年前后有许多老高三的知青都已年过卅岁,逐步成家立业,我所在的机关和直属单位也有不少战友有了家眷。为了让知青有安身之地和必需的家居用具,我曾经在腊月上山伐木,为老职工和老知青,提供打家俱的木材。
我们所处的地点是完达山麓,虎林周边。因东面是乌苏里江,南面兴凯湖和苏联接壤。由于边境地区,森林保护得很好。虽然没有兴安林的资源丰富,但也是原始森林,树种齐全。老同志告诉我,水曲柳属硬木,花纹好、树杆直,但易变形;黄波萝花纹清晰但木质比较粗,椴木的韧性好,木质很软,可以锯成菜板;最好的是核桃楸,木质细、花纹好,还不易变形,打家具很实用。于是,我们就一直寻找着楸子木,尽量找好的木材。
遍地伐木后要归楞,就是用扒钩(类似于半圆弧的铁抓手)将木材归成一堆堆,便于装车。这可是一个巧力活,要顺着木材肢形的滚动,也利用地形的坡度,然后要两头协调地转动。如果说在山中顺山倒伐下木料,那仅仅是完成一小半,只有将它们归楞成堆,装运出山,才算真有成效,最后再卖给职工,锯板成料,制作家俱。
冬天上山,零下30度以上,山风呼啸,寒风刺骨。如果不扎绑腿,雪就会从裤脚向里倒灌,南方带来的绒帽根本不管用,一定要戴羊剪绒,至少是狗皮帽才能捂住耳朵不冻伤,尤其碰上刮大烟泡,二、三米开外就看不清对方。睡在棉帐篷里,四处透风。帐篷内像南北两铺坑一样地搭成木板铺,中间放一只开了口的石油桶,作为火炉彻夜不断地往里加木柴。睡觉时,如果头冲走道,脚顶帐篷,那是头上冒汗脚下结冰。反之,哪怕是戴着棉帽睡觉,仍是满脸冰霜,而脚底像蒸笼。上山伐木时将伐回的水曲柳木料锯成50公分左右的圆墩,然后顺着枝杆一劈到底,数斧就成了等长等粗的上好薪材。据劈柴烧火的职工说专门找杆直纹顺的木料,省得劈不动烧不好。现今想来真是破坏资源的罪魁祸首,也犯有历史的错误。
日月如梭,从踏上北大荒的广袤大地算来,已快有40年光阴,自79年返城以来也有近30年时间,但每每回忆这幕幕生活场景,品味在风雪交加中的酸甜苦辣,缅怀那埋骨于黑土地的战友,仍如在发生在昨日的件件琐事,有欣喜、欢畅,感慨和泪水……。细加反思,也会觉得曾做过不少傻事、蠢事、错事。当然,也正是冰天雪地的锤炼和是非曲直的经历,成就了我们这代人今天的人生和事业。北大荒,我永远无法忘却,因为她是我人生和世界观形成的起点。
(全文完)   

选自《北疆文艺》
相关链接阅读:赵洁生:我为师长刮胡子 | 散文
                  赵洁生 : 北大荒,我人生的起点(一)| 连载





作者简介:

赵洁生,19527月生,浙江杭州人。下过乡、当过兵团战士。1979年返城后,曾在杭州市3个区担任过领导职务,2012年在下城区政协党组书记、主席岗位上退休。
长期从事经济管理和城建城管工作,业余时间注意观察事物撰写一些见闻评论、小品杂文散文等、曾在《人民政协报》、《杭州日报》、《联谊报》、《杭州通讯》、《杭州政协》等刊物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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