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乙苏 男人和女人凑成一个世界,它像一幅离奇古怪的漫画,曲曲折折,弯弯绕绕,结伙了亲历了方能了解故事的梗概,能读懂的只有自己。 我和丈夫结婚46年,在一起的日子不过区区5载,一桩糊涂姻缘却能相敬如宾长相厮守,其中缘由自然而曲折,离谱又顺理成章。 这里有相互的宽容和理解,有涓涓母爱的撑持,更有彼此的欣赏和自我陶醉。一段离奇而执着的爱就这样在一个家酝酿着,蔓延着,继续着。 这里,首先要提及一位伟大的女性――我的婆母,她像个技艺超群的工匠师,硬是将四个不同姓氏的人拼凑在一起,且严丝合缝,极具完美。 传统女人在婆母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她是典型贤妻良母式的代表。她没有文化,三寸金莲承载着全身的重量,走起路来沉稳却略显吃力。 三从四德捆绑了她一辈子,坚守了一辈子,彻底而卓绝。 公爹是一位超级大男子主义,说起话来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啥是啥,没人顶过嘴,道德和“孝”字约束着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 婆母为人宽厚,更是把自己禁锢在无休止顺从的境地。 婆母爱孩子,却没有自己的亲生,我丈夫和小姑都是抱养的。在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年代,婆母为这受尽屈辱。 她告诉我:年轻时你奶奶从我跟前走,从未正眼看过,还边走边吐唾沫“呸!呸!养个骡子马还能攒把粪,你能干啥呢?” 婆母不吭声,只有咬碎牙往肚里咽,没人知道她的委屈,也没有人替她说一句话,可善良的婆母仍然对奶奶好,婆母照顾晚年的奶奶体贴入微,给她端汤喂饭,抓屎擦尿,从无怨言。一家人吃两样饭是婆母几十年的规矩。 好吃的总是在公爹和他儿子嘴里,差一点的婆母和小姑吃,直到我走进这个家。每到吃饭婆婆总会说:“你们先吃吧,我还有事,一会儿再吃。”等我们吃完饭她吃的东西就从碗下露出来。 开始我并未在意,时间久了有些纳闷,怎么一到吃饭婆婆就有事呢?一次我吃完饭偷偷看婆母去拿碗下的东西,“我的天,黑黑的,粗粗喇喇的,原来是红薯面掺谷子面窝窝头”。 “你真是,咱家数你吃得少,还做两样,不嫌麻烦吗?以后再这样,碗下扣着的就让我吃好了,我是媳妇,应该!”那是我第一次向婆母发脾气,自此,一家人两样饭的规矩彻底废除。 婆母对她儿子的偏爱更是过了头。记得那年初冬,天并不冷,我们回家看望老人,晚上一家子都在婆母屋里看电视,可婆母老是往俺屋里跑,我有些好奇,一看才明白,原来她用两个葡萄糖瓶子装满热水,在儿子被窝里来回滚动,为她儿子暖被窝呢。 “我真服了你了,你儿子快四十岁了,都做了两个孩子的爸爸,你还这样宠着!”我故意半嗔怪半嫉妒地笑着,婆母也笑了,笑得开心。 怪不得公爹总是给他的麻将朋友说:“俺家老太婆可偏心了,买了好吃的得等她儿子回来才能吃,买了肉放坏了也不让吃。”丈夫工作在外,只要一回家,每顿做饭前婆母总要问一句:“想吃啥呢?”婆母将全部的爱都给了她的儿子。 母子情深,婆母去世二十多年了,只要提到母亲,丈夫眼里就噙满泪水。读过我丈夫诗歌的朋友一定会发现,婆母是住在他心里的一尊神,因为他的诗歌里到处都有母亲的影子,能上大刊物的诗歌大部分都是写母亲的。 记得前几年打核桃,丈夫从六米多高的树上掉下来,在场的人都吓呆了,谢天谢地,有惊无险,他毫发无伤。 这时丈夫说:“对面就是祖坟,一定是母亲在半空接住了我,”他想到了母亲。 还有一次在井边接电线,由于潮湿,电流一下子将丈夫打倒动弹不得,天阴森森的,四处无人,眼看命悬一线,不知咋的手一抖电线从手中脱落,总算捡回一条命,他又说:“肯定是母亲救了我”。 那年,我们刚结婚不久,一次在公交站等车,丈夫冷不丁问我:“你知道这世界上谁最好吗?”“周总理呗!”我脱口而出。“咱妈”,丈夫说。 那时我便知道母亲在他心中的份量。婆母是根植于丈夫心底的“参天大树”,她盘根错节,早已成了他一生的依靠和支撑,正是这种支撑填补着所有的不足,也包括我们的糊涂姻缘。 我和丈夫闪电式的结合纯属偶然,用他总结的一句话是“两个互助组成立了一个合作社”。 一次走过场的相亲却弄假成真,因为我们相亲时还有一位姑娘在他家等着定亲呢,为这丈夫挨了在家做媒的婶婶一顿好骂。造化弄人,和众多蒙冤无辜的孩子一样,我是60、70年代的弃儿。 因为我经历的不仅仅是来自时代的碾轧,还有6年初恋的灰飞烟灭。 黑色的少年和青春将我凝练、冷却、固化,连同那些白眼、鄙夷和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屈辱一并埋进深深的记忆,那年我25岁,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教书。 人生最阳光的年龄一旦错过,就很难再找回本真的自己,我始终被特殊的境遇绑架着,刚毅的性格和强烈的自尊告诉我:独身应该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归宿。然而,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1977年盛夏的一天上午,学校突然来了三位不速之客:我姐夫、媒婆和高个子(我的丈夫),他们骑自行车百余里是来提亲的。 冷漠的心顷刻翻转开来,我诅咒欺骗,更害怕死灰复燃的尴尬。“让你小姨子瞒一岁吧,这小伙家里条件不错,他妈就他一个儿,可宝贝了,”媒婆对姐夫说。 我嫣然一笑,心里话:多此一举,走走过场而已,当什么真!可他们大老远赶来,让人吃顿饭再走也算理之常情。 本就不会做饭的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擀了一大篦子面条。想想也真傻,咋就不知道分次煮呢?将满满一大篦子一下子倒进三号小铁锅。 这下糟了,爽爽的面条一下子成了蝌蚪,继而冒出一股刺鼻的糊味儿。姐夫在一旁努着嘴,嗔怪这个不会做饭的小姨子。 还是媒婆会说话:“我最爱吃糊涂面,糊涂面吃了不难受。”丈夫一边笑一边慢腾腾地吃着他这辈子最难咽的一顿饭。 当时我虽有些窘迫,可一想:一面之交,人一走茶就凉,谁认谁呢,无所谓,只盼他们吃完饭快走。 然而,相亲的主项(谈话)还没进行他们哪能走呢,我只有硬着头皮应付这些小程序。“我是个临时工,在县水泥厂工作,”高个子开口了。 可我并未在意,随便翻腾着书,其实一个字也没看。“没别的爱好,我只爱书,”他继续着。“书”是我的命,这一句一下子戳痛我的心理防线,紧闭的心扉开始松动。 说到年龄,我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同岁”,其实我比人家大一岁。就这样,简短的交谈,一碗糊涂面,几句糊涂话,像一段喜剧片,我这嫁不出去的大姑娘一转身有了婆家。后来我听婆婆说是她儿子看中我黑板上的字,嘿嘿!原来字也可以牵出一条定情红线。 再后来便是两个人拉大锯一样的生活:我在乡下教书六年,他在水泥厂;我在山里乡政府工作10年他在邢台;撤乡并镇我到了邢台,他回老家伺候老人;退休后我在邢台管孩子,他一边管老人,一边管果园;伺候完老人他回邢台,我又出车祸弄折腿,为不拖累家人,我拄着双拐回到山里。 这就是一个家庭几位主人翁的简短故事。好多人都怀疑我和丈夫的感情,怀疑我们的婚姻一定是不幸的,就连一位半仙都这么说。 其实恰恰相反,我们俩不仅情意深厚,而且意义深远。尽管俩人性格各异,但爱好相同。 距离只能淡化两个人不同的性格,却撕不开家庭和文字链接起来的感情通道。我最看重的是他的人品,重孝道和为人处事的态度。 丈夫聪明善良,是我村出了名的大孝子。像他那样爱老人亲父母的儿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与老人相处的几十年里,我眼里的丈夫对父母总是亲亲的,有温度的,带着暖暖的深情。婆母脚小,每次有病去医院检查,他要么背着,要么抱着。 一次婆母摔伤腿住医院,他端汤喂饭,抓屎擦尿,形影不离。那种亲切与细致像他妈照顾他一样的体贴入微。 公爹虽然脾气古怪,却是个很好的人,他正直利索,村里垒石头房他帮过好多乡亲的忙。 玩了一辈子麻将也没荒过一分地。有一样他认准了:“养儿女就是让他们管老人的。”晚年的公爹生活很有规律:上午睡半天,中午12点半准时出门到房后大婶家占麻将位子玩麻将。 不管黑夜白天,大小便要在家里。晚上不瞌睡,准准两个多小时喊他儿子起床。要么喝奶粉、喝水,要么吃药。 整整五个冬天,丈夫没脱过棉衣,他眼带熬得老长,可他从不嫌弃,连一句大话都没说过。 有时我说:“你真行,父亲能去打麻将,你就不能让他顺便去厕所大便,那里还放着坐便呢。” 丈夫却说:“他愿意咋就咋,管老人就是要顺着。 管好母亲是在报恩,管好父亲是在尽义务,对老人好自己一辈子无遗憾。” 我常常告诉我的儿孙:“论孝道,你们的爸爸、爷爷就是样板,他是咱家的传家宝贝。” 好文推荐 魅力太行之山民情怀(一)——又是柿子采摘季魅力太行之山民情怀(二)——结霜柿饼巧加工魅力太行之山民情怀(四)——酸枣情节魅力太行之山民情怀(九)——秋到太行说酸枣 魅力太行之山民情怀(13)——情真意切话漤柿魅力太行之山民情怀(14)——圆圆蔓菁味道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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