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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旧赋 李世民 余将问罪东夷1，言过洛邑2，聊因暇景3，散虑郊畿4。流眄城阙之间5，睹弱龄游观之所6。风云如故，卉木维新，少壮不留，忽焉白首。追思曩日7，缅成异世8，感时怀旧，抚辔忘归9。握管叙情10，赋之云尔。 惟端扆之余隙11，属凝阴于暮年12。时观兵于九伐13，聊息驾于三川14。登临原隰15。怅望郊壥16，览绮纨之游践17，观畴昔而依然18。地不改其城阙，时无异其风烟；想飞盖于河曲19，思解佩于芝田20；挟弹铜驼之右21，连镳金谷之前22。薪指倏其代谢23，舟壑俄而贸迁24。属隋季之分崩，遇中原之丧乱25。濯龙变为污池26，平乐化为京观27。天地兮厌黩28，人神兮愤惋29。遂收袂而电举30，乃奋衣而云翔31。据三秦兮凤跱32，出九谷兮龙骧33；挥宝剑之虹彩，回雕戈于日光34；扫欃枪兮定六合35，廓氛沴兮静八荒36。昔总戎于藩屏37，今拱已于岩廊38。营余故柳39，垒有残墙40。怀壮龄之慷慨，抚虚躬而自伤41。观世俗之飘忽，鉴存亡于宇宙。林何春而不花？花非故年之秀；水何日而不波？波非昔年之溜。岂独人之易新，故在物而难旧。岁月运兮寒复暑，日月流兮夜还昼。信造化之常经42，孰圣贤之可救？于是停舆郊郭43，极眺山川，信兹都之壮丽，乃卜宅于姬年44。兴亡兮代袭，隆替兮相沿45。惟在德而为故46，实弃道而难舍47。仰烟霞兮思子晋48，俯浩汗兮想张骞49。叹高踪之靡睹50，嘉令誉之空传51。聊凭轼而静虑，怀古人而怅焉。况复气结隆冬，岁穷余律52。对洛景之苍茫53，听寒风之萧瑟；云散叶而无蒂，雪凝花而不实；雾岭断兮疑连，烟林疏兮似密。节物同于前载54，欢忧殊于曩日。扣沉思而多端55，寄翰墨而何述？ 註釋： 问罪：宣布对方罪状，加以谴责，出师征伐。问，告。东夷：这里指高丽。 言：语助词。洛邑：洛阳。 聊：姑且，暂且。暇景：空闲时间。 散虑：漫步散心。郊：邑外。畿（jī）：京都地区。洛阳为唐之东都，故称邑外为畿。 流眄（miǎn）：流转目光观看。 弱龄：少年。 曩（nǎng）日：昔日。 缅（miǎn）：遥远的样子。 抚辔（pèi）：握着马缰绳。 握管：执笔。 端扆（yǐ）：正坐君主座位。扆，户牖间画有斧形的屏风。《荀子·儒效》；“周公屏成王而及武王，履天下之籍，负扆而坐，诸侯趋走堂下。”王充《论衡·书虚》：“户牖之间曰扆，南面之座位也。” 阴：这里指阴室，太庙祀殇子之室。 九伐：制裁诸侯违犯王命行为的九种办法。《周礼·夏官·大司马》：“以九伐之法正邦国：凭弱犯寡则眚（削地）之，贼贤害民则伐之，暴内陵外则坛（撤职）之，野荒民散则削之，负固不服则侵之，贼杀其亲则正之，放弑其君则残之，犯令陵政则杜之，外内乱、鸟兽行则灭之。” 息驾：停止车驾。三川：这里指洛阳地区。秦庄襄王时置三川郡，辖地约在今洛阳西南一带，因有伊、洛、河三川，故名。 隰（xí）：新开垦的田。 壥（chán）：同“廛”，百姓居地。 绮纨（qǐ wán）：富贵子弟。 畴（chóu）昔：往日。这里指往日游践之所。 飞盖：犹飞车，驾车奔驰。河曲：河岸。 解佩：指弃笔从戎。佩，文官饰物。鲍照《拟古诗》其三：“解佩袭犀渠，卷帙奉卢弓。”李周翰注：“佩，文服也。……谓弃笔从戎也。” 铜驼：代指洛阳。《洛中纪》：“有铜驼二枚，在宫之南四会道。头高九尺，头似羊，颈、身似马，有肉鞍两个相对。”（《艺文类聚》卷九四引） 连镳（biāo）：两骑相并。金谷：即金谷园，故址在今河南洛阳市西北。郦道元《水经注·谷水》：“金谷水东南流径晋卫尉卿石崇之故居。石季伦《金谷诗集序》日：'余以元康七年从太仆出为征虏将军，有别庐在河南界金谷涧中，有清泉茂树、众果竹柏，药草备具。”’ 薪指：燃烛的快速，比喻事物代谢变化的迅疾。《庄子·养生主》：“指穷于为薪。”朱桂曜《庄子内篇证补》：“'指’为'脂’之误，或假。” 舟壑（hè）：形容世运的变化。《庄子·大宗师》：“夫藏舟于壑，藏山于泽，谓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昧者不知也。”俄而：顷刻。贸迁：变易，改换。 中原：这里指河南一带。 濯（zhuó）龙：园名，故址在今洛阳西南角。《后汉书·明德马皇后纪》：“帝尝幸苑囿离官……幸濯龙中。”李贤注：“《续汉志》曰：濯龙，园名也，近北宫。”污池：蓄水池。《孟子·滕文公下》：“坏宫室以为污池，民无所安息。” 平乐：即平乐观，在今洛阳故城西。《后汉书·灵帝纪》中平五年冬，“帝自称天上将军，耀兵于平乐观。”李贤注：“平乐观，在洛阳城西。”京观：古代战争中，胜者为了炫耀武功，收集敌人尸首，封土成高冢，称为京观。 黩（dú）：滥用（武力）。 愤惋：悲愤惋惜。 收袂（mèi）：挽起衣袖。电举：迅速发兵。 奋衣：扬起衣襟。 三秦：泛称关陕一带。《史记·项羽本纪》载，项羽破秦入关，乃三分关中，立章邯为雍王，王咸阳以西，都废丘；立司马欣为塞王，王咸阳以东至河，都栎阳；立董翳为翟王，王上郡，都高奴。合称三秦。凤：传说中的瑞鸟。跱（zhì）：独立。 九谷：在洛阳。张衡《东京赋》：“濯龙芳林，九谷八溪。”李善注：“九谷八溪，养鱼池。”龙骧（xiāng）：龙腾跃或昂举。 回：映照反射。雕戈：刻有花纹的戈。 欃枪（chán chēng）：也作“欃抢”，比喻叛逆者。《尔雅·释天》：“彗星为欃抢。”《汉书·天文志》：“孝文后二年正月壬寅，天欃夕出西南。占曰：'为兵丧乱。”’《晋书·天文志》：“妖星……四曰天枪……五曰天欃。”六合：天地四方。 氛沴（fēn lì）：预示灾祸的凶气。沴，天地四时之气反常而起的破坏和危害作用。八荒：八方荒远之地。 总戎：统帅，总管军事。藩屏：藩离屏蔽。李世民昔曾带兵作战，为唐藩屏。 拱己：尊崇自己。岩廊：高峻的廊庙，即朝廷。 营：军营。 垒：军营的墙壁，也指防守工事。 虚躬：虚体。身体虚弱，力不从心。 常经：正常的法度，恒久不变的标准。 舆（yú）：皇帝的车驾。 卜（bǔ）宅：以占卜择定墓地。姬年：本年。 隆替：兴盛衰败。 在德：有德。 弃道：不守君王之道。 子晋：王子晋，也称王子乔。刘向《列仙传·卷上》：“王子乔者，周灵王太子晋也。好吹笙作凤凰鸣。游伊洛之间。道人浮丘公接以上嵩山。三十余年后，求之于山上。见柏良曰：'告我家：七月七日待我于缑氏山巅。’至时，果乘白鹤驻山头。望之不得到。举手谢时人，数日而去。” 浩汗：广大辽阔貌。张骞：西汉成固人，以通西域著闻，曾联络西域夹击匈奴，亦欲使人联系他国夹击高丽。这里代指出使之人。 高踪：高蹈超世行迹。 令誉：美好的声名。 律：用竹管或金属管作成的定候气的仪器。《吕氏春秋》以十二律（乐调）与历附会，以十二律应十二月，岁末为十二月，故曰余律。 景：日光。 节物：时节景物。 扣：缠绕，系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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