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梁高僧传》丨佛图澄​（5）

第九卷、神异上

译文

晋邺中竺佛图澄（5）

一个多月后，有一匹妖马，髦毛和尾巴都有似火烧的样子，入中阳门，出显阳门。东首东宫，皆不得入。走向东北，忽然不见。佛图澄听说之后感叹道：“灾祸要来临了。”到十一月，石虎宴请群臣于太武前殿。佛图澄吟唱道：“殿乎殿乎，棘子成林，将坏人衣。”石虎令人掀开殿前石头查看，有荆棘生长出来。

佛图澄回寺看着佛像说道：“怅恨不得庄严。”独自说道：“得三年乎？”自答：“不得不得。”又说：“得二年、一年、百日、一月乎？”自答：“不得。”乃不复言。回房对弟子法祚说：“戊申岁的祸乱渐渐显露，己酉年石氏当灭。我趁着尚未大乱，将先行化灭了。”即遣人与石虎告辞道：“物质之理是必然变化，身体的命数不能长保。贫道炎幻之躯，化期已及。感陛下深恩，故逆以仰闻。”石虎悲怆地说：“未听闻和尚身体有疾，却忽然告终。”便亲自出宫，造访寺院去宽慰佛图澄。

佛图澄对石虎说：“出生入死，道之常也。寿命长短已有定数，不是人力能够延长。所谓修道重在行持精严，修德贵在心无怠慢。只要操行无亏，人虽死亡还如在世一样。违背天命而延长寿命，不是有德行者的愿望。我现在仍在意的是，国家心存佛理，奉持佛法没有过错。兴起寺庙，崇显壮丽，赞扬这样的德行，应当受用福报。而布政猛烈，淫刑酷滥，显违圣典，幽背法戒，不自己惩戒、改革，不会有福祐存在。若是用心思虑，优待百姓，国运便能延长，修行人和世俗人都庆幸生在这样的国土，寿尽死亡，也不会有遗恨。”

石虎悲恸呜咽，知道佛图澄必定逝世，便为佛图澄营造墓地。晋穆帝永和四年十二月八日，佛图澄卒于邺宫寺，享年一百一十七岁，士庶悲恸，举国哀悼。佛图澄遗体埋葬在临漳西紫陌，即是石虎所创的墓冢。

不久之后梁犊作乱，次年石虎死去，冉闵纂位，杀尽了石氏皇族。冉闵小字棘奴，正应了佛图澄先前所谓“棘子成林”这句话。

佛图澄左乳旁边有一孔，周长四五寸，直接通到腹内。有时肠从孔中出来，就以棉絮塞孔。夜间想读书，就拔开棉絮，整个房间都通明。在斋日的时候便至水边，引肠洗之，还复内中。佛图澄身高八尺，风姿详雅。妙解深经，傍通世论。讲经说法，标明宗旨，使经文脉络，明白无误。加复慈洽苍生，拯救危苦。石勒、石虎两位黄帝凶残强悍，虐害人民，若不是跟佛图澄同在，天下惨状难言。只是百姓受益，日常生活而不知晓罢了。佛调、须菩提等数十位名僧，皆出自天竺、康居。不远数万里之路，足涉流沙，来拜访佛图澄接受教导。樊沔释道安、中山竺法雅一起跨越关城、黄河，来听佛图澄讲经说法。皆妙达精理，研测幽微。佛图澄自说其出生之地离邺城九万余里，出家修道一百零九年。从不饮酒，过午不食，从不犯戒，无欲无求。接受他教导的追随者，常有数百，前后门徒，大约一万。所历州郡，建立佛寺八百九十三所，弘法之盛，先代鲜有。

石虎初为佛图澄收殓，以佛图澄生前用的锡杖及钵放入棺中。后冉闵篡位，开棺只见到钵和锡杖，不复见尸身。有传言说佛图澄死去的那个月，有人在流沙见到他。石虎怀疑佛图澄未死，开棺不见尸。后来慕容俊在邺城立首都，住在石虎的宫中，常梦见老虎咬他手臂，以为是石虎作祟。便寻找石虎尸身，在东明馆挖掘得到，其尸身僵硬但不毁坏。慕容俊踩着石虎尸体骂道：“死胡，敢怖生天子。汝作宫殿成，而为汝儿所图，况复他耶？”鞭挞毁辱，投入漳河。尸体倚在桥墩上冲不走，秦将王猛才去收葬了石虎尸体——正应了麻襦所谓“一柱殿”之言。后来符坚征伐邺城，慕容俊的儿子慕容𬀩被符坚大将郭神虎捉到，实是验证了先前的梦境。

田融《赵记》云：“澄未亡数年，自营冢圹。”佛图澄既知冢墓必被人开，又尸不在冢墓之中，为什么要预先做好冢墓？恐怕是田融搞错了。

佛图澄有人称为佛图蹬，或说是佛图橙，只是取梵音的不同音译。

原典

后月馀日，有一妖马，髦尾皆有烧状，入中阳门，出显阳门。东首东宫，皆不得入。走向东北，俄而不见。澄闻而叹曰：“灾其及矣。”至十一月，虎大飨群臣于太武前殿。澄吟曰：“殿乎殿乎，棘子成林，将坏人衣。”虎令发殿石下视之，有棘生焉。澄还寺视佛像曰：“怅恨不得庄严。”独语曰：“得三年乎？”自答：“不得不得。”又曰：“得二年、一年、百日、一月乎？”自答：“不得。”迺无复言。还房谓弟子法祚曰：“戊申岁祸乱渐萌，己酉石氏当灭。吾及其未乱，先从化矣。”即遣人与虎辞曰：“物理必迁，身命非保。贫道炎幻之躯，化期已及。既荷恩殊重，故逆以仰闻。”虎怆然曰：“不闻和尚有疾，迺忽尔告终。”即自出宫，诣寺而慰喻焉。澄谓虎曰：“出生入死，道之常也。脩短分定，非人能延。夫道重行全，德贵无怠。茍业操无亏，虽亡若在。违而获延，非其所愿。今意未尽者，以国家心存佛理，奉法无吝。兴起寺庙，崇显壮丽，称斯德也，宜享休祉。而布政猛烈，淫刑酷滥，显违圣典，幽背法戒，不自惩革，终无福祐。若降心易虑，惠此下民，则国祚延长，道俗庆赖，毕命就尽，没无遗恨。”虎悲恸呜咽，知其必逝，即为凿圹营坟。至十二月八日卒于邺宫寺。是岁晋穆帝永和四年也。士庶悲恸，哀号赴倾国。春秋一百一十七矣。仍窆于临漳西紫陌，即虎所创冢也。

俄而梁犊作乱，明年虎死，冉闵纂杀，石种都尽。闵小字棘奴，澄先所谓“棘子成林”者也。

澄左乳傍先有一孔，围四五寸，通彻腹内。有时肠从中出，或以絮塞孔。夜欲读书，辄拔絮，则一室洞明。又斋日辄至水边，引肠洗之，还复内中。澄身长八尺，风姿详雅。妙解深经，傍通世论。讲说之日，止标宗致，使始末文言，昭然可了。加复慈洽苍生，拯救危苦。二石凶强，虐害非道，若不与澄同日，孰可言哉？但百姓蒙益，日用而不知耳。佛调、须菩提等数十名僧，皆出自天竺、康居。不远数万之路，足涉流沙，诣澄受训。樊沔释道安、中山竺法雅并跨越关、河，听澄讲说。皆妙达精理，研测幽微。澄自说生处去邺九万馀里，弃家入道一百九年。酒不逾齿，过中不食，非戒不履，无欲无求。受业追随者，常有数百，前后门徒，几且一万。所历州郡，兴立佛寺八百九十三所，弘法之盛，莫与先矣。

初虎殓澄，以生时锡杖及钵内棺中。后冉闵篡位，开棺唯得钵杖，不复见尸。或言澄死之月，有人见在流沙。虎疑不死，开棺不见尸。后慕容俊都邺，处石虎宫中，每梦见虎啮其臂，意谓石虎为崇。迺募觅虎尸，于东明馆掘得之，尸僵不毁。俊蹹之骂曰：“死胡，敢怖生天子。汝作宫殿成，而为汝儿所图，况复他耶？”鞭挞毁辱，投之漳河。尸倚桥柱不移。秦将王猛乃收而葬之。麻襦所谓“一柱殿”也。后符坚征邺，俊子𬀩为坚大将郭神虎所执。实先梦之验也。

田融《赵记》云：“澄未亡数年，自营冢圹。”澄既知冢必开，又尸不在中，何容预作？恐融之谬矣。

澄或言佛图蹬，或言佛图橙，或言佛图澄。皆取梵音之不同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