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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元末明初是一个变革性的时代，由于元朝在中原统治了近百年，人们的生活习惯或多或少都会带上一点蒙古人的习俗。作为一个锐意进取的皇帝，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在建国之初便让礼部官员考订唐宋之时的典籍记载，对元朝遗留下来的制度进行修正。 开国之初，明朝还是延续元朝的传统，不管是皇帝的女儿还是宗室的女儿一律封为公主。这件事情在洪武四年（公元1371年）的时候得到了厘清。朱元璋虽然保留了侄女福成公主和堂侄女庆阳公主的封号，但是调低了她们的岁禄。此外，对于公主的封号和资格进行了严格的规定。 礼部奏按《唐宋会要》，皇姑、皇姊妹、皇女皆称公主，其夫称驸马。若王以下，女止称郡主，其夫止称所授官。今皇姑称大长公主，皇姊妹称长公主，皇女称公主，其夫皆称驸马，秩从一品。亲王女称郡主，夫皆称所授官，秩从二品。亲王孙女称县主，夫亦称所授官，秩从三品。—《明太祖实录卷六十》 此时朱元璋的长女临安公主虽然还只有12岁，但是从未雨绸缪的角度出发，老朱在此后几年时间里为女儿的婚礼做了一系列充分的准备。今天笔者就来聊一聊有关这场婚礼的趣事。 明初公主待遇 往日不同今时，即使是皇帝的女儿，也是需要陪嫁的。朱元璋在女儿成婚之前，对于公主府邸的规格，服侍的人员，每年的待遇都做了具体的规定。 公主府邸洪武五年（公元1372年），经过礼部官员的考订，明代公主府的规制为厅堂九间十一架，正门五间七架。所谓的几间几架指的是中国古代建筑的结构。梁与梁之间叫“间”，桁与桁之间叫“架”。九间指厅堂可以有十根柱子，十一架指梁上可以有十一根檩条。至于为何是九间或者五间，是因为九五之数为皇帝专用，只有皇室成员的房屋才可以修建九五开间。 不过相比亲王府，公主府的规制还是要差一些。比如王府正门是用“红漆金涂铜钉”，公主府就只能用“绿油铜环”。 此外亲王府有属于官僚系统的长史司，以及属于宦官系统的承奉司，公主府就相对简单很多。洪武七年（公元1374年）经吏部考订汉唐典制之后，公主府设家令一人，正七品，掌公主府事务。在家令之下又设司丞一人，正八品；录事一人，正九品。 公主岁禄洪武九年（公元1376年）二月，就在临安公主出嫁之前，朱元璋下旨制定了公主岁供之数。对于尚未受封及出嫁的公主，每年可享受纻丝一十疋、纱一十疋、罗一十疋、绢三十疋、夏布三十疋、木绵布三十疋、绵二百两。“疋”同匹，所谓的“纻丝”其实就是绫罗绸缎中的缎，是元末明初朝廷的最爱。 而在公主出嫁之后，朝廷会赐予田庄一所，每年的岁禄是一千五百石，外加两千贯的钞。洪武初年大部分开国侯爵的岁禄也不过是一千五百石，虽然和亲王不能比，但是公主的待遇也不算低。 临安公主婚礼 临安公主的婚礼时间定于洪武九年七月，公主生于蒙元至正二十年（公元1360年），今年已经17岁了。明初公主出嫁的年龄一般是15岁，为何太祖长女一直等到了17岁？ 临安公主虽是太祖长女，但并非马皇后所生嫡女，她的生母是孙贵妃。孙氏在朱元璋称帝之后即进位贵妃，位在众妃之上。洪武七年七月孙贵妃去世，朱元璋大为伤痛，不但赐谥曰成穆，还让最小的嫡子吴王朱橚为成穆贵妃服慈母服，斩衰三年以主丧事。而临安公主作为女儿，理论上也要为生母斩衰三年，即以生麻束起头发，梳成丧髻。实际服期约两年余，多为二十五个月除孝，故而临安公主才拖到17岁的年龄成婚。 虽然并非嫡女，但其生母深得皇帝宠爱，其本人毕竟仍是朱元璋长女，因此临安公主的驸马人选，也受到了朝野的瞩目。之前老朱嫡长子皇太子朱标的太子妃人选，是开国功臣开平忠武王常遇春的女儿。而太祖长婿的光环，则落到了开国第一公爵，太师、韩国公李善长之子李祺的头上。 册封礼公主的册封礼，在其出嫁前两天举行。根据流程，朱元璋服皮弁服、马皇后服翟衣在乾清宫升御座，将临安公主的册封金册授予册封使。皮弁服和翟衣是皇帝和皇后的朝服，最高等级的礼服。至于乾清宫，位于南京皇宫内廷中路，是老朱和马皇后的寝宫。 使者女官跪受册之后，随即捧册前往华盖殿。公主服九翚四凤冠、翟衣，早已在殿中等候多时。华盖殿是南京紫禁城三大殿之一，日后朱棣迁都北京之后也进行了仿制，即今故宫中和殿。公主受册之后回乾清宫谢恩，在朱元璋和马皇后前分别行八拜礼。 册文曰：古之君天下者，有女必封。今尔成人，特封尔为临安公主，配太师韩国公李善长之子祺。彼为驸马，尔为公主。既入韩国之门，恪遵妇道，以奉舅姑。闺门整肃，内助常佳，毋累父母生身之恩。尔惟敬哉！—《明太祖实录卷一百七》 在公主册封之前，太师府要先举行驸马受诰仪式。皇帝在当天赐予驸马朝服及仪仗。驸马仪仗包括银交椅、脚踏、银马杌、银水盆、银水罐、伞、骨朵、牙仗、鞍笼。诰文如下： 夫妇之道，人之大伦。婚姻以时，礼之所重。帝女下嫁，必择勋旧为婚，此古今通义也。朕今命尔李祺为驸马都尉。尔当坚夫道，毋宠毋慢，永肃其家，以称朕亲亲之意。—《明太祖实录卷一百七》 请婚期婚期虽然是早已算好的良辰吉日，但从程序上来说，还需要朱元璋的亲家李善长亲自上表奏请。老朱当天先是到谨慎殿（同北京故宫保和殿）穿上皮弁服，然后到奉天殿（同北京故宫太和殿）等李善长来进表。 执事者捧笺从奉天殿西侧出殿，到谨身殿甬道上跪授内官。内官立受之后捧入乾清宫，女官接进并禀告公主：“太师、韩国公李善长谨择七月初十日令男祺亲迎公主，上笺奏期。”仪式结束后朱元璋回宫，李善长回府。 受醮戒仪“醮”，音jiào，古代行婚礼时,父母给子女酌酒的仪式。当日一早，太师和驸马具家用祭服至祠堂祭告。午后，太师坐于正堂，驸马具见尊长服至太师前再拜，饮酒。太师致戒辞，驸马再拜。（注：李善长正妻已辞世，若驸马双亲俱在，则父母同坐于正堂行礼。）仪式结束后，驸马便服上马，至午门西下马，至朝房换朝服等候公主受醮戒仪式结束。 公主当日早具礼服先至奉先殿辞别祖先（奉先殿位于紫禁城内廷东侧，乃明皇室祭祀祖先的家庙），然后至乾清宫行礼。由于是家人礼，因此朱元璋穿常服，马皇后穿燕居服。临安公主先到父皇前行四拜礼，然后饮酒，聆听训诫之后再行四拜礼。至马皇后前礼仪相同。 申时（15时正至17时正），内官二员引驸马由午门西角门入，至右红门。此时公主醮戒结束，拜别诸皇妃、长兄太子朱标、长嫂太子妃常氏及秦王、晋王、燕王等亲王、王妃后，由命妇送至宫门。引礼引公主由宫门东门出，过宫门西，上小辇至右门内，公主降辇。此时早已等候多时的驸马揭帘，公主升轿。 驸马先行由午门西角门出，至上马处上马先至府，候公主至揭帘。皇太子及诸亲王送公主至太师府。驸马揭帘，公主降轿，同谒祠堂。 谒祠堂仪引礼女使引驸马及公主由太师府中便门至祠堂拜位，驸马东，公主西。驸马和公主需对祠堂内的李家高祖父、高祖母，曾祖父、曾祖母神位行跪拜礼。礼毕，驸马、公主回公主府行合卺礼。 合卺礼合卺（音jǐn），指新郎、新娘在结婚当天的新房内共饮交杯酒（合欢酒）。所谓的“卺”，指的是举行婚礼时用作酒器的瓢。室中设酒案，案上放置两盏、两卺。此外驸马和公主各有自己的馔案（说明还是分餐制）。酒过三巡之后，公主和驸马到拜位上相向再拜，送入洞房，礼毕。 见尊长仪次日，太师李善长先进宫谢恩，然后回太师府接受驸马和公主的拜见。拜见完“舅姑”之后，驸马和公主还要拜见尊长。这里解释一下，所谓的“舅姑”并不是舅舅和姑妈，而是指“公婆”。而这里的“尊长”，指的是李善长的姐姐和弟弟，以及驸马李祺的兄嫂（李祺并非长子）以及弟妹，乃至庶母。 盥馈仪所谓的盥馈，指的是侍奉尊者盥洗及进膳食，这是在婚后第二天举行。 见舅姑之又明日清晨，太师坐于正堂。执事陈设馔案毕，公主具燕居冠服，引礼引公主诣太师前拜位。赞“再拜”，公主再拜。执事者以馔授公主，捧馔置于案，退，复位。赞“再拜”，公主再拜。公主退立于西，候太师馔毕，引礼引公主还府。—《明太祖实录卷一百七》 驸马朝见仪婚后第十天，驸马入乾清宫朝见岳父朱元璋和岳母马皇后，各行八拜礼。随后再到太子朱标和亲王前各行四拜礼。根据《实录》的记载，当时设东宫座于文楼前，南向。设各王共十一位座于东，西向。 那么除去太子以外，剩下的十一人应该是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吴王朱橚、楚王朱桢、齐王朱榑、潭王朱梓、鲁王朱檀以及皇子朱椿、朱柏和朱桂。这里有个疑问，秦王、晋王和燕王本年二月的时候去了凤阳，根据实录记载九月份才回京，难道为了公主婚礼中间还特意回来过一次？此外老朱的侄孙靖江王朱守谦尚未就藩，难道是因为辈分比较低的缘故，所以没有参与这次驸马朝见仪？ 行礼结束后，驸马再到大舅哥太子朱标所在的东宫领膳，随后朱标传旨赐妹夫纱帽、金带、纻丝、罗衣、靴和鞍马。驸马行五拜礼谢恩后回府，整个婚礼流程才算告一段落。 结语：皇室婚礼，充满了仪式感。流程不但冗长枯燥，而且笔者发现驸马和公主直到回府行合卺礼之时，才有机会吃一点东西。而且真的是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婚后公主不用回门的么？至于驸马朝见当天，在老朱、马皇后前要十六拜，六位后妃前二十四拜，太子前四拜，诸王前四十四拜，这一路头磕下来，估计也是非常头昏脑胀的。 洪武二十三年（公元1390年）李善长案爆发，太师、韩国公李善长自尽，家人惨遭株连。《实录》称李祺卒于江浦，《明史》则称其死于李善长案之前。但无论如何，他与临安公主的子嗣没有受到牵连，其子李茂在永乐朝出任指挥佥事。临安公主则于永乐十九年（公元1421年）七月二十日去世，享年62岁。此时距离她的婚礼，已经整整过去了45年，当年辉煌的韩国公府也早已不复存在。白云苍狗，世事无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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