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刘 春：妈妈的春天

妈妈的春天

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妈妈就是一位非常忙碌的人，每天要照顾我们一家人的饮食，还要在地里劳作。后来家庭生产承包责任制推广后，我们家也分到了几亩地，那是属于自己家的地，妈妈更是起早贪黑地忙。当时爹爹上班，也帮不上妈妈太多的忙，家里的事都是妈妈在操心。我们兄妹都上学，只有休息或放寒暑假，爹爹和我们才可以帮妈妈干点活。

那时候的妈妈正年轻，是家里的壮劳力，每年春节过后不久，妈妈就忙起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把我们睡觉的土炕拆了，炕烧了一个冬天，有的地方都裂缝了。妈妈把炕上铺的东西都搬空后，露出已经烧得发黄裂缝的炕面，爹爹和哥哥他们把炕面撬起来，背面已经被柴火烧焦了，黑乎乎的都是焦油，妈妈一会帮着搬土胚，一会和泥，还要给一家人做饭，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炕面换好了，炕洞里开始塞满柴禾烧起来。一会炕上就开始冒热气，带着潮湿和土腥味的雾气满屋子升腾，就像来到了大澡堂子。妈妈连续烧三到四天，炕面看上去已经干了，我们就可以搬回去睡觉了，虽然睡在上面还有点潮乎乎的，但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

换下来的土胚已经被妈妈和我们用榔头敲碎，变成了农家肥拉到地里头了。当时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那时候的农家肥就是庄稼最好的肥料，种出来的粮食是真正的纯天然无公害。度过了一个冬天，家家储存的粮食都吃得差不多了，妈妈在撕日历的时候，嘴里总是念叨“五九六九，开门大走”。终于盼到“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的日子了，春深日暖，万物生机盎然，春耕的时候到了。

春播要开始了。妈妈早早就把准备好的麦种都拿出来，一种麦粒色，一种红赫色，各个粒大饱满，听妈妈说一种高产，一种磨的面粉很劲道。播种的那天，走在家门前的路上，整个村里头儿放眼望去，田间地头挤满了劳动的人们，铁牛机声、犁牛声、吆喝声都炸成一片，像极了那赶集的场面，真叫一个热闹。我喜欢春耕时那种邻里相帮、热火朝天的气氛，那种让人充满干劲的场景，就好比运动会的比赛场，时刻在比拼。对农民来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热热闹闹的日子终于归于平静了，妈妈又忙里偷闲裱被子计划着给我们做鞋子，妈妈的双手不是拿着铁锹和锄头，就是拿着针线活和锅铲，样样做得很棒，里里外外安排得很有序。

粮食和蔬菜就是老百姓关心的日常，播种结束了，种菜的时间又到了。当时家家都有一块菜地，一年的菜就靠这块菜地，也是马虎不得的。妈妈对种菜也是门儿清，比如田埂两边，种的都是一些调味菜，香菜、茴香，还有葱等等，西红柿、辣椒、茄子、豆角这几种菜，几乎覆盖了整个菜地，这几种菜生长周期长，足足从夏天吃到秋天呢。西红柿、辣椒、茄子都是买回来的小菜苗，在妈妈眼里都是宝贝，妈妈把一颗颗带着泥土的菜苗小心翼翼地装到竹筐里，我们用木棍抬着竹筐到菜地里。菜地里都是忙着种菜的人，妈妈挖好了一个个小坑，我们帮着把菜苗放进去用土填好就可以给菜苗浇水了。大人们一边干活一边家长里短的聊天，隔着几块地都能扯着嗓子聊到一起，说到热闹处，又笑成一团，或许庄稼人的大嗓门就是这样练出来的吧。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麦子也拔高了不少，妈妈按时给庄稼地施肥除草。种的茄子、辣椒、西红柿个个挺着小腰杆，从一颗小菜苗长成碗口大的一朵小绿伞，豆角架也已经搭好了，就等着它们抽丝努力地往上爬，看着那一行行绿油油的菜苗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摆动着，我的心里也是美滋滋的，生机盎然的绿色让我常常流连忘返。

在春季和夏季的交替时节，还有一个颇为壮观的农耕就是插秧，我们北方的插秧都在“五一”前后。在插秧前，地里已经灌满了水，爹爹把一根长长的木头放到水田里，两头用马匹拉着，舅舅弯腰压着木头中间，爹爹赶着马匹在水田里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田里的水被木头赶着一浪又一浪往前冲，又顺着木头两边倒了回来，往复几个来回才可以把稻田拉平整，人和马匹都累得气喘吁吁，爹爹和舅舅的衣服满身都是泥巴。妈妈拿着锹也在地里忙乎，这个场景给我留下了太深、太深的印象，以至于现在做梦偶尔还梦见爹爹站在水田里，只是物是人非。

种水稻是个技术活，育苗、放水、整地、插秧，哪一样都不可缺，哪一样都要用心去做。插秧的那天，稻田里人头攒动，几乎家家户户都会老幼齐出动、互帮互助。人们各自按着不同的分工忙得不亦乐乎，水田里都是人们劳作的身影，左手托着一块稻苗，右手有点像揪面片一样掰下来一小撮稻苗，快速、稳当、直溜溜地插到水田里，一起一伏在后退的人们看上去很有节奏感，放眼看过去，成了水和人的世界，和春播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我记得妈妈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种庄稼也是技术活，会看的人看门道，不会看的人看热闹！我就是喜欢看庄稼地里热闹场面的那个少年。

虽然插秧的时间不是很长，但是每天泡在水里泥里的妈妈真的很辛苦，晚上回到家“哎呦”声不断，可惜那时候我们都太年少，无法体会妈妈任劳任怨日复一日的辛苦付出到底是为了谁。插秧结束后，庄稼地里又安静下来了，妈妈去地里的次数更频繁了，做着我们都熟视无睹的事，不变的是妈妈的劳作和一茬又一茬的庄稼地，变的是我们不知不觉长高的身体和容颜，却没有感觉到父母也在变化，总觉得父母永远都是年轻的，永远精力充沛。

在忙碌的春天，妈妈为一家人播下了希望，每日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忙碌着，看着庄稼地由一点绿变成一片绿，又变成果实粒粒归仓的时候，妈妈是充实又快乐的。其实我们也是妈妈播下的希望，和庄稼一样都在拔节长大，粮食一季，我们都长一岁，父母就是照在我们头顶上的太阳，我们正在旭日东升！

2023年4月15日

插图/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