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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恭澍(31):李士群下扬州与神秘人物洽谈,后被密报立场不稳

 兰州家长 2023-05-25 发布于甘肃

三十二年(1943)春,我第二次赴金华,这一次可轻松多了,原因是已得到李士群的同意,辞去伪“四省总部”副总指挥的职务,前去办交代。至于由谁来接替,也就不去管它了。

回杭州,搭便车,车主人是“东南贸易公司”总经理孙时林先生。为什么称他为“先生”,因为后来他成为了我的好朋友。

“东南贸易公司”是伪“四省行营”运用下的商业机构,专事与“战区”进行物资交流。所谓“物资交流”,实际上就是敌对双方互通有无。这虽是一种非正常的怪现象,但的确有那么一回事。此中花样很多,学问也很大,笔者不懂,所以写不出来。

孙时林先生同时也是“上海实业银行”的总经理,他奔波于沪、杭、金华之间,为的就是做这号买卖。

“上海实业银行”的背景也是李士群。李在上海有两家银行:“江苏省银行”是官办,隶属于伪江苏省政府,由李士群的妻侄叶耀先主其事。“上海实业银行”则不同,完全是私人资本,聘孙时林当总经理。

孙时林,江苏松江人,之江大学毕业,老老实实,看外表并无奸相,举止间也没有丝毫市侩气。像这样纯洁的人,怎么会和李士群结成一伙?长途无聊,难免不搭讪几句,话说多了,再注人一点儿感情,很容易口无遮拦,他说:“这种营生,我们干不来,无论站在哪方面。运气好,可以升官发财,倒上霉,走私、资敌的罪名加在头上,连性命都会送掉。所以我不想干下去了。”这就是他对于经营“物资交流”的个人感受,也为这种事情添了一个新的批注。

一路之上,我们谈了许许多多,我对他并无敌意,因为看得出来、听得出来,他不是意存奸诈、翻脸无情、倒打一耙的人。从此我们都留下好印象,到后来结为好朋友。

我回到杭州之后,连“政治保卫学校”的教育长职务也辞掉了。这是因为李士群接纳了我的意见,与其充当一个固定的角色协助他,不如以“客卿”或“清客”的姿态,在多方面为他出主意、划道儿。这样,对他有帮助,对我当然也有好处。

我明白,由于我们的基本利害关系并不一致,又没有一点点历史渊源,强行捏合在一起,无论如何是有缝隙的。因而他绝不会对我“推心置腹”,也不可能“言听计从”。至于怎样才能做得恰到好处,那就要看我的适应能力了。

为了坚定李士群对我的信任,记得曾经对他说过这样一段话,我说:“我如果只希望在你手底下混个一官半职,甚至找个机会捞一笔,那就太没有出息了。今天,我所企望的是大家一起闯天下,造一个有可能造成的新局面,那才有点儿意思。”

我又面对叶吉卿说:“李太太也不止一次地鼓励我这么做。”

我再进一步表白说:“以我而论,回重庆将一无是处,有道是'好马不吃回头草’。参加'和运’?因河内一案之故,将永无抬头之日,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跟你李先生闯天下,又将何去何从?”

我自己认为扮得很像,颇有说服力,又兼叶吉卿在一旁敲边鼓,从此以后,李士群对我的确是另眼相看了。最显著的是随时可以见到他,且无须通报,而每逢他在上海的时候,一定找我密谈一番,谈话所涉及的范围扩大了,有避讳的言词也不需刻意检点了。

不过,我知道,他对我仍然多有保留。说起李的私生活,也非常单调,从来没有听到有关他的桃色新闻,酒也很少喝,既无运动,也不看书,除了忙于京、苏、泸三地到处跑之外,都是些推不掉的应酬。

如果他回到上海能有半日闲的话,那就是约几个搭子在家里打麻将了。虽然输赢很大,在他来说,自然还是消遣。陪他打牌的,有唐老四(生明)、夏仲明(伪警政部次长,也是李的日文翻译)。这两个人居于部属与朋友之间,主要的还是因为可靠。外面凑上来的,情愿输几个钱,为的是“走门路、卖交情、保身家”的有潘三省、尤菊荪之流。

李妻叶吉卿的伴随者则有唐生明的太太徐来,以及徐来的女秘书(名为秘书,实际上是妾身未明的张素贞)等。叶吉卿偶尔也打牌,陪她的另有一群帮闲的三姑六婆。到后来才发觉,在众多的三姑六婆中,有妖魔也有巾帼。那么,不知者不怪罪,请暗中协助抗战的巾帼英雄们,恕我出言无状。

徐来(1909-1973),中国早期影星,唐生明之妻。在唐卧底汪伪期间,与汪精卫之妻陈璧君、陈公博情妇莫国康等混得很熟,通过牌局、饭局得到汪伪核心层不少重要情报。

前面说过,李士群的应酬多,而多半都是晚上的饭局。碰巧他在打牌,我也正好在他家的时候,他就让我替他打几圈,等他回来再接着打下去。有几次,他赢了,不是全部都给我,就是分一部分给我,作为“吃红”。每一次的数目都不少,不过一律全是支票。支票在我手上无法花用,只好去找“上海实业银行”的孙时林兄代我调现。一次两次太麻烦,他索性为我开了一个户头,以方便支付。

时林兄说:“以后,户头里没有存款也可以透支,小数目尽管用,数目大了事先关照一声就可以了。”

我明白,他们都是有用意的,不着痕迹罢了。我也乐得用来支持我的活动。

目前,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重建与局本部的工作关系。对于这一点,我有充分的信心——“军统局”不会不要我。照规定,没有工作关系,所有的活动都是个人行为,错了要罚,有功不赏。只有建立了工作关系,才算纳入正轨。

关于这件事,我思虑已久,绝不能再步我“南京区”区长钱新民兄的后尘。出一点儿差错,以免草率偾事。所以我自持着一项原则,那就是:绝不留痕迹(如写封亲笔信托人带到后方去等)。而接头的对方一定要选择一个“知我者”,这又是为了什么?一句话是“存有私见”,再多的恕我不愿多说。

到后方去为我传达信息的人,我想找的是一位单纯的局外人,他是我的小朋友,从十九年(1930)我们就在一起了。他现在津浦铁路局、浦口工务段当一名小职员,难料的是能否可以请个十天半月的假。我从杭州先把骆成金找来,请他替我跑一趟浦口(南京下关对岸),带着我亲自署名的问候信,去会见这位尹擎宇先生。见到之后,务必请他要到上海来盘桓一两天。我想过了,这种信给人家看到也没有关系,有关系的事,等到和尹擎宇先生见了面再说。因为我们有交情,估计他会答应。

到后方要找的是我好友毛万里先生,他此刻的职务是“东南办事处”主任,代表局本部处理东南地区所有的各项工作,像我的这种事,就由他主管。同时他还兼任“第三战区”××处长,更有许多方便之处。我和毛万里先生私谊颇深,说一句“法外”的话,我如果被判处死刑,他会想个主意放我一条生路。

照理,干的是工作,办的是公事,为什么此中有那么多的“私”?这我只有回答一句“为的是多存一分小心”。

骆成金行前,我嘱咐他说:“万一有人查询,你就实话实说,也可以把我写的信,拿出来给他们看。”这先搁下不谈,要等尹先生到来再作商议。

且说寻找胡永安问明有一批枪托他代为保管的事。

胡永安是好友胡永荃的幼弟,不是我们的工作同志,托他办事完全是寻求帮助性质。

当“上海区”失事以前,有朋友送给我一批手枪,我权宜地私底下接受了,并未上报。这批枪弹交由张作兴兄分作两起存放备用。一批为数约70支的枪,是放在作兴兄经手租赁的地方,出事后不久,就被“七十六号”搜去了;另一批大约不到70支的枪,是由我拜托胡永荃兄租个地方存起来的,前些日子我去找永荃兄,他去香港迄未归来,胡三奶奶说胡永安知道这件事。

待我找到胡永安一问,他大诉其苦道说:“老大去香港的时候,把这批东西交给我找地方藏起来,这可难死人了,我到哪里去找这个地方,所以一直就摆在我家里,天天为这批东西担一分心思。”我知道,这可不是表示一点儿歉意就够了的,总要想个办法补偿他才是,因为这批东西有钱也没有买处。至于他长年累月的精神负担,是无以言报的,只有作为他对全民抗战中的一点个人贡献吧。

我请胡永安暂时再替我保管着,容一点儿时间,好好地想想,应该怎么处理这批东西最安全、最可靠。即使是能花钱租一个地方,搬动起来也是麻烦。

为了这件事,我和永安研商了好久,始终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其实,一动不如一静,摆在他家里比较妥当,可是我怎么说得出口。

写到这里,不由得想起:在抗战期间,活动于沦陷区的我方同志,惊扰、连累、殃及、为祸亲友之处,太多太多,多得不胜枚举。如今说什么都无补于事,就在我这部书里多提几笔吧!

那段时间,我行动上比较方便,不像是还有人在暗中监视的样子,所以我预备利用这个机会,尽可能地作一些必要的部署。此中最感难求的就是情报路线了。

每一念及情报的重要性,就会联想到范行。

这有两个原因,其一是他的神秘性,其二是他独具特色的情报来源,虽然他的行径堪虞,还要看如何运用了。

我两次去静安商场他的那间旧书店,也许是时间不对,店关着,人不在。

到第三天才碰见他。真是奇怪,他总是不修边幅脏兮兮的样子,到底是穷呢,还是装出来的?

我早就准备好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拿给他,里面装着500块钱。这时候币制贬值,此刻的500元比两年前差了一大截。

他把信封捏在手上问道:“这是什么?”我说:“你先用着,以后每个月和从前一样,我总会想办法贴补你的。”诚然,聪敏的人,一点就透,他讶异地问:“你还需要那个?”我点了点

头。他又问:“你要什么?”这倒使我踌躇了,因为我还没有正式地恢复工作关系,当然不知道上级的“情报需求”,所以我无法很具体地回答他。

不过,我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普普通通的,一般都可以搜集到的,别的单位都在做,用不着

再多一个我,而我要做的,顶好选择那些别人做不到的,才有味道。这不是好胜,是我的处境与众不同,严格地说,这也是“私”的一种。

于是我回答范行说:“当然是战略性的高级情报。”他说:“好,让我试试看。”

这是我第三次和范行打交道,当然,以后还有许多故事。

李士群自己似乎不应该不知道,至少也应该有所感觉,因为他的处境已经是日益艰危了。可是他不但没有和我谈论过这些事,而且仍然抱持着一分侥幸的乐观。

我既然投注在他身上,自然希望他能够站得住,顶好是比现状更扩大或膨胀一些,这样,我才能在他的遮盖之下做我要做的事。掉转头来说,倘若他垮了下去,我再要另起炉灶,可就益发的不容易了。若往坏处想,也许由于他的倒下去而影响到我的立足与安全,这都是难以预料的事。

在当时,我的接触面相当狭窄,听到的、见到的也非常有限。对于李士群已经在走下坡路这回事,除了知道周佛海、罗君强一班人在蓄意打击他之外,其他种种则不甚了了情况不明,后来吃了大亏!

约在三十二年(1943)五六月间,李士群突然通知我随他去辖区内视察防务。因为他事先没有和我谈起过,所以并不知道他的用意何在。我单独一个人从上海先到苏州,在他苏州公馆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随着大队人马出发了。

在众多的随行人员中,绝大部分都不认识,其中,能叫出名字的有:伪江苏省民政厅长张北生、建设厅长陈光中、财政厅长唐惠民、保安司令唐生明,以及伪浙江省警务处长石林森等。而教育厅长袁学易(又名袁殊)却不见其人。

提到袁学易,始终有个解不开的谜:此人原是前“上海区”的“通信员”(当时用名为袁筱易,此人出身新闻界)。当三十年(1941)十月底“上海区”失事时,在文件中已经暴露了袁某的身份,也就是说,袁学易为我方工作的秘密已经泄露了,照说他应该受到牵累才合乎情理,殊不料竟皮毛未损地仍旧当他的教育厅长,这真是咄咄怪事。

依情理判断,只有两种可能:其一,袁学易为“上海区”提供情报并接受报酬,是已经向汪伪备过案的了,更明确地说,就是事先已获得汪伪方面的许可,而所供给的情报是掺了假的。其二,后来证实,袁学易的真实身份原是共产党员,而李士群却又与共产党有某种程度的默契,所以其中的关系相当微妙。

当时,我之所以特别注意袁学易,是出于好奇心理,其实,我又不能当面问问他:“你为什么没出事?”再一打听,此次袁某未能随同李士群出外视察,是另有“公干”去了。

谜就是谜,且不去说他。不过,像这一类有头无尾的事,在反间活动中并不少见。

回头再记出发视察的事。

我夹在人堆当中,既不像个贵宾,也不算是僚属,好像没有摆处似的,很不自在。

李士群一行,中午抵达镇江。照原有的行政区划,镇江是江苏省的省会所在地,而此刻,伪江苏省政府的重心完全集中于苏州,所以这个省会有名无实。

在镇江,我也弄不清楚他们在搞什么,糊里糊涂地就随大家入席开餐了。饭罢,通传周知,说是要准备搭乘小火轮过江转往江都(扬州)

轮船,是烧煤的,老旧简陋,最好的位置——舱房,容不下几个人,当然是留给李士群及其左右的,不过,有点儿不大透气。我坐在舱外一条木板凳上,碰巧,唐生明就在我身旁。当我还是“上海区”区长奉命联络他的时候,我们并不认识,初次交谈还是在李士群的牌桌上,可是我们一直没有机会单独说话。今天,也就是现在,我不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一定要他表明态度。

于是我不加考虑地和他说:“我们是同学(唐军校四期),这是环境改变不了的历史关系,我们过去是同志(指'军统局’而言),不知道该不该加以珍惜,现在,我们又是同一命运(在李士群势力之下),彼此总要有个照应才好,你说呢?”

唐生明情急不顾地拉开嗓门说:“谁要是变了谁就是王八蛋!”幸亏轮机声和波浪声的交杂,掩住了他的高音量,否则人家听了去岂不是一大笑话,说不定还会惹出麻烦。

我连忙拉住他的手臂摇了摇说:“好、好,等一下我们找个地方再好好谈谈。”

这样,我已经有了个底子。因为数千名武装部队,即便打个七折八扣,多少总是本钱,如果掌握在他手上,那就容易办事了。

船到扬州,各色人等迎接前来。一大群人分作几批,熙攘一阵后,李士群也不知道被弄到哪里去了。有我在内的这一批,则被送到一家不大不小的旅馆里,招待人员说:“请诸位休息,等一会儿再过来请。”

晚上,由地方士绅出面,大摆筵席,宴请的主客,当然是这位出巡的“省主席”了。设宴的地方不是在馆子里,可也不像是人家。

席上,风花雪月,极不正经。酒过三巡,居然有女人上来侍酒,于是,场面大乱。

李士群有没有闹酒的习惯,我不知道,今晚,他的兴致何以像是很高,有人敬酒,大有来者不拒之概。我冷眼旁观,他在故意地速求一醉。果然,没有终席,他已经不胜酒力,由侍卫等扶掖着先走了。是真的喝醉了吗?我以为颇有疑问。

李去后,大家便狂饮起来了,我人生地疏,一无去处,结果被灌得七荤八素。醒来讨水喝时,已经是午夜过后。茶房送水刚走出房门,就有人进来劝赌,说是大客厅里正在玩“打罗宋”(抗战后期上海最流行的一种赌博。赌具用扑克牌,人局者四人,可由一人当庄,也可以四个人轮流磨庄。全副52张牌分完,配作三、五、五前后三道,而后按道比大小、分胜负。如果庄家同意,局外人也可以下注,有点儿像“推牌九”一样。至于输赢,则可大可小。说起为什么叫“打罗宋”,这有两种含意,一则是扑克牌也称为“罗宋牌”,一则是上海人把俄国大鼻子叫做“罗宋人”,带有仇视意味)。为什么不去看看热闹?有兴趣也可以消遣消遣。

其实,此时此刻,哪里还有心思消遣,利用机会活动活动听听有什么消息倒是真的。

大厅里同时有两局,每一局都围着好些人,他们玩得正入神,多一个人和少一个人根本引不起注意。结果是大失所望,因为在这种场合听消息,等于是缘木求鱼。

我又想,问问唐老四,他必然有所了解。于是找到刚才招呼过我的那个人,问他“唐司令”现在到哪里去了?那个人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散了席就打牌去了。”既然找不到唐老四,那就一筹莫展了。凑近一两个爱说话的人,虽然有些风言风语,却都没头没脑,也只能当做耳边风,听过算数,毫无用处。时间已经是深更半夜,不赌钱,便睡觉,没有办法好想了。

来一趟扬州,究竟为的是什么,莫名其妙。

回程中,船上、车上,人多嘴杂,闲话可就传开了。我也认为李士群不傻不呆,他无缘无故地走了一趟扬州做什么,当然是必有所为。这可不是为了好奇,利害攸关,总要弄个明白才成。把点点滴滴相关数据汇集起来加以综合分析,所得的结论是这样的:

首先要有个概念,扬州位居长江北岸,在当时应列为“敏感地带”,因距离新四军的据点——仙女庙只有数十里,太近了。新四军在抗战时期是中共两大武力之一,其实力仅次于八路军。八路军活动于西北,新四军活动于华中。

以上略述环境与背景,下面再追踪李士群扬州之行。

李士群去扬州是计划行为,事先曾作过一番安排。此行,他不惜劳师动众,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实际上,此行主要关系者只不过少数三五人而已。

镇江,是由苏州到扬州的中继点,所谓视察也者,是在放烟幕弹扰乱视听。李士群在酒席宴上装醉,是为了他的单独行动找借口。

如何引开一些“闲人”的注意力,他们也想到了,所以用吃喝嫖赌为手段,把他们认为有顾虑的人,身心一体拴住,才好便于行事。

李酒后带着“醉意”来到一处深宅大院,据说是一家富户的别庄,主人避战远走他乡,别庄遂被李氏爪牙所占用。夜静更阑,一行数人来到别庄。他们是从仙女庙赶来的,还是早就潜伏在扬州的?无从判断。

来者,为首者一人,其余不是随员便是助手。该为首者究竟是谁?也无法判定。不过,由李士群肯于“移樽就教”这一点来看,对方地位不会太低。他们谈的是什么?我更不知道了。从种种迹象显示,当然与李士群今后的“动向”有关,甚至于牵连到李士群的“立场”。

李士群的扬州之行,也只能记述到这里为止,再多的那都是推断之词了。

此处要特别强调一点,那就是:李士群和共产党并没有“组织关系”。换句话说,李士群不具共产党党员身份,他是否与共产党有联系,也不得而知。

我回到上海之后,立刻去找老齐,将随同李士群去扬州的所见所闻,都讲给他听了。同时也建议他当做情报数据处理,报回重庆。我也请教于他,今后应如何应付此一情势?老齐的意思是,当做一无所知,是为上策。

在上海,我去法租界金神父路会晤过唐生明。此处是唐生明令兄唐生智的产业,现在由唐生明偕徐来与一位张小姐居住。每逢他从苏州到上海,都来此住上个两三天。

我去,并没有什么避讳,因为事先我已经得到李士群的同意了。至于我和唐生明所谈的内容,那又和李士群所了解的不完全一样。

在多次晤谈中,我问唐生明,在他指挥下的江苏保安部队中,能够切实掌握的,也就是能听他随意调遣、跟他一致行动的有多少人?他约摸了一下告诉我,真能听他的话,叫他们干什么都可以的,顶多只有100人,只能说是一个连中的几个班。如果多下一点儿工夫,往后有可能掌握到一个团的兵力。

谈到装备,他告诉我全部没有重武器,作战能力也不会好到哪里。在“清乡运动”中,多半都配属在其他部队中,显不出本身的特性来,大体上说,保安部队是地方团队,当然不能和正规部队相比。基本上最大的缺点是中下级干部的素质太差,而中队长以上的官员,大部分都成了老油条,耍嘴皮子全有两套,动真格就退缩不前了。

我并没有把最终目的明明白白地告诉唐生明,是怕他大少爷的习性难改,有时候会激动得沉不住气,一个不小心,说话说溜了嘴而露出破绽来。最后,我们所达成的结论是一—在所有的各中队里,指定一个班为“特种勤务班”,每班标准人数为12人。这是表面的,是为了避开人们的注意。实际上,在各个“特种勤务班”中遴选三个班为“基干班”,必须分别在三个不同的中队(连)中,也就是不能在同一个中队选三个班。这是为了将来“出勤务”的调度方便。

“基干班”顶好是重新编组,更新装备,这一点当然要视情况而定,原则上总要做到不动声色。此项措施,是一个司令官职权范围以内的事,看起来也是一桩末节小事,所以不必要向李士群提出报告,但也是要瞒过李士群,免得他多心。

规模大、牵涉广的,也必须获得李士群同意的,是保安队的扩大编组、改良装备、调整人事与加强训练。关于扩大编组是否会受到限制和干预,必须事先有个充分的了解,以免行不通。

改良装备但求略为汰旧换新,可是如果日本军方不支持还是办不到,因为买不到较新的武器,而自己又不会造。

调整人事的作用在于把一些成事不足的腐朽淘汰掉,再注人一些新血液。这里所谓的新血液,是指杭州“政治保卫学校”的干部以及新训练出来的学生,至于可否渗入我方人员,唐生明认为需要慎重考虑,他的理由是一旦暴露了身份,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至于加强训练的目标,当然是为了作战,不过这又谈何容易,所以我的意思是最起码也要站在那里有个样子,检阅起来像个队伍才成。我心里的话,这种部队用来打仗,等于痴人说梦,因为基本上提不出中心思想为谁而战。为今之计,只要整整齐齐亮出相来可供检阅已足,有一天汪某能来看看那就好了。

我和唐生明商酌既定,就一起去找李士群作最后决定。原则上,李对于我们所提的保安队四大革新,表示同意。不过,其中他有些补充与修正。

李的意思是:保安队的人数多寡,原无限制,只在养得起与养不起,就目前江苏省的财政收支而言,扩充名额到五六千人并无太大的问题,受制的倒是稍为像样的武器装备,这必须仰赖于日本人。可是自从晴气中佐调走了之后,交涉起来非常吃力。

李对于加强训练一事,不主张把训练基地设于苏州,而且坚持一定要摆在江北对岸的镇江。这很容易使人联想到他此次的扬州之行,当与此一主张有连带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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