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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地安居于大地之上

 吕振奎泉州师院 2023-05-27 发布于广东

马丁·海德格尔(德语:Martin Heidegger,公元1889年9月26日—公元1976年5月26日),德国哲学家。20世纪存在主义哲学的创始人和主要代表之一。出生于德国西南巴登邦(Baden)弗赖堡附近的梅斯基尔希(Messkirch)的天主教家庭,逝于德国梅斯基尔希。

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让我们一起领略这位伟大哲学家的思想,去探索一个存在的神话是如何诞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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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最激发思想的事是我们至今还尚未思

当我们正在思的时候,我们渐知去思意味着什么。但是,如果我们的努力是卓有成效的,那么,我们就必须准备学习思。

一旦我们让自己涉身这样的学习,我们就已然承认自己还无能去思。

人被称作能够思考的存在者,确实如此。人是理性的动物。理性,ratio,就包含在思中。作为理性的动物,人必须是能思的——假如他真想思的话。可是,情况也许会这样:他想思,却不能思。更有甚者,当他想思时,由于所欲太多,反而所思甚少。人是在具有去思的可能性意义上是能思的。但光有这种可能性还不能保证我们能思……

为了能够去思,我们必须去学习思。何谓学习?人们处理一切事情,他这么做,使事情符合那作为本质呈现于他的无论什么东西,这时候,人就是在学习。通过注目于那有待思及的东西,我们学着去思。

比如说,我们称朋友中那本质的东西为“友情”。在同样意义上,我们现在称那本身有待去思的事物为“激发思想之物”。任何激发思想之物都给我们去思(的所思)。但是,它总是当那激发思想之物本质上已经是必须思及之物时,才给我们那样的礼物……什么是最激发思想之物?它如何在我们这个最激发思想的时代显出它自己?

最激发思想的事是我们至今还不思——甚至还尚未思,尽管世界状态正日益变得更加激发思想。真的,世事的演变要求人类好像应该是无所耽搁地去行动……所以,缺乏的是行动,不是思想。

然而,几个世纪以来一至于今,人们也许做的太多,思的太少了。今天,人们对哲学的浓烈持久的兴趣随处可见,差不多每个人都号称对于什么是哲学已经成竹在胸!此时此刻,怎么竟敢断定我们尚未在思呢?哲学家是那些卓越的思想者。他们被称作思想者,正因为思本来就发生在哲学中。

无人否认今天有一种对哲学的兴趣。但是——假如人们真的理解何谓“兴趣”,那么,今天还有什么人们不感兴趣的东西剩下来吗?

人们对哲学表现出兴趣,还不足以证明他有任何去思的准备……恰恰相反,从事哲学比别的任何事情都更能给我们造成一种顽固的错觉:好像只要不懈地“哲学”,就是在思了。

这就意味着,那在本质意义上内在地要求思及的东西,我们尚未正视它,尚未受它的支配……我们尚未在思,这根源于如下事实:那应该被思及的东西离开了人,很久以前就离开了……只要那有待思及的东西撤回去了,人们并不能真正地思。

02.

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地安居于大地之上

“……人诗意地栖居……”

诗人如是说。当我们把这句话放回原诗,荷尔德林所要说的意思,就更加清楚了。首先,让我们听听从诗中摘取的这两行: 

人充满劳绩,但还

诗意地安居于大地之上。

这两行诗的诗眼,就在“诗意地”一词。这个词从两个方向上形成对照:先于它的和尾随其后的。

先于它的是“人充满劳绩,但还”,听起来,似乎下一个“诗意地”引进了一种对人的安居的限定成分。其实恰恰相反,“充满劳绩”这个表达式才意味着限制。我们还得加上一个“但还”。人在其安居中确已赚得不少,但还诗意地安居于大地之上。他在土地上栽培生长着的事物并且照料他本身的增长,栽培和照料就是一种建筑。但是,人不仅要栽培那些产生于自身的东西;人还在aedificare的意义上建筑,即通过建立那不可能倚靠生长而存在并持存的东西来建筑。在这种意义上建立的,不仅有人的居所,还有由人手并通过人的筹划制成的一切作品。但是,在这种建筑中表现出来的人的劳绩,决不能囊括安居的全部本质。相反,当它们纯粹为了自己的缘故而被追逐被攫取时,还会否定他们自己安居的本质。因为在那样的场合,这些劳绩,恰恰以其富余而把安居处处限制在这种建筑的范围之内。这样的建筑追求安居之需的充分满足。农夫栽培生长的事物,建造大厦,生产工具,这样的建筑,已经是安居本质的结果,但并非安居本质的基础,更不用说为之奠基了。这一奠基的事件,应该发生于一种不同的建筑中。通常的、惟一已经进行了的、广为人知的建筑,当然会为安居之人带来许多好处。但是,只有当人以另一种方式已经建筑、正在建筑并仍然有意于继续去建筑,他才能够安居。

原诗中,“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地安居……”之后紧接着的是“于大地之上”。我们也许会认为这一补充是多余的,因为不管怎样,安居总已经意味着人在大地上的逗留——在“这块”大地之上——每一个必死的凡人都知道他自己就委身并裸呈于这块大地之上。

但是,当荷尔德林倡言人的安居应该是诗意的时候,这一陈述—旦作出,就给人一种与他的本意相反的印象,即“诗意的”安居要把人拔离大地。因为“诗意地”一词作为诗来看待时,通常总被理解为仅属于乌何有之乡。诗意的安居似乎自然要虚幻地漂浮在现实的上空。诗人重言诗意的安居是“在这块大地上”的安居,以此打消这种误会。荷尔德林借此不仅防止了“诗意的”一词的险遭这类可能的错解,而且通过附加“于这块大地上”道出了诗的本质。诗并不飞翔凌越大地之上以逃避大地的羁绊,盘旋其上。正是诗,首次将人带回大地,使人属于这大地,并因此使他安居。

03.

做一名教师仍然是很高尚的事

无论怎么说,我们似乎都还不敢正视这一令人不安的事实:今天的科学属于现代技术的本质的领域,而不是属于任何其他的地方。请注意,我说的是“技术的本质的境域中”而不是简单地说“技术中”。一团迷雾仍然笼罩着现代科学的本质。但是,迷雾并不是由科学的个别研究者和学者所制造。它甚至并非人为的。这团迷雾产生于那最激发思想的事情的领域,即我们至今尚未在思;我们中间无人例外,包括对你们说话的我,而且应该首先包括我本人。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试着学习思的原因。我们都在这条路上,不是在彼此责难。去学,意思是让我们的所作所为顺从作为本质向我们呈报的无论什么东西。随着这些本质的种类之不同,随着它们向我们呈报的领域之不同,我们的顺从及与之相联的学习的种类也各不相同。

一个正在学造柜子的家具学徒,可以为例。他的学习不只是实践,去获得使用工具的熟巧。他也不仅仅是积累有关他要打造的东西通常款式方面的知识。如果他真要做一个名副其实的细木工,他必须使自己适应木头,对各种不同的木料以及潜伏在这些木料中各种不同的形式了然于胸,好像木头及其隐藏着的丰富本性透入了人的栖居。事实上,这种与木头的关系,正是维持整个木工技艺的东西。没有这种关系,技艺就只是不必要的附加作业,而任何技艺活动也都将取决于商业的考虑。每一项手艺活,一切人类营生,都始终处于这样的危险中。写诗并不比运思更能免于这种危险。

一个木工学徒学习时,能否适应木头及其他木质东西的本质,显然取决于能够指导他如此这般的某个教师的在场。

确实如此。教比学难得多。我们深知此点;但我们很少思过此点。为什么教难于学?这并不是因为做教师必须腹笥宏富,常备不懈。教难于学,乃因教所要求的是:让学。实际上,称职的教师要求学生去学的东西首先就是学本身,而非旁的什么东西。因此,教师的行为常给人这样的印象,我们从他那里真的什么也没学到——假如我们现在自动把“学”仅仅理解为获得有用的信息的话。教师只是在这方面领先于学生,那他要学的东西可就比他们多得多了——他得学会让他们学。教师必须能够比他的学生更可教。教师对他的材料比那些前来学习的人对他们的材料更加没有把握。如果教者与学者之间的关系是本真的,那么就永远不会有万事通式的权威或代理人式的权威的一席之地了。所以,做一名教师仍然是件高尚的事,这与成为一名赫赫有名的教授,全不相干。今天,所有事情都一再降格以求(比如用商业利润来衡量一切),再没有人想当教师了,这可能是因为这件高尚之事及其高度所致。可能这种不愿与那促我们去思的最能激发思的东西有关。我们必须凝目于教学之间这种本真的关系——如果学确实将在我们这一系列讲座中产生的话。

海德格尔 | 著,郜元宝 | 译 
文章选自《人,诗意地栖居》

 读不完的大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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