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藏楼诗笺注》0029

0029-5

杂诗

一

城西朋好谁相亿，定是丁陈与沈黄_（1）。海上昨逢润州守，一时回望奉先坊_（2）。

【笺注】

郑孝胥因为与李鸿章的关系，调补筑地大坂副理事官，随李鸿章嗣子李经方，1891年5月9日出使日本。《杂诗》五首就是郑孝胥离开南京后，在上海以及乘船至日本长崎期间所作。    

第一首，记在上海与王仁堪相见，记叙二人回忆在京城的生活之地与在京友人。

（1）“城西”二句：京城城西的好朋友，谁会相互回忆？一定是丁、陈和沈、黄四人。

“城西”，此指北京城西宣武门等处，为郑孝胥朋友的居处。

“丁陈与沈黄”，作者自注：“丁、陈谓叔衡、弼宸。沈、黄谓子培、仲弢。”叔衡，即丁立钧（1854-1902），字叔衡，号衡斋、云樵、小跛道人。江苏丹徒人。光绪六年（1880）进士，授编修。官至忻州知府。曾主南菁书院，编有《南菁文钞》。弼宸，陈与冏字，见前0007《人日登陶然亭》笺注。子培，即沈曾植，见前0012《官学杂诗》之三笺注。仲弢，即黄绍箕（1854-1908），字仲弢，号鲜庵。浙江瑞安人。光绪六年（1880）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曾任充武英殿专修、翰林院侍讲、侍讲学士、湖北提学使等职。诗文有《鲜庵遗文》一卷。

（2）“海上”二句：昨日上海遇见润州太守王仁堪，一时都回过头来遥望着奉先坊。

“海上”，指上海。

“润州守”，作者自注：“可庄时出守镇江。”可庄，即王仁堪（详见0012《官学杂诗》之三笺注），时为镇江知府。润州，即今镇江。润州守，润州的太守。

“奉先坊”，作者自注：“下斜街，金之奉先坊，可庄所居。”。下斜街为郑孝胥在京所借寓王仁堪斋所在地，金代也是奉先坊的所在。

二

江海论心有几人，葆真季直最相亲_（1）。治河策上仍为客，种树书成未疗贫_（1）。

【笺注】

    第二首诗，回忆海内最相亲的友人，叹息他们仍未有所成就。

    （1）“江海”二句：江海之间，倾心交谈的朋友有几个人，葆真和季直，最相亲近。

“论心”，谈心，倾心交谈。晋陆机《演连珠》之二九：“抚臆论心，有时而谬。”。

“葆真”，即刘可毅，原名毓麟，字葆真。武进（今常州）人。光绪壬辰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死于庚子义和团之乱。

“季直”，即张謇（1853-1926），字季直，号啬庵。江苏通州（今南通）人。光绪二十年（1894）状元。授翰林院编修。后归里办实业，为中国近代实业家、政治家、教育家。

    （2）“治河”二句：葆真研究治理黄河的方略，仍是幕府宾客；张骞写成了种树书，难以解决自己的家贫。

“治河”句，作者自注：“葆真游河帅幕中。”治河策，治理黄河的办法。旧时黄河多水灾，如何治河，成为一个专门的学问。河帅，指许振（1827-1899），字仙屏，江西奉新人，同治二年进士，曾任江宁藩司、两河总督，官至广东巡抚，为曾国藩弟子。

“种树”句，作者自注：“季直家居，方究树艺之术。”种树书，如何种树的书籍。旧时认为是小道小术，不值得学习。

三

石头城西去来客，路熟深惭盋山碧_（1）。山下诗人顾石公，念我狂痴时叹息_（2）。

【笺注】

第三首回忆南京友人顾云对自己的友情之深。

（1）“石头”二句：石头城西，来来去去作客，路熟得深深惭愧面对盋山得青碧。

“石头城”，南京，旧称石头城。

“盋山”，南京清凉山一支脉。即顾云所在的龙蟠里之处。

    （2）“山下”二句：山下有个诗人名叫顾石公，想起我得狂与傻，时时叹息。

“顾石公”，即顾云，号石公，详见0004《题顾子朋斋壁》笺注

【附】

    庞石帚云：“为顾作者皆工。石遗之言，诚然。”（《养晴室遗集》）

四

扁舟京口留三日，北固山头别酒明_（1）。珍重赠言吾过矣，著书用世太劳生_（4）。

【笺注】

    第四首诗，回忆自己在京口停留三日，与王仁堪相别的情景，感谢有人对自己的关心。

    （1）“扁舟”二句：驾一叶扁舟，在京口居留了三日；北固山头，饮酒道别，记忆清晰。

“京口”，古城名。在今江苏镇江市。公元209年，孙权把首府自吴(苏州)迁此，称为京城。公元211年迁治建业后，改称京口镇。

“北固山”，镇江东北名山，在长江北岸，三面临长江，形势险固，故称“北固”。有“京口第一山”之称。

（2）“珍重”二句：珍惜你临别得赠言，我真是有毛病：著书和用心世事，太操心劳力了！

“珍重”二句，作者自注：“将之日本，忍盦饯余于北固，赋诗云云。”忍庵，即王仁堪，号忍盦（详见0012《官学杂诗》之三笺注）。珍重，珍惜。此句隐括王赠诗中“并代著书期用世，吾曹励志太劳生”二句。

“用世”，犹历世。《晏子春秋·杂下二八》：“自吾先君定公至今，用世多矣，齐大夫未有老辞邑者。”

“劳生”，语出《庄子·大宗师》：“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俟我以老，息我以死。”后以“劳生”指辛苦劳累的生活。

【附录】

    据郑孝胥《辛卯东行记》日记，郑孝胥于光绪十七年（1891）四月十四日（5月21日）离南京、经上海至日本。时王仁堪可庄为镇江太守，与之同船至镇江。在镇江勾留三日，十八日与诸友及王仁堪别，饮于北固山多景楼。王仁堪赠诗云：“年年钟阜难为别，又作乘槎万里行。并代著书期用世，吾曹励志太劳生。青山北向江声远，初日东来海气平。定使轩波惊向若，昨宵真见客星明。”

五

螺髻遥簪倒碧空，长崎山色似闽中_（1）。出门十日忽至此，归梦可怜千万重_（2）。

【笺注】

    第五首诗描写到长崎所见景色，由其景色如福建，而生隔海离家遥远之感。

    （1）“螺髻”二句：远山如女子发髻，倒插在碧空，长崎的山色，好似家乡福建一般。

“螺髻”，螺壳状的发髻，比喻耸起如髻的峰峦。唐皮日休《太湖诗·缥缈峰》：“似将青螺髻，撒在明月中。”

“长崎”，日本著名港口城市，在日本西端。

“闽中”，古郡名，秦朝设置。治所在冶县(今福州市)。后以“闽中”指福建一带。南朝宋谢灵运《还旧园作见颜范二中书》诗：“闽中安可处，日夜念归旋。”据郑孝胥《辛卯东行记》四月廿四日（5月31日）日记中说：“晨，登船面，东向乱山，耸秀异常。……日斜，渐凉，倚舷望岸上，约逾数千家，亦有洋楼，皆不甚高。林木蓊蔚，形势逼似马江船厂。”

（2）“出门”二句：出门乘船十日，忽然来到这里，可怜梦魂归去，波浪千层万层。

“十日”，此指出离开南京出发，十日即到此长崎。日记，郑孝胥是从上海登船前赴日本的。廿二日（5月29日）下午从沪出发，廿四日（5月31日）即到长崎。从沪起程算，仅二日多；从离开镇江算，也只有七天不到；从离开南京算，为四月十四日（5月21日）至到长崎之日，恰十日。

【附录】

    陈衍云：《杂诗》五首，“杂诸余澹心《金陵怀古》诗、王阮亭《怀人绝句》中，几不能辨。”（《石遗室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