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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 南疆行/11

 爱游泳的黑熊 2023-06-01 发布于福建
11 风雪进山路:去阿尔恰拉

这些都是化名。大家就别在地图上找了……

看过繁华的绿洲城镇,该进山了。那里的风物更荒凉些,没绿洲热闹。但人少了,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反而拉近,更有些奇异的经历,看到些更深层、复杂的东西。有些层面,大概从未被外界接触、报道过。

有一点要提前说明,偏远山区的乡都人少,老乡们的生活圈子很小,互相熟识。我担心有些叙述,可能会对当事人的生活产生影响,所以会对地名、人名,甚至基层干部的职务,做一些“模糊化”处理,希望读者理解,也不必去过分求索,打扰老乡们宁静的生活。至于他们的照片,就不打马赛克了,读者体量吧。

首次离开莎车县,我打算去和它相邻的一个乡,阿尔恰拉。

此乡属于“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这个名字长而绕口,新疆人常简称克州。柯尔克孜是族名;克孜勒,红色;苏,河水之意。意译过来就是红河州,和云南的红河州重名了。也巧,那里的老乡都爱抽红河烟。

新疆汉人多抽雪莲或者兰州烟,所以维、柯、塔吉克的烟民,见了抽红河烟的来客,多有亲切之感。

为何选了这么个小乡,是因为我想去塔什库尔干县,且要走一条不常用的路。

正常去塔县的路只有一条:从喀什出发的314国道,也称中巴公路。但在汽车还没普及之前,从南疆上克什米尔、帕米尔高原,有很多道路可选——也谈不上什么捷径,都很难走。

我这次想走的,是沿着叶尔羌河的一条路。主要是想看看河流上游的环境,和人们的生活方式。叶尔羌河从山中流出,滋润了南疆最大的一片绿洲,供养着莎车、泽普等县的近百万人口,它是绿洲生活之源。

但这条路不那么知名。首先,从莎车县去阿尔恰拉乡,并不通班车。我只能坐到最尽头的乡镇,再想办法。还有四五十公里山路,大不了就走过去,看地图上,中途有个小村落,可以投宿。

在莎车客运南站坐上班车,同坐的就是上集那位种果树的河南老李。他中途下车,我坐到尽头的咯群乡,吃了午饭,死活问不到去阿尔恰拉的车,但坐上了一个村际小巴士,看地图,它能载我到最后一个路口,那里叫兰干村。

插一句,南疆各地,有很多叫“兰干”的地名,有维族老乡说,兰干维语意思是“必须要过的地方”。他们汉语不太流畅,所以我猜是关口、卡子的意思,甚至怀疑是引进的汉语“栏杆”。后来,同事万雪玉教授告诉我,关于维语中的“兰干”地名,原为客栈之意,发音也小有区别,已有人专文论述。林则徐在新疆有诗云:“却赖回官安亮噶,华人错唤作阑干”。意即,多亏维吾尔人的地方官设置了“亮噶”(客栈),却被汉人错叫成了“阑干”。

跟车上人打听,我该在哪里下车,基本都不懂汉语,靠比划,好在地名谁都能听明白。大家很热情,七嘴八舌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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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兄看我的眼镜好玩,要戴上留个影。

按照众人指点,在正确的路口下了车,一片雪野。紧紧背包,开始走缓慢的上坡之路。

越走雪下的越大——南疆绿洲雪少,大雪更稀奇。是开始进山的气候了。而且我的电信手机也没信号了,这是纯原生态的旅行。

身边也曾开过两辆农用车,应该是附近老乡的,不跑远路,所以我没拦。嘁哩喀喳走了一个来钟头,忽见后面开来一辆伤痕累累的大众途观!试着招个手,车停了,车里三个维族汉子,司机汉语不错,说他正好也去阿尔恰拉乡,让我上车了。

开途观的,是个跑生意的老板,另外二人是伙计。没好意思问老板做啥生意,不过听他口气不小,说随后还要从新藏线去拉萨,可以捎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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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扔着一台尼康D80,三人都不太会用。我曾偶尔用过这机器,所以替他们拍了不少照片。南疆人较少见大雪,他们不时下车玩雪、照相。看他们这商务旅行,更像轻松的自驾游。

我这次游走,在路上搭车,还遇到过两三次这种跑生意的维族老板,一般是老板自己开车,会汉语,甚至说得很好,而且比较世俗化,烟酒都沾;跟班的则几乎不通汉语,宗教方面也更传统一点儿。这种老板一般都脑筋活络,见识广,接人待物甚为得体,连开车都从容、有修养。他们算是维吾尔人在体制外的精英了。

路滑,不敢跑太快,途观在雪野里走了一个多小时,进入真正的山区了。这里坡陡雪深,途观死活爬不上去。他这车不光没四驱,连防滑链都没带。我看俩前轮,胎纹几乎磨平了。后胎倒是好点儿,但没动力,使不上劲儿。就这行头,您还想上新藏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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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车四人玩命折腾,推车,铁锹铲雪,挖土垫轮胎下面。一个过路的白胡子放羊老汉也自愿来帮忙(没羊,就看他打扮像放羊的)。奋战许久,汽车爬行了几百米,又不争气的倒滑下去了。大雪里折腾,大家身上早已是雪化成水、水结成冰,一团狼狈。

已近黄昏,最后老板决定放弃,返回莎车,我则决定继续步行。听老板翻译,这老汉家就在前面的村子,还有十来公里(后来发现远不止,老汉大概对公里没概念)。我和老汉同行,晚上可以住他家。这些都靠老板翻译过去,因为老汉一句汉话都不会。

途观掉过头,忽又停车,老板从车上拿下了几个馕饼,塞给我和老汉,那情态颇为悲壮,他可能猜我俩要在路上过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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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老汉蹒跚而行。老汉的背包是个尿素袋子。

路慢慢变成了盘山道。穿过了一个隧道,里面居然有两个儿童在玩耍,说明附近有零星住户,让我不太紧张。还见到了一辆掉到雪沟里的双排座,两个维族司机正抓耳挠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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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面是土石路,凸起的石块不少,雪里看不见,踩上去难免摔一大跤。我连摔了几次。当天没感觉异常,三天后到了个能脱衣服洗澡的地方,才发现摔得胳膊腿好几处黑紫,肘后还有一大块结痂。老汉虽然颤颤颠颠儿,一次也没倒地。

走了个把钟头,还没见人影,我有点绝望了。老汉打了手机,跟我说“巴郎子,摩托”,意思是叫家里的孩子骑摩托上来接我们。但这大雪山路,摩托车是画饼充饥。

天无绝人之路。后面驶来一辆皮卡。老汉没搭车的意思,我忙拦了下来,管他去哪儿,能坐一程是一程。

这车有经验,轮子上绑了副防滑链。车里已经坐满满的了,我们只能坐后厢,在行李堆中找地儿放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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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一张老汉正面照,拼个图,权当合影吧,可见上车后的快乐。

风大雪猛,老汉渐渐冻成一团,我从旅行包里翻出一件抓绒上衣,他裹到了头上,还抱着旅行包,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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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疆过来,这点儿风雪不算什么。我背靠护栏而坐,点上支烟,舒心惬意,如列子御风而行。汽车真是个伟大发明啊。

两侧的山头,开始从丘陵状变成嶙峋的大石头,多是红色,跟雪的颜色反衬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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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老汉家的小村,他下了车。

司机说,他这车是到阿尔恰拉乡,我正好坐到终点。车里人使劲儿挤了挤,也让我坐进了车内。

后来我老纳闷,这老汉,难道当初就准备一路走回家么?也许,如果不下大雪的话,他可以等来“巴郎子”的摩托吧。

跟车里人聊才知道,我今天的行为有多荒诞——他们这辆车,就是往返阿尔恰拉和莎车县的营运车!阿尔恰拉是个小地方,所以莎车人多不知道这这条线的车况。

不过,我去这无名之地,又不是经商、出差、探亲访友,不就是为了跟陌生人打打交道吗?那今天的经历,确实不算虚度。

不知又颠簸了多久,车到阿尔恰拉,天已全黑了。从莎车到这里每人五十块钱,我给司机一百块,大方地说不用找了。有钱,任性!(我是觉得这车救了我半条命)

这天匆忙,都没注意司机长啥样,但司机牢牢记住了我。当十余天后,我第二次到这个乡,跟这司机还有不少故事(这是位五毒俱全的主儿,很好玩)。


李硕游记系列:

1、2015 南疆行/01-02
2、2015 南疆行/03
3、2015 南疆行/04
4、2015 南疆行/05-06
5、2015 南疆行/07
6、2015 南疆行/08
7、2015 南疆行/09
8、2015 南疆行/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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