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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山检海:金兀术南下攻宋

 licht3jh8evr0j 2023-06-02 发布于江西

兀术即完颜宗弼(下称宗弼),为金太祖第四子,他是金朝初年的名将,在金朝初年立下了赫赫战功,金世宗完颜雍曾经称赞说:“宗翰之后,唯宗弼一人”,元人认为此言非虚,其比较有名的战役颇多(而且世人似乎多关心其老打败仗),本文选取其著名的“渡江战役”,也就是将宋高宗赵构逼到海上的战役。此外,本文试图排除宋人的夸张渲染,从一个较为客观的角度来评价宋军对金军的实际表现。

追杀赵构、宗弼过江

靖康之变后,北宋朝廷覆灭,在外的皇子赵构即皇帝位,成立了南宋政府,然而面对金人强大的攻势,赵构拒绝了一些积极进取的主战派(如宗泽)前往开封进取的建议,而是一路向南进发。在赵构南撤的同时,金人也在逐步南下,北中国逐步落入金人之手。

建炎三年(1129)二月,完颜宗翰派兵奔袭扬州(当时赵构在扬州),此时的宋军仍无一战之力,抵抗无力,如韩世忠在沐阳战败,连夜逃跑,部下纷纷为盗,刘光世率军御敌,未渡淮而溃,赵构连忙渡江南逃,据《建炎以来系年要录》记载:“民未渡者尚十余万,奔迸堕江而死者半之”,“金帛珠玉,积江岸如山”,“朝廷仪物,悉委弃之”,可见当时奔逃之狼狈。到了三月,爆发了“苗刘兵变”,随后在张浚、韩世忠等人的帮助下将其平定。等到形势稍微稳定,宋高宗升杭州为临安府。之后金左副元帅宗翰自东平还云中,右副元帅宗辅从滨州还燕。

到了八月,宋高宗赵构担心他们再次南下,于是致书于金太宗请求议和,其又致书于左副元帅宗翰,称:“前连奉书,愿削去旧号,金珠玉帛者,大金之外府也,学士大夫者,大金之陪隶也,是天地之间,皆大金之国,而无有二上矣!亦何必劳师远涉,然后为快哉?”而早在此前,宋高宗就表示自己愿意“去尊号,用正朔,比于藩臣”(《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可见当时南宋条件之恶劣,对金求和之卑微。但是金人仍未放过残余的南宋政权,仍继续穷追不舍。最终造就的就是这次宗弼的渡江战役。九月时,宗弼夺取了睢阳,之后继续南下,十月二十三日攻陷寿春府,之后金人分为两路进军,意图渡江作战。

在这里我们要插入一下南宋朝廷方面的安排。南宋朝廷对金人动向比较敏感,特别是赵构,他知道金人不会轻易放过他,而且凭借宋军的势力恐怕很难阻拦住金军,于是早在闰八月二十六日就离开建康府,追随的军队主要是御前右军都统制张俊、御营使司都统制辛企宗所率领的军队,而江防部队主要是杜充统领。杜充是进士出身,本是接替宗泽的开封留守,但是随后率军南撤,由于其后来的选择(后叙),史书上留下了许多对他负面的评价,但无论如何此时他还是南宋朝廷依靠的重要力量,认为他“有古名将之风”。杜充被任命为江淮宣抚使,统领行营十多万宋军留守建康(我怀疑实际能指挥得动的不过三四万人),并且还有着中书印。御前前军统制王燮(这个字左边还有一个王的边旁,下文同)作为他的后援,御前左军都统制韩世忠为浙西制置使,守镇江府,御营副使刘光世为江东宣抚使,守太平和池州,而刘光世归杜充节制。此外如御前使都统制辛企宗守吴江县,御营后军统制陈思恭守福山口,统制官王琼守常州等等……然而杜充实际上并不能完全掌控这么多的江防大军,比如韩世忠和刘光世就不服杜充(时刘光世、韩世忠各持重兵,畏杜充严峻,论说纷纭。光世又上书,言受杜充节制,有不可者六。)

等到作战时这些问题就会暴露。那么,赵构要去哪里呢?当然是往后退了。赵构离开建康府后到达平江府(九月六日到达平江府),十月三日赵构从平江府出发,八日到达临安府,十七日到达越州,十一月二十八日离开越州(此时宗弼已经渡江进入建康),可见其安排之早。赵构可能对这些军人充满着不信任感,这不仅仅是苗刘兵变的影响(实际上随行的军队也发生哗变),还可能与其在扬州的经历有关,当时在前线御敌的韩世忠(金人当时已经分兵万人去扬州)“不能当”,撤退到沐阳,随后弃军而走(“世忠在沭阳,夜不安寝,与其帐下谋,夜,弃军,乘潮走盐城县,翌日,诸军方觉,遂溃去”)。刘光世又被派出去迎敌,“行都人谓光世必能御敌,而士无斗志,未至淮即溃”,如果不是赵构跑得早,那么就可能被金人俘虏了。而这次赵构没有选择相信宋军,而是提前离开前线,又让宋军方面缺乏一个有威望的统帅,守江的宋军难以齐心协力,这也是宗弼能够成功渡江的原因之一。

宗弼攻占寿春之后,分兵两路,自己率领一路为东路军(西路后叙),十一月一日,宗弼的大军攻占了庐州,接着继续南下,于四日攻占了和州,已经打到长江沿线,金军于六日打算从采石(传统渡口)渡河,但是被太平知府郭伟极力抵抗,不能过江,又进攻芜湖,结果仍被顽强抵抗,一直不能成功渡江,遂趋向马家渡方向。金军于十三日攻陷了六合县,临江军,十五日攻破了真州。

此时宗弼过江的战场是马家渡,此处宋军防备较为薄弱(“南岸无兵,金人舟不多,但无人迎敌,致使渡长江如蹈平地”),而且宋军作战十分软弱,后来完颜亮要渡江攻宋,问当年宗弼“何以得渡江?”就有人回答说:“梁王自马家渡过江。江之南虽有兵,望见我军即奔走。船既着岸,已无一人一骑。”不难见宋军畏敌如虎之状。

十一月十七日,金兵从马家渡过江,杜充得知后连忙派遣陈淬率领岳飞、刘纲等十七名将领共三万人御敌,又让御前前军统制王燮率领所部一万三千人前往增援,意图阻拦金人渡江。宗弼与陈淬在十九日作战,“凡战十余合胜负略相当”,但是本应该支援陈淬的王燮却率领西军先遁,陈淬没有增援,独木难支,遂撤退到蒋山,而水军统制邵青率领水师想在长江中阻拦金军,结果中矢而退,之后金兵继续进攻,陈淬战死(其战死具体地点不可知),二十七日,金军攻占了建康府。杜充在此前已经慌忙出逃,渡江而北抵达真州(二十三日),之后在金人政治攻势下选择投降(本来宗弼“许以中原地封之”,但金人并没有履行承诺。)
         
金人推进和明州大捷

马家渡之战时,驻守镇江的韩世光并没有选择与金人硬碰硬,而是采取灵活的战术,钱穆《收复平江记》记载:“(杜充)檄镇江府韩世忠、江州刘光世应援,皆不赴。世忠已望风循海道潜去。”不管韩世忠有没有接到杜充的求助,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韩世忠不想和金人硬碰硬,(《建炎以来系年要录》)记载:“浙西制置使韩世忠在镇江,悉所储之资,尽装海舶,焚其城郭。既闻敌南渡,即引舟之江阴。”他认为“胡骑骁勇,其锋不可当“,于是”率步卒航海,以伺其隙”。而本来作为陈淬后援的王燮一路从徽州跑到了福建,刘光世更没有勇气与金人作战,无动于衷。

因此,在击溃杜充的江防部队后,已经没有宋军能够阻拦金军。金兵肆无忌惮继续向前突击,方向是临安,目标是赵构。由于前线战败过快,“道路之人,但知溃卒为乱,不虞金人之至”,宋方广德军的官员周烈还还想着迎接溃军,在金人的进攻下广德很快被攻陷(十二月八日),周烈被杀。

十一日宗弼到达临安府,当地官员仍“未知为金人”,十五日临安府破,二十四日金兵攻破越州,宗弼让金军继续追击,在会稽的东关击败宋军,渡过曹娥江,同时另一支军队攻余姚,由于金人不知地势以及为宋人虚张声势所吓唬,未敢轻进,“为之彷徨不敢进者一昼夜”,正是因为这个时间差,使得宋高宗得以登船航海,于次年正月一日泛舟于海上。在十二月二十九日,金兵追击到明州城下,与浙东制置使张俊的军队展开作战,宋军取得“中兴以来十三处战功”的第一处战功——明州大捷。当时金人追击到城下,宋军先战不利,之后殊死作战,最终击败金军。宋方认为是:“建炎三年十二月,兀术自杭州分兵至明州城下,浙东制置使张俊拒之,小捷”,然而这场所谓的大捷值得商榷。实际上宗弼仅仅只是派遣其先锋出发,张俊击败的也只是宗弼手下的阿里和浦卢浑,而且宗弼后来并没有亲自进攻明州,而是“分麾下兵,会攻明州,克之”(《金史》),可见张俊并没有击败“兀术”。

建炎四年(1130)正月初二日,张俊和金兵再次交战,结果胜负未分,随后金军退到余姚,但是张俊考虑到金人可能请求援军(确实如此),于是假托收到宋高宗的旨意要去护卫,遂率军连忙逃跑(这也说明主帅不是宗弼,不然没有理由击败宗弼率领的主力后仍放弃城池逃跑),而张俊逃跑后“明州士民皆散”、“城中居民去者十七八”,于是连忙撤退,而得到援军补充的金军于十六日攻克了明州,赵构听说明州被攻陷,连忙继续南撤,二月二日到达温州,但是不管如何,这场战役的胜利对宋军来说意义重大(且《金史》承认战败),因此《中兴圣政龟鉴》记载说:“中兴战功自明州一捷始,敌自入中国以来,未有一人敢婴其锋,至此而军势稍张矣。”

金人攻克明州后,派出水军继续追击赵构,但是未能抓到,金人以为“搜山检海已毕”,不欲继续南进,随打算北归,此为完颜宗弼过江的第一阶段结束。

西线的一路并不是宗弼率领的,主要是宗弼得知隆佑太后在南昌,于是分兵偷袭,这支部队攻陷了黄州(二十五日),接着于二十六日从黄州渡江,三日方尽,而在江州一带防御且手握重兵的刘光世每天置酒高会,并未留意金人的动向,等到得知有人渡江,以为只是蕲州和黄州之间的小盗贼,派遣前军统制王德前往迎敌,因此得知了是金人而非流寇,连忙撤退,自然起不到抵御金人过江的作用了(之后介绍这一路军的进展)。金人在江西一带烧杀抢掠,十二月二十一日攻屠洪州,隆佑皇太后一路南逃躲避金人追击,幸而得免,金人又继续掠夺湖南一带,直到四月末才向北撤退,经荆门北归之时遭到宋军牛皋部的袭击,取得小胜。

金人的北返和黄天荡之战

由于“搜山检海”却没有抓到赵构和擅长水军作战的宋军(比如韩世忠部)可能会将其后路截断,金人决定北还(也符合金人夏季不用兵的习惯),于二月三日从明州撤回临安,十三日撤兵北上。而由于金人掳掠的财物过多,因此必须沿着苏、秀的运河线北上,十八日攻破秀州,二十五日进入平江府,金人所过大多烧杀抢掠一空并且放火焚城,于三月十日攻破常州,十五日到达镇江府。宋军在三月初一日时取得一场小胜,记载是“是日,完颜宗弼去平江府,时敌之后军泊吴江县,下临太湖,石岸险狭,统制官陈思恭以兵邀之,金人舟乱不整,思恭小捷而退”,李心采纳的是“小捷”的说法,此外熊克的《中兴小历》中有着“敌过吴江,思恭以舟师邀于太湖,击败之,几获乌珠”的记载,但是并不可靠,因为这场战役时间为三月初一(《三朝北盟会编》:“三月癸卯朔,陈思恭败金人於吴江。”),此时宗弼早已离开了吴江(正如上文的二月二十五日攻陷平江,平江位置在吴江更北),更是在三月初一日连平江也离开了,则宋军击败的更可能是尾部的金军(正如李心所采纳的史料),不可能为宗弼率领的主力一事甚明。

此时的韩世忠率领水军截断宗弼的北退之路,之前他避开金人锋芒,“知金人不能久,大治战舰,俟其归而击之”。他等待着机会,等到宗弼北返就可以率领水军截断其后路。三月十五日,金军北归至镇江府,此前韩世忠先降伏李选(本来是溃卒,乘着金人南下的混乱率领数千人攻陷镇江府),然后与金人对垒。韩世忠主要是利用其不擅长水战和所带辎重过多的缺陷来击败金军。虽然韩世忠仅仅有八千人,而宗弼有十多万人,但在水军方面金人实在是处于劣势,所以一直不能突破。当时宗弼在镇江,韩世忠的水师在江面上乘风用帆,往来如飞,于是宗弼张榜招揽能够击破海船之人。有福州人王某,献计金人,在船上载土,用平板铺在上面,在船板上开洞安装船桨,等到无风时,韩世忠的船无法行动,而金人反而能够运转自如。宗弼照策而行,并且使用火攻来针对性地打击韩世忠的舰队,韩世忠的船是大船,船上有兵、马、家属以及物资,在金人的攻势下节节败退,人马受惊,宗弼再用小船追击,结果宋军大败(四月二十五日)。宋军败状之惨令人惊心,《金史》称韩世忠“仅能自免”,而宋方记载韩世忠“与余军至瓜步,弃舟而陆,奔还镇江聚兵,沿江避兵之人,往往取其粮食,亦有得军储银帛者”。在击败韩世忠后,宗弼于渡江而去。此战韩世忠虽然最终战败,但是利用宋军的水师优势一时让金人束手无策,差点让金人难以北返,可谓虽败犹荣。此战之后,完颜宗弼渡江作战的第二阶段结束。

收复建康和江北的奋战

宋人小胜的战役往往被人夸大,如同建康的收复。实际上金人是将建康掳掠一空之后撤退,并非为宋军逼迫而走。而直到五月十一日,金人才焚烧建康城而去,在《金史》中有“(赤盏晖)乃还,载资治通鉴版而归,大军国江宁,徙其官民北渡”。

则宗弼早于四月二十五日击败宋军韩世忠所部北归,而金人的尾部于五月十一日才北上。而在金军撤退之后不仅仅是岳飞想要攻取建康,许多宋军部也跃跃欲试,而在此前后,如邵青知道建康城中的金兵数量少,想要引兵进入建康,但是他自己被牛弄伤了(挺奇怪的),于是无法实行他的计划,又有一个都团陈德,想着纠集众人杀掉金人,乘机收复建康,结果因被告发而失败。就这样,收复建康的历史使命就落到了岳飞身上。在金人北撤之际,岳飞并非无所作为,在收复建康之前,他在静安截击北归的金军,取得胜利,但是很可能并未与金人大部队交手(王曾瑜认为岳飞这段时间就是与宗弼率领的大军交手,辩护甚力,笔者实在难以接受,不予采纳。献俘记载为:“统制官岳飞献静安金人之俘,上呼入译问,得女真八人磔之,余汉儿分隶诸军。”)而之后岳飞联合通直郎、权通判建康府钱需(此人纠集了一批乡兵,在截击北撤的金军)一起收复了建康。

这场战役虽然在整个战局影响不是很大(因为如果岳飞不去收复,由于金军北撤,迟早也会有人去收复),但是对于岳飞本人来说意义重大,之后岳飞随张俊降服戚方后被提拔为通、泰镇抚使,兼知泰州,这也意味着其开始参与江北的作战。

江北作战之前牵制住了完颜昌的大军,在金军北归后,江北的宋军奋战仍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宗弼过江南下之后,本来在徐州的守臣赵立认为徐州“城孤,且粮寡”,决定率领军队和民众三万人南归,到达临淮后接到尚未投敌的杜充命令,让其去楚州,而当时金军的左监军完颜昌正在围困楚州,赵立率军杀入重围,自己中箭且仅剩数千人进入楚州(时间应在十二月),但这极大地鼓舞了楚州的士气和增强了楚州的防御力量(本来楚州打算投降,因为赵立进入后得以终止),楚州仍被完颜昌的大军围困(之后五月份时曾短暂撤退)。完颜昌的大军本来是配合宗弼大军,其在楚州被牵制多少有所减缓宋军压力。宗弼的大军携带辎重,无论是想要从运河北归,还是完颜昌从运河南下,就要经过扬州——高邮——楚州一线,而扬州城在八月初被宗弼的大军攻陷,随后又攻破了承州(即高邮),将要继续北上只有楚州挡着了。因此完颜昌抓紧围困楚州,九月十六日,经过长期间围困的楚州城被完颜昌攻陷了。虽然楚州最终被攻陷,但这场战役极大地牵制了金人的兵力,同时张浚又在西线发起攻势从而使得金人无力从东线南下。

当时在西线全权负责的是张浚,本来赵构让他经营川陕,积蓄力量,三年后再准备出兵,但是此时完颜昌和完颜宗弼都在淮东,很可能在秋天再度南下,出于一种战略的考虑他决定出兵“分挠其势”。九月二十四日,张浚和金军在富平作战,而为了应对这场宋军的大规模攻势,宗弼已经调到了西线作战,从而使得东南方面的压力减轻,虽然富平之战的宋军惨败,但在战略意义上还是有一定价值的。即使在完颜宗弼被调走的情况下,完颜昌仍有渡江之意,攻破楚州后接连继续南下击败张荣,又以优势兵力逼迫岳飞放弃泰州渡江而南(十一月七日),又在十一月二十日攻破了通州,可谓来势汹汹,但到底没有能够渡江,如果宗弼仍在淮南一带,其渡江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则张浚的攻势实与南宋在东线的作战息息相关。金人也在富平之战后将战略重心向陕西方面转移,金军之前曾关于进攻宋朝发生了冲突,所谓“河北诸将欲罢陕西兵,并力南伐。”但是河东诸将反对,权臣宗翰则主张“舍江淮而专事陕”,但是在宗弼渡江战役中,仍是“分西师合于东师”来作战。而完颜娄室经营陕西,“所下城邑,旋皆归于宋”,金朝方面已有不满,而宗翰提出可以让宗弼率领两万精锐部队前往陕西方向,但是最后并未施行,而是让完颜宗辅(金太祖子)前去以重臣身份帮助。而张浚的举动让金朝方面更加注重对陕西的攻略,自然减轻了江南的压力(关于富平之战是否有助于东南战局的改善存在争议,笔者认为确实改善了东南的处境)。

江北的作战以及陕西的攻势极大地缓解了南宋政权的压力,所谓“是役也,敌锐意深入,会张浚出师关陕,完颜宗弼往援之,又(赵)立以其军蔽遮江淮,故敌师亦困毙而止,议者谓立之功,虽张巡、许远不能过云”,韩世忠截断宗弼的后路、赵立的奋战以及张浚的执意进攻,使得金兵再次南下的可能性减小,这极大地有利于南宋朝廷的恢复。

当然,从金朝方面也有不能继续南下的原因。比如《金史》记载的这一段:“初,宗弼自江南北还,宗翰将入朝,再议以伐宋事。宗翰坚执以为可伐。宗弼曰:'江南卑湿,今士马困惫,粮储未丰足,恐无成功。’宗翰曰:'都监务偷安尔。’”宗弼在此没有涉及到其他问题,仅仅强调江南卑湿的环境,以及军队的疲惫和后勤保障的不足,可见其客观原因。此外,金人的战争是带有掠夺性质的,他们发源于东北的苦寒之地,“地狭产薄,无事苦耕可给衣食,有事苦战可致俘获”(《金史》),但是随着战争的进行,金人逐渐得不偿失,进攻意愿有所减弱,即“金人侵中原,有掳掠,无战斗,计其从军之费,及回日所获数倍。自立刘豫之后,南侵淮,西侵蜀,生还者少而得不偿费,人始患之”,可见南宋方面的作战虽然往往以失败告终,所胜多为小捷且未对金人主力造成大的伤害,但仍起到了有价值的影响。而金人同时扶持了刘豫当中原的傀儡皇帝,建立伪齐政权(七月二十三日),本身就有把伪齐作为缓冲带的理由。

群盗的平定与南宋政府的巩固

从实际对南宋的打击来看,宗弼的南下不仅是攻城略地,将赵构赶到海上,还让许多在北方的流寇、散兵南下以及江南的群盗兴起。

当时“江北荆湖诸路盗益起,大者至数万人,据有州郡,朝廷力不能制。盗所不能至者,则以土豪、溃将或摄官守之,皆羁縻而已。”何谓羁糜的实力派呢?就是南宋政府所封的诸路“镇抚使”,南宋朝廷无力控制局面,范宗尹曾直言道:“今诸郡为盗据者以十数,则藩镇之势骎骎成矣,曷若朝廷为之,使恩有所归”(意思是这些地盘本来朝廷就控制不住,不如顺势分封给他们)所谓“诸路镇抚使桑仲、李成、孔彦舟、薛庆皆起于群盗,翟兴、刘位皆土豪,李彦先、郭仲威皆溃将,吴翊、赵霖、冯长宁皆摄官,朝廷及大臣出使所除惟赵立、陈规、解潜、岳飞、范之才而已”。南宋朝廷许诺各位镇抚使得以“专制于境内”,如果立功还可以“永传于后裔”,在楚州战死的赵立和在承州战死的薛庆,以及被迫向江南转进的岳飞都是镇抚使,可见南宋朝廷一方面是对无奈事实的追认,另一方面也确实希望利用他们来遮蔽南宋朝廷(虽然很多镇抚使并不忠于南宋朝廷,比如郭仲威后来就被处死,孔彦舟投降了刘豫等)。

后来吕颐浩指出:“先平内寇,然后可以御外侮,今李成摧破,李允文革面,张用招安,李敦仁巳败,江淮惟张琪、邵青两寇,非久必可荡平,惟闽中之寇不一,又孔彦舟据鄂,马友据潭,曹成、李宏在湖南、江西之间,而邓庆、龚富剽掠南雄、英、韶诸郡,贼兵多寡不等,然闽中之寇最急,广东之寇次之。”(绍兴元年即1131年九月二十三日,以上并非全部)可见当时反对南宋政府的人员之多。如果全部举例则篇幅不够,比如桑仲乘乱占据襄阳,比如李成,他本是宋朝体制内的官员,但是随后被道士陶子思认为是“有割据之相”,逐渐生气异心,率兵进攻宿州和泗州,结果占据了宿州,后来被江、淮制置使刘光世击败,于是转去山东,之后赵构渡江后又攻陷了淮南的滁州,乘着宗弼南下之际率众赶往淮西,攻占了淮南的几个州,拥兵五六万,所谓“时李成乘金人侵略之馀,据江、淮六七州,连兵数万,有席卷东南之意,使其徒多为文书,符谶,幻惑中外,朝廷患之。”他之后被南宋朝廷派出的张俊击败,1131年五月份投靠了伪齐政权。而李允文、张用(据说“有众五万”)都是在张俊(岳飞在张俊军麾下)兵威之下选择投降。如张琪“众号五万”,被吕颐浩击败,后来被南宋朝廷抓获处死。邵青和张用本来反复无常,南宋朝廷本来不准其投降,九月时仍接受邵青的投降(其拥舟数千艘)。此外如曹成、马友的军队数量更是不可胜数,岳飞后来讨伐曹成,击斩数万人,之后南宋朝廷又“招马友、曹成之众得八万人”,这些人对南宋朝廷造成了一定的威胁。而在金人掳掠之后起来反抗的底层民众也不少,在溃败的宋军和金人抢掠之下,“自江西到湖南,无问郡县与村落,极目灰烬,所至残破,十室九空”,如西路金军撤出潭州后,“群盗乃大起”,孔彦舟从淮西收集溃兵,侵据荆南、鼎、澧诸郡,鼎州土豪钟相之前“等贵贱,均贫富”吸引了许多民众,乘着孔彦舟占据地盘时,乘乱而起,“鼎、澧、荆南之民响应”,其自称楚王,割据了十九个县(二月末)。而信州一带有王念经聚众数万反抗南宋朝廷,在1130年六月份才平定。民兵统领范有为率军于1131年十月率军进入建州,他之前就据建安,拥众十余万,辛企宗连年讨伐不能攻下(后来被韩世忠平定)

等到绍兴二年(1132年)十一月,南宋朝廷已经将内乱平定差不多(除了杨幺),所谓“且向者邵青扰通、泰,张琪劫徽、饶,李成破江、筠,范汝为据建、剑,孔彦舟、马友、曹成等为乱于江、湖,朝廷枝梧不暇,今悉已定。”又有编连成几支军队,如“今张浚兵三万,有全装甲万副,刀枪弓箭皆备;韩世忠军四万,岳飞军二万三千,王燮军一万三千,虽不如俊之军,亦皆精锐;刘光世军四万,老弱颇众,然选之亦可得其半。又,神武中军杨沂中,后军巨师古,皆不下万人,而御前忠锐如崔增、姚端、张守忠等军亦二万。”这些部队成为后来南宋朝廷的支柱。

则在宗弼过江后,金廷没有能够继续对江南用兵,反而对西北一带用兵,又将河南陕西之地分封给了没有太大实力的刘豫,使得南宋政府得以有喘息之机,从而平定内乱,建立起稳定的政权,从南宋方面来说固然是好机遇,但对金确实错过了一次机会。

宗弼再来一次渡江战役,南宋会不会被打垮呢?这是一个未知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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