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王亦秋 绘画：贺友直 《戒尺、浦东与书包》 说来有点羞愧难当，读书小学六年毕业，我却超过六年。上课时心猿意马于外，下课后打打闹闹“惹事生非”。在家不做作业，与小邻居为伴，在外滩码头货物堆上，跳上跳下玩“官兵捉强盗”。  那时代学生叫老师为先生，我是先生心目中一个不喜读书，孺子不可教也的顽童。对顽童“苦口婆心”失效，采用有效的办法，先生手中有一件法宝，“戒尺”，意思是“引以为戒”，只要戒尺在桌上“笃笃”几下，学生即刻鸦雀无声，还专治不认真用心读书的顽皮学生。我背不出书中的课文，用戒尺打手心来惩罚，当时时行这一套，天经地义。  开始受罚时，打五记十记以观后效。打一记喊声“阿唷哇！”盈盈泪水自下，屡教不改的我，经常被罚，后来脸皮越打越厚，不以为耻，“当伊呒听事”，先生看我打几下只当“毛毛雨”，恨铁不成钢，只好层层加码。一次我故态复萌，先生怒不可遏，倾盆大雨，一下子打了我一百记，“啪！啪！啪！”清脆利索，声震屋宇，同学们个个聚精会神，又看我出洋相。   终于戒尺经过一番激烈运动也吃不住了，一折为二段宣告引退，可想而知，手心和戒尺一矛一盾斗得够刺激的，手掌被打得“热血沸腾”，虽还未“皮开肉烂”却是像喝醉了老酒，通红通红的。  但我也“久病成名医”，得到了窍门，把石头砚台往“辣豁豁”手心上一压，顿觉“阴笃笃”“凉嗖嗖”，温度马上降了下来。我这小手心，经得起戒尺“狂轰滥炸”到也真不赖，望着自己手心也发了呆，想不到这戒尺真有点“威慑”作用，我一看见戒尺就有点“汗毛凛凛”，我横字打头，“破釜沉舟”逃学了。  我的学校在老城隍庙附近，这一带我熟门熟路，庙旁苏有一家大酱园，后面有一个酿造作场，有一条小径直通庙内，每天必开方便之门。作场里有四五十只大酱缸，整整齐齐一个挨着一个，都戴有像个小山包式的竹编大帽子，以遮风雨。两只酱缸中间夹缝极为隐蔽，我把书包藏之于这个“深山”。  身轻如燕，天高皇帝远，飞到小街上的小书摊上，站在看书人的背后，弯着腰，歪斜脖子，书中的图画，使我两眼瞪得滚圆，揩油看白书，可以磨上大半天，到了午间，溜回家去，家人还当我在校读书哩！听说浦东乡下很好玩，我却从来没去过，早就向往已久。午后在外滩太古码头混上了一条直开对岸浦东的轮船公司工作小火轮。在闹哄哄中上了岸，一路“走马看花”，穿街走巷，不知不觉到了杨思那个地方。一派田舍风光，好不新鲜。  走在田梗上，见到在书本上看到过绿油油的小青蛙，不禁喜出望外，手舞足蹈起来，赶紧伸出双手，一头裁进田里，溅得满身泥水。青蛙活络得很，跟我玩起捉迷藏来，迷藏来，左右扑腾总算逮往二只，包在手帕里。不觉已夕阳西下，肚子也已饥肠辘辘唱了空城计。于是三步并作二步连蹦带跳，直到江边码头。夜色朦胧，浦江西岸灯光闪烁。小火轮没啦！顿时五雷击顶傻了眼，情况严重，身不由主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继而“妈妈呀！”号淘大哭，引来路人七嘴八舌，把我引进了派出所。   他们派了一个警察带着我在江边坐了一只小舢板，在月色溶溶下，一摇一摆在太古码头跳上了岸，我如鱼得水，拔脚就奔，企图摆脱警察，警察见我想溜之大吉，一面叫“小孩别跑”，一面在后紧追不舍，一前一后在玩“警察抓小偷”。三四分钟我气喘吁吁到家直往里钻，家人不明白怎么回事。警察接踵而至，警察一说，家人明白了。 事情露了馅，我被处罚饿饭一顿，警察索了二元钱的“脚力”费。不公平，不公平！ 第二天只好硬着头皮上学了，书包还藏在“深山”呢！一早等到酱园开门，一阵快步直奔作场，“风云突变”，瞬时间，一身冷汗，哭丧着脸，原来要命的书包不翼而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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