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姑、姑父赶会来 作者/李志敏 每年农历四月初八,娘家例会。在娘家,我总能见到两个姑姑以及她们的家人。父亲是老大,三个弟弟,两个妹妹。三叔家在开发区居住,家里留有父亲,大叔和小叔三家。上午九点,两个姑姑已经来到,她们一家一家分送礼物。十一点,备齐酒菜的我到小叔家请两个姑姑吃饭,她们已坐在餐桌前夹菜喝酒,大姑说道,我们俩腿脚都不方便,今年就在你小叔家用餐了。在礼貌的客气后,我也就顺水推舟了。午饭后,二姑姑慌着参加牌局,让孙子带上她走了,大姑与姑父留下,等待忙清工作的小儿子来接。受大叔的邀请和委托,陪姑父到他家坐坐。在大叔满满腾腾的酒菜前,姑父落坐在沙发上,他点起烟,大致说着现在的情况:八十一岁的他们现在腿脚都不便,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一家一月轮流居住。孩子们都孝顺。大儿子在开发区,现有两套房子。小儿子承包了三个学校的食堂。女儿家三辆大货车,女婿,外甥都跑运输。其中三儿子已离世多年了。姑姑的家我是清楚的,姑父年轻时做过包工头,淇县社会汽车站,朝歌大市场,烟草局等地方都是姑父带领队伍留下的辉煌。他一个女儿四个儿子,他们为孩子先后盖了七座房,娶了四个儿媳妇。在经济上有能力的他们帮助我们这边不少,父亲和叔叔家一遇到孩子结婚,修盖新房,重病住院这样的大事,一般都有姑姑家经济支援的身影,特别是大叔现在居住的房子,三十年了,那时姑父带领两个儿子亲临现场,指挥众人,一块砖一铲泥砌起来的,姑姑则在后勤上操着心,跑前跑后。爱说笑的姑姑爱说历史:那时我正年轻,有人给我介绍他,一见人吧,倒不难看,但我一时下不了决心,二大娘和大大爷(大伯)都说我,这孩子16岁都当大队会计,有材料啊,你嫁给他,明个(将来),你们的时光过不孬,后来,就嫁给他了。我们在钱上倒不缺,他一辈子也不找别的女人。就是有一点,他们家老的不好,苛待人。老头懒,不干,把我们的粮食领走。(生产队按公分与人口分粮食。)你姑父年轻时脾气可玄,可我死活不怕他,我们倒没打过架,吵是常有的事。那时候在生产队,队里一敲钟,你就得上晌(上班),这里锅还涮不清哩,就得走。我这人爱干净,那院地白天没空扫,晚上加班也得扫扫。后来地分了,我们自己种,玉凤是老大,我就教她,我们天天在地拔草,那麦子玉黍长得都不赖,我还教她织布,做鞋,做棉衣服,玉风啥活儿都会干,早早都立事了。我只管家这一摊子,外头的心不操,在钱上没做过难,遇到盖房娶媳妇用到大钱,都是他,我们盖了七座房,娶了四房儿媳妇……茶几上白色茶杯里的水冒着热气,我移到姑姑姑父面前。“姑姑喝水,姑父,你也喝水,哎,这儿有烟,你随便啊!”我把烟又往姑父跟前放了放。姑父拿起一支烟,用自带的火机点燃。姑姑端起了热水,喝了一口又开启了腔。老大在新区有两套房,他沾他老丈人家的光。他小舅(妻弟)是卖房的(搞房地产),白送他家一套,大媳妇给他爹做做饭,一月四千块钱的工资,大孙女莎莎研究生毕业,现在郑州,有一个男孩,五六岁了,可孝顺,来一回就给我们买东西……莎莎是老大,从小和我们就有近味,这个孙女孝顺得很,我抽的烟基本上都是她买的。慢条斯理的姑父开了腔。老二家也是好事,他的孩子秀鸾早早就娶了媳妇儿,三年内生了两个小子,都是精丝丝哩。现在一家四口在开发区哩。秀鸾妈在家,俺这一大家的地都给她种了,秀鸾妈还喂了二三十只羊。前两天,晚上还到鸡场捉鸡,现钱。……姑姑神采飞扬。这些事情我是知道的,因为姑家产业大,二表哥一直在建筑工地负责看管,晚上睡觉腿受了寒凉,从此落下了腿疼病。北京,上海很多大医院都跑遍了,就是不见好转,治病的费用都是姑父掏腰包。二表哥后来身体又添置了多种疾病,四十多岁便走了。二表哥的家业分得比别家重一些。老四更别提了,说这句话时,姑姑的脸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现在他家承包了三个学校的食堂,两口都忙,早上吃过饭就走了。他们家闺女大学毕业上班了,儿子上高中哩!就老四讨神讨的大,十七(岁)那一年,和村里的几个孩跟外村的(孩子)打群架,外村的一个孩子被打死了,公安局来人破案,在现场发现一把刀,那上面刻着他的名,被视为主犯。因为这事折腾了大半年,那时我都瘦了二十斤。后来,他用我的家业承包工程,老大一直有意见,说我偏向他,都是我从中周全。姑父的话也多起来。姑父喝了两口水,又拿起茶几上的烟,用自带的火机点燃,抽上了。就爱吸,就爱吸,不吸可不能活了!喝了一口水的姑姑连珠炮似地笑着嗔怪道。彩园女婿在山东那地方办了一个厂,去年一家人都去了山东,自从走后,就过年时才回来一次,看了看我们。那时候在家隔几天便会来瞧瞧(我们)……彩园是三表哥唯一的女儿。那时,结婚刚半年的三表哥在鹤壁一家电厂上班,因厂内管理不到位触电身亡。全家将消息隐瞒姑姑两年多,直至彩园两岁时,她的妈妈和外村一个男青年相好,姑姑才得知真相。再后来,彩园妈外嫁,彩园留在自家,是姑姑和姑父将她抚养成人。俺玉凤有本事,挨着她家是她本家的一个大表哥的院落,人家几囗在郑州,都不在家,玉凤前去讲了讲,就在人家闲院子中种上杂粮,今年种红薯,明年种花生,再后年种黄豆,我们家的杂粮都是玉凤送的。她家买了三辆大货车,她女婿和儿子都跑运输呢,忙得很时,就雇用司机……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母亲屋内墙上钟表的指针已指向下午四点钟,接连倒了三杯开水的水瓶已空荡荡了,我起身,走到一直坐在我旁边静静倾听的母亲身边,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声,母亲起身出去了。现在的年轻人,啥都是买的,自己不愿意动手做。例如炸个糖糕了,打个凉粉了,一会儿就弄点,可人家都不弄,光说买哩。这孩子还是多要个,年轻时过的有劲,老了也有指望。人呀,没有付出,哪有回报。……竹帘一挑, 母亲回来了,将手中的零食放在茶几上。我伸手拿起一袋小饼干,撕开囗子递给姑姑,姑姑,你尝尝。……姑父,你也来一个。我望望心情极好的姑姑,又看看稳坐如钟的姑父,感受着这对八十岁老夫妻那种传统婚姻中的美好:不离不弃,相敬如宾,他们孝敬父母,勤劳节俭,自强不息,求索创新,诚实守信,还有最重要的是,他们彼此的心中全都是他们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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