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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世界|一桩闹出人命的责任事故是怎么摆平的?真是双标

 陈想读名著 2023-06-03 发布于浙江

本文解读《平凡的世界》第一部第二十八章。

上回说到,时逢大旱,双水村因为上游几个村筑坝截河,导致庄稼用不上水,眼看饥荒难逃。支书田福堂想出了一个办法——当然少不了是借集体决策的名义——偷偷地挖坝放水。

想得挺好,结果却因为金俊文家的两个儿子不守规矩,把上游村子的土坝挖得决了堤,水没引成,倒来了个“水淹双水村”,金俊文、金俊文的弟弟金俊斌也被大水冲走送了命。

这件事的直接责任显然是金家兄弟,如果严格按照他们二爸金俊武的部署执行,是不会出这样的事的;但归根到底,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惨事,还得怪村支书田福堂——或与上游村协商,或向石圪节公社汇报,哪一个都比私挖水坝有道理。

所以其他村民倒还罢了,遭遇丧弟之痛的金俊文、金俊武兄弟是绝不肯轻易罢休了,他们拒绝村副书记金俊山提出的抓紧让金俊斌入土为安的建议,坚决要求村里给一个交代。他们要考虑伤心欲绝的年迈的母亲,还要考虑才三十多岁的名号“盖满村”的弟媳王彩娥。

他们要找田福堂说理。田福堂却“适时”生病了。

不过这回他是真的生病了:

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加上折腾了一夜,又加上闯了大祸,他一下子就被这几重的灾难击倒了。他剧烈地咳嗽和喘息着,并且浑身还发着烧。

也是,本来是想积累政治资本的,却不料事与愿违,意外的灾难使自己“陷入有生以来最严重的危机之中”,可不得生病吗?

当然他终究还是个强人,知道不能一病了之,至少得先把金俊斌的人命案给处理好。他自己没法开动脑筋,但可以找孙玉亭。

孙玉亭也不愧为田福堂的智囊,认识有高度,认为要在政治上对待好这件事,“金俊斌同志为了集体的革命事业,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咱们要追认他为革命烈士”,要给他打一块墓碑,上面写“金俊斌烈士之墓”,还要再开个隆重的追悼会。

玉亭提供的建议很重要,给足了金家人面子。田福堂马上给予了肯定。不过靠这还不够,这是“精神”领域的,还得有物质方面的补偿。

于是,在金俊文金俊武兄弟来到他家时,田福堂抛出了以下方案:

“彩娥今后就按干部家属对待,粮钱由队里给出。至于我金大婶,她的一部分口粮大队也可以包给。另外,我们还要把俊斌当烈士对待哩!要立个墓碑,让子孙后代知道他的功劳。安葬前,咱们再开个隆重的追悼会!”

说实话,这口子开得实在太大了。这基本上是由于“一把手”拍脑袋做出错误决定造成的祸事,末了却是由集体承担责任,这个“集体”的钱和物,不正是来自全体村民吗?真是一人犯错,全员买单啊!

金俊斌是不到四十的壮年人,如果按田福堂设想的,被水冲走的是傻老汉田二呢?

当然,跟孙玉亭因为书记采纳了自己的建议(没有提是他的建议他并不在意),一激动竟然说干脆“追认金俊斌同志为中共党员”,田福堂的决定还算不离谱。

不管这么说吧,给出了这些待遇后,金家兄弟没什么话好说了,同意让俊斌入土了。

讽刺的是,就在给俊斌安排后事时,双水村却迎来了久违的一场暴雨,村民们都在想,是不是俊斌的死感动了老天爷?田福堂却大概在想,晓得这样么,我也不要那么急着去挖上游村子的坝了,害得如今还得向金俊武低头。

这当然是无法预料的,那时可没有什么天气预报;而眼前可以预料的倒有一桩,那就是石圪节公社将要处理他。

按公社主任白明川的意见,如果这件事查明是田福堂搞的,那非处分不可,性质太恶劣了。

副主任徐治功最会整人了,我们前面已经通过两次“批判会”认识到,这位领导是最擅长上纲上线的。但此时,他倒似和白明川换了个角色,反而不轻易表态支持处分田福堂了。

徐副主任反而对白主任说,“你不是常教导我说,要对农民宽容一点吗?福堂虽说是大队书记,但也是个农民嘛”,再说“双水村是咱们石圪节公社农业学大寨的先进典型,福堂的工作一贯积极,现在犯这么个错误就给处分,恐怕不合适”。

你以为他转性子了?不是的。“如果这是另外村子的支部书记搞的,那他徐治功会比白明川更要严厉地处理这件事的。但这事牵扯的是田福堂”。

换一个表达可能更清楚些:田福堂是县革委会副主任田福军的亲哥,双水村农业学大寨树立的典型。


就是说,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都不宜处分田福堂。当然,这个“私”,徐治功是不会跟白明川说的。而考虑到这个“公”也不过是他给树起来的,所以实际上还是一个“私”字。

白明川是个厚道人,也不去多想,或者计较徐治功的小心思,而是反思了自己作为公社“一把手”,也确实存在没有关注到各村用水问题,没有由公社出面合理分水的责任(这反过来也证明了田福堂有了问题不汇报,犯的错误真的很大),同意不处分田福堂,但要求“最起码福堂要代表双水村支部做个检查”,也好给石圪节和罐子村一个解释。

这下徐治功表示同意了,还像上次批判孙少安一样,提出“田福堂的检查必须通过有线广播向全公社转播,让大家都从这件事里接受教训”。

别以为他是想整田福堂,他只是要让这件事“过得去”,因为“这件事已造成全公社范围的影响”,不这样也不行。况且,“福堂虽然做检查,但是代表集体检查,而这就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了”。

这就是徐治功同志的“原则”。“双标”任何时候都在发挥作用。

而就连这检查,也不是田福堂出面的,而是由副书记金俊山代表的。俊山在走进公社广播室时,想道:

双水村做下成绩,都是田福堂在广播上介绍经验出风头;而这种不光彩的倒霉事,倒轮上他金俊山了……

这基本上就是田福堂的行事逻辑了。也许这就是这位“乡村政治家”的“政治”?当然了,不会只有他这样。

后边的事情,我们下回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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