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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夫一妻制是如何确立的?它不仅仅是道德考量,更是进化需要

 雨霁槐荫1 2023-06-04 发布于北京

欧洲价值 2023-03-14 11:57 发表于广东

美国学者、普林斯顿大学进化心理学教授,2009年被《外交政策》杂志选入全球百大最具影响力思想家的罗伯特·赖特,曾说过一段很毒舌的话:

“从新的观点看,人类是一个在道德装备上非常壮观、在滥用道德的倾向上非常悲剧,且在对这种滥用的无知上非常悲哀的物种。”

不过,这句话可以被视为进化心理学一个很好的总结。“进化心理学”这门学科,大多数人并不熟悉,但对于“进化”二字却是从小听到大。在文艺复兴之前,以宗教意识为主导的君权神授观念曾经统治欧洲,但随着君权神授观念被理性知识所代替,原有的神权政治体系被瓦解,自然科学得到全面发展。直至19世纪初,达尔文的进化论学说在欧洲世界流行并得到广泛认同。可以说,自达尔文的《物种起源》问世以来,世界上的大多数群体已经认同了人类生命进化的历程。

但是,一旦涉及到精神层面,人类似乎又“脱离”了生物进化的序列,有许多问题变得难以解释:人类的意识和道德,与我们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呢?我们对孩子的热爱、对配偶的爱、对朋友的忠诚、对原则的服从、对有价值的尊重、对恶人的愤怒,这些是如何与我们的物质的大脑发生联系的呢?感激、羞耻、悔恨、骄傲、怨恨、荣誉感、同理心与爱……那张困缚着所有人的紧密而错综的人性之网,到底是如何编织成的?

这就需要进化心理学的介入,它采用了达尔文的进化观,但所解释的是人类日常行为和现象背后的进化逻辑。罗伯特·赖特的《道德动物》就是这样一本关于进化心理学的著作。

 

决定人类“心理器官”的基因,同样“代代相传”

《道德动物》中写道:

“成千上万影响人类行为的基因------构建大脑和控制神经递质及其他激素的基因,也就是决定了我们'心理器官’的基因-----需要一个原因。这个原因就是他们驱动我们的祖先把他们的基因传到下一代。如果自然选择理论是正确的,那么基本上人类心智的每个方面都可以从这一角度来理解。如今我们相互体察的基本方式,我们相互思考、相互交谈的内容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它们过去曾经对基因适应性做出过贡献。”

也就是说,人类思考方式的“传承”,同样遵循了进化论。而且,人类在这方面进化的压力,甚至大于外部压力。

很多人会觉得,在人类进化过程中,通常产生压力的是严酷外部环境,比如干旱、冰川期、凶猛的动物、匮乏的食物来源等。所以,人类产生思考意识,应该主要是基于这种外部压力。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当人类的演化开始进行时,这一切的影响都已经逐渐减弱。工具和火的发明、有计划有合作的捕猎,都使得人类祖先对环境有着越来越强的控制能力,对大自然的变化无常有更强的抵御能力。在农耕开始之后,人类的抵御风险能力更是步入一个新阶段。

那么,究竟是什么压力推动着猿类大脑在几百万年间变成人类大脑呢?罗伯特·赖特认为,答案主要在于人类进化的环境―直是人类(或史前人类)自己。“石器时期社会的各个成员互相竞争着要把自己的基因传到下代。更甚者,他们在这个竞争中互相利用。传播基因依赖于同他们的邻居打交道:有时帮助,有时忽略,有时利用,有时喜欢,有时憎恨——并且要清楚哪些人应该得到哪种对待,以及什么时候。人类的进化很大程度上是互相适应。”

这个相互适应的过程是漫长的,而且直到今天也没有结束,甚至还停留在某种初级阶段。这是因为人类具有道德感的历史与语言和文字的形成密切相关,但相比语言文字形成之前的漫长人类进化史,人类的文明世代显得过于短暂。所以,在人类社会里,动物性的原始力量时常会压倒文明社会的个人道德力量。关于这一点,书中有一个非常好的比喻:“甜食偏好源自一种只有水果而没有糖果的生存环境,而如今沉溺甜食则会带来肥胖问题”。

所以,人类要将道德刻入自己的DNA,让动物性不再与文明社会产生冲突,仍然需要漫长的时间,甚至要忍受倒退。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人类在道德上的进化选择,与达尔文进化论的核心机制——自然选择并不冲突。也就是说,人类的个体选择并不是出于有意识的理性算计,而是依然出自于自然选择。所以,人类从来都不是什么绝对的理性动物,它的个体选择往往来自于欲望和情感这种发乎自然的心理,而不是理性。人类真正强调理性,还是这几百年的事情,同时,理性也从来没有占据真正的主导。

所以,进化心理学的核心观点是:人类的大部分行为和心理机制都是人类祖先为了适应环境并获得生存与繁殖而形成的适应问题,是人类基因的一种自动适应与选择,体现了达尔文进化论“物竞天择”的核心思想。

 

人类的“亲代投资”远远高于其他动物

按照《道德动物》的阐释,道德本质上仍然是一种生物性的行为,其目的是为了基因的传承和繁衍。

从原始时期开始,两性在抚育亲代时投入的成本就相差非常悬殊——女性要花很长时间孕育和抚养孩子,且一生中可生育的时间远比男性要短。此外,在绝大多数时期,男性都占据着生产资料,因此,人类社会渐渐形成了女性相对矜持保守,男性相对开放的基本形态。在政治领域由男性主导权力的历史脉络下,女性的弱势体现在社会的方方面面。

在生物领域,生殖本身就是一种自然选择,每个动物个体其实有着共同利益,即通过生殖活动产生尽可能多的具有繁殖竞争力的后代。

但即使利益是共同的,由于雌雄动物在生殖活动中的角色不同,所以实现利益的策略也就有所差异。雄性对后代的个体投资相对很少,因此它看重的会是数量而非质量,其遗传利益决定了它会寻找尽可能多的异性,雌性在生育后代中付出的时间与精力很多,而且一生能生育的后代也是有限的,因此更看重质量,所以会对雄性有要求。因此,在大自然的求偶活动中,雄性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热烈的追求者,雌性则是挑选者。具体到人类社会,历史上存在许多一夫多妻的时代,男性更为偏好与多名女性发生关系,这恰恰是男性尽可能繁衍更多后代、传递基因的动物性需求。女性则因为卵子数量稀缺、生育时间跨度长、付出成本高等原因,更看重男性拥有的资源。

当然,人类的情况更特殊一些,人类雄性抚育后代的成本和意愿,都远远高于其他动物。这里就涉及到一个名词——“亲代投资”,即“父母以对其后代的投资能力为代价,而增加后代生存机会的投资(该后代的繁殖率因而大增)”。亲代投资包括了产生卵子或精子、受精、怀孕或者孵化,以及养育后代所需花费的时间和能量。

一般来说,其他雄性动物习惯四处游荡,引诱异性,交配之后就去寻找新目标,很少会参与后代的哺育,但雄性人类显然不一样。

书中分析了几个原因,一是人类生存环境的改变,离开树林,直立行走,进入平原,危险也随之增加,所以婴幼儿更需要父亲的保护;二是因为直立行走,女性骨盆狭小、产道变窄,再加上进化使得婴儿的头越来越大,所以必须提早出生,增加了抚育的时间和难度,也需要父亲帮助;三是狩猎等生活形式的出现,意味着一个雄性获取足够的蛋白质食物以供养一个家庭的可能性大大增加,这就降低了父爱投资的难度;最重要的一点则是,人类大脑的发达使幼儿具有文化学习的能力,教育的作用越来越重要,双亲抚育比单亲抚育更有优势。

所以,这一系列自然选择的结果,最终使得人类找到了共同利益的表现形式——家庭。稳定的家庭可以让人类基因更好地繁衍,还省去了许多麻烦。

人类与其他动物的不一样,也恰恰由此而来。如果雄性动物亲代投资水平较低,那么它的求偶就不过是简单的交配,雌性对其所关注的也只是基因质量,但人类需要的是长孕期、下一代的长婴儿期,还需要雄性参与,所以女性对求偶者的要求就绝不仅仅是基因质量,更需要对方在交配后能给后代带来什么。所以,人类在婚姻中对对方(尤其是女性对男性)的财务状况和财务前景的看重,是一种原始人时代就已有之的自然选择。在原始部落时代,一个更出色的狩猎者和采集者,他能获得更多的食物,也因此拥有更多的“财产”,这种财富状况本身就能转化为权力,即资源分配的影响力。

 

“一夫一妻制”的现代社会道德准则,是如何产生的?

在道德的进化过程中,“一夫一妻制”显然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

在人类历史上,一夫一妻制度实施的时间并不长。有人统计过,在已经出现过的1100多种文明中,有900多种是一夫多妻制的。

与许多人想象不同,一夫一妻制最先存在于不分层的社会,比如原始社会。这是因为当时人们生活水平极低,一个男性养活一个女人和孩子已经非常不易,根本没有一夫多妻制的生存空间。但是,当人类步入分层社会,出现阶级之后,一夫多妻制就变成了普遍存在。罗伯特·赖特写道:“在前工业化的社会中,极端的一夫多妻制常常伴随着高度的政治层级化,这样的现象在最暴虐的政体中达到最高。”

唯一的反例是现代社会,尽管仍然存在着各种阶层,但实施的却是一夫一妻制。按照《道德动物》中的说法,“随着政治资源更加平均地分配,上层男士对女性资源的占有变得不能持续。”所以,“一夫一妻制是男人间的政治公平的直接表现。”

当然,赖特也坦言,在一夫一妻制的状态下,优秀男性反而人为地成为了珍贵商品。在人类社会中,人们可以见到类似现象的存在:一个贫穷的丈夫可能没有抛弃妻子的“机会”,但与此同时,他也许给妻子提供了抛弃自己的理由。另一方面,丈夫财富和社会地位的上升会增强他抛弃妻子的动机,并减弱妻子抛弃他的动机。这些情况都很残酷,也是人类社会的丑陋一面,但它确实客观存在着。

或者说,虽然人类社会已经形成了伦理层面的行为方式和道德准则,但人类仍然受远古基因记忆的影响,时常陷入兽类本性中,这也是社会上各种婚姻问题出现的一个深层原因。很多人认为这些问题的出现是道德问题,这当然是事实,但如果将达尔文的进化论纳入思考,就可能会对人类道德问题有更深入的理解。

正如书中所写的那样,一夫一妻制其实是人类妥协的结果:雄性要相互争夺稀缺的雌性卵子,雌性也要相互争夺稀缺的雄性投资。在男女两性相互竞争、相互妥协的过程中,人类社会就逐渐达成了“一夫一妻制”的道德准则。也正是在这一制度下,才能确保孩子能够获得最多资源和爱。换言之,基因在繁衍数量与质量之间经过权衡,选择了“一夫一妻制”。

实际上,不仅仅是“一夫一妻制”,人类社会的所有道德准则,都是基因自身利益日常相互竞争的妥协产物,每种基因都依照自己的目的、使用其可以支配的手段来塑造道德准则。

也就是说,“人类大脑的进化并不是把我们从生存繁衍的指令中隔离出来,而是让我们更有效地跟随这个指令。”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人类成长为了“道德动物”。

书名:《道德动物:我们为何如此思考、如此选择?》

作者:[美] 罗伯特·赖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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