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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那一天

 平型关杂志 2023-06-05 发布于山西
那一年,那一天
侯付廷
那一年,我应聘到晋中一煤矿。晋中是山西最富庶的地方,地下有丰富的矿产,地上有无数晋商遗留下来的庄园,我去的灵石就有“小故宫”之称的王家大院。
那一天,我即将到晋中,临行前几位要好的朋友在繁峙聚了一下。席面上有十几位食客,认识的较多,也有朋友的朋友,是第一次见面。有矿老板,有商人,还有几个美女,几轮举杯换盏下来,有两个矿上下来的伙计竟喝的差点爬下。席上数自己年龄最大,也是数自己混得最差,年过半百又拾起了打工这活计。紧挨我的王老师握着我的手言:芸芸众生皆为蝼蚁,谁也无法把握自己命运,你能从失败的公司爬出来又从底层做起,实属不易…… 
到了矿上,仿佛当年刚走出校门,两眼茫然。几十年前我在大同矿务局从事过井上液压维修的工作,加起来也没在井下呆过二十个小时,这次第一次下井,在领导们面前还得装得轻车熟路,井口猴车还是手工往上挂的那种,一不小心就碰破了手。
好在管理层中纸上谈兵的多,剩下来大多数时间就是做资料应付上面检查,什么双八条,三对口,七不准,九拒绝……
八月里的一天,矿上来了县煤检局的一批人到井下检查,矿上没有通知我们安全科,中午时分筒仓传来一声巨响,吓了安全科长一大跳,他说:坏了,这是工人们用炸药疏通筒仓,让检查组听到可麻烦了。果然不一会儿,一调度员气喘吁吁跑进来说检查组在澡堂洗澡时听到声响,让我们马上过去。
大科长说不方便露面,让我进去,这也是我来矿上第一次面见政府人员。面对一个领导模样的人,他说非法拿井下用的炸药使用要重罚,我说是空气炮,不是爆炸品的声响。双方各置一词,他说我低估了他的判断能力,气得青筋毕露,最后他吼道:见到你们矿长再说。
矿上完结这事后,科长告诉我大矿长夸我应付得妥当,他们处理起来就有伸有缩,经济上损失点没啥,气场上不能输。
我所在的矿是薄煤层,平均厚度一米左右,一个人在办公室呆得无聊时就下井下熟悉一下,有时过了上下班钟点猴车就停了。顺着四十五度的四百多个台级一下进入几百米深的地下,老矿工告诉我说:井下迷失方向后就找皮带巷、运输巷,总能回到地面,试了几回果然有效,去了几次工作面,人在林立的液压支柱间几乎是贴着地面爬行,安全帽不时撞击着顶上的支护横梁,望着漆黑巷道里闪烁的矿灯,不由感慨,每一盏灯下都是一个讨生活的人,着实不易。
一个人走的疲惫时,我会靠着巷壁,拔弄着矿灯,一熄一开,多像是一个人的生命,每次打开都有种宿命之感,所以每在井下遇见一个人,都觉得是上苍赐予的相遇,心里默默祝福他平安。
离开晋中煤矿已经二年多了,今天矿上的一员工和我微信聊了会儿现在那里的情况,又一次勾起了我对那个地方的回忆,想起了那里的人,那里的事,想起迂回曲折迷宫一样的井下;想起我矿区开垦出的那一片碧绿的菜畦;想起矿区周边村庄里勤劳淳厚的老百姓;想起全员培训讲台下一张张矿工兄弟干净的脸。他说今年他从井下一个皮带工调井上灯房了,工资虽少了些,但工作环境好了太多。
节气已近小满,晋北五台山里吹了一整天的寒风,日子又一下回到了春初。傍晚风终于消停,顺着西面山头望去,一颗不知哪国的同步卫星像一盏神灯,正悬挂在天空上窥视着整个山谷。谷底二条狗、一位守山大叔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万籁俱寂,所有的生灵都被浓缩进过往的日子里:昨天,今天,明天,人生虽短,但一生纳入情怀的事太多;海阔天空所有的足迹都留过:地下,人间,苍穹,前行路虽然曲折,但确实条条都通罗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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