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菏泽—牡丹，字面上怎么都归不到一家。菏泽，上古九泽之一，水家乡。牡丹，花中王者。 历史往前翻几页：菏泽古名曹州。那个长满绿苔的故事是曹州花师齐鲁桓，用“嫁接术”满足了隋炀帝宠妃楼台观牡丹的愿望。从此，牡丹进入皇家园林。而后，身为唐朝开国功臣的徐懋公把牡丹种子从长安带回老家曹州种植，就有了牡丹版“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隐喻故事。 疑问解开了：“曹州牡丹甲天下”是大清朝的声音。一朵花从历史深处绽放于大地的美有了佐证。一声喝彩，几记掌声，余音氤氲，为花的美，为人的智慧。 菏泽牡花，每年都有不同。金玉交章，皇冠的一种。纤尘不染的净，与世无争的淡，震撼生为此花的傲骨。一品朱衣，热情由来已久，烈焰红唇般迷醉。白妙，想到《红楼梦》中的妙玉，娴雅、纯净，满月一样温润。单瓣如玉片，复瓣似珊瑚。内在的丰饶和外在的质感互相渗透、呼应。 园艺师孙文海，正用粗大的手指把一朵牡丹的花粉涂抹在另一株牡丹的花蕊上，那细心，像一个心灵手巧的绣娘。几十年了，他的愿望是让每株牡丹都遵循达尔文的进化论，每个明天都优于今天。无论颜色、大小、花数、花期还是花籽出油率，哪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是突破。 孙文海从小跟着爷爷在园子里跑。他的经验是：牡丹要施有机肥。浇水要用黄河水和雨水。油牡丹产籽多，药牡丹生根多。牡丹春发枝，秋扎根，夏打盹，冬休眠。对他来讲，牡丹的观赏价值重要，但经济价值和食用价值更是他们幸福指数的燃点。 都说“洛阳牡丹甲天下”，菏泽人却说“菏泽牡丹甲洛阳”。理由很简单，洛阳牡丹观赏价值高，而菏泽牡丹不只有观赏价值。菏泽牡丹花瓣做的菜叫“牡丹三吃”；菏泽牡丹根叫丹皮，消化不良、跌打损伤少了它可不行；六味地黄丸和桂枝茯苓丸爱它爱到骨子里。叶子也不示弱，清热凉血、活血化瘀最拿手。还有，催花牡丹，人工控制花期，想什么时候开就什么时候开，赏花无需待春时。另外，牡丹茶、牡丹籽油、牡丹胶囊、牡丹面膜、牡丹牙膏……在菏泽，始于唐代的牡丹花瓣浴、风靡北宋的牡丹养颜汤，是小巫了。 《本草纲目》说：牡丹虽结籽而根上生苗，故谓“牡”，其花红故谓“丹”。花上结籽，根下生苗。子孙繁衍，代代相传，人物极为相似的景观概念，既简单又复杂，是个待解之谜。 上海辰山植物园的袁俊辉博士，用了7年时间对牡丹基因组进行研究，得出的结论是：人类基因有两万多个，而牡丹将近九万个。看似柔弱的牡丹家族，竟有如此强劲的生存和繁衍能力，价值观不断飙升指日可待。 1983年，一个叫桑秋华的摄影师，拍下一张牡丹的照片。从那以后，他的相机再没离开过菏泽的牡丹。40多年来，拍下4万多张牡丹照片，吃饭、睡觉都要为拍照让路。为拍摄绿牡丹开放的过程，他用了七天七夜。为拍种子发芽的过程，相机要持续两个多月不关机，还要时刻观察光照和土壤的变化。他要为菏泽牡丹做一个系统的影像数据库。一个4岁的孩子哭闹不止，谁的哄劝都无效，当家人把桑秋华拍摄的牡丹花开的视频打开时，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 花开为华，华，古同“花”，美丽而有光彩。在一朵花上读城，在一座城里赏花。这是一朵花与一座城的故事。彼此相遇，便是相见恨晚。解读牡丹的价值体系和精神气质，用它被挖掘出的贵金属特质和地理内涵，为众多倾慕者提供回到过去、辨认“乡愁”和世间行走的证据。 牡丹的故事，从地下到天上，极具治愈性。200粒菏泽牡丹种子，在神舟三号飞船上，6天18个小时，绕地球180圈。如果说是考验，牡丹经历过酷暑和严冬的风雪相胁。如果是历练，它经受住了与大地迥异的太空温度、湿度和环境的挑战。以土为家的牡丹，去太空为一次分娩作准备。一园的牡丹仙子诞生了，生长快、花期长、秆壮叶茂。这群见过世面的牡丹，它们把太空的秘密埋在地下，而后，屏气凝神，等待一个接一个的春暖花开。 菏泽人用自己的格局锤炼着牡丹的性格。他们敢于让牡丹走出去，演绎美好；也敢于请进来，传授经验。看那些两三米高的紫斑牡丹，在元好问的诗中就牵魂摄魄。“金粉轻黏蝶翅匀，丹砂浓抹鹤翎新……如何借得司花手，偏与人间作好春”。这既有文学景观，又有地理参照的紫斑牡丹，韵致不凡、摇曳生香，相对于中原牡丹的矮小，让人忽有疑问生出：这是它的原乡吗？ 西北一位专家说：能长到两三米高、开上百朵花、有上百年树龄的，八成都来自甘肃。其实，这西北的客人，不只是千里迢迢来到中原，也有过被“植物猎人”翻山越洋带到国外的经历。但它们精神原乡发散的蓬勃气质曾让一位牛津大学的历史学博士对自己花园里的洛克牡丹产生怀疑，并利用书籍开启了追踪洛克牡丹家乡的历程。最后发现，洛克牡丹的家在中国，它在中国的名字叫紫斑。 米歇尔·柯罗说，文化诞生于自然的延长线上。菏泽，在延长线上接收了紫斑，紫斑又和牡丹一起打造或衍生出相同又不同的文化。把它们的文化以精神和物质结合的方式传播到世界各地。“世界牡丹大会”的请帖已成龙卷风的风眼，牡丹“在菏泽等你”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万人空巷为花来，菏泽在等待，等牡丹盛装，等记忆闯入，等生命此起彼伏地呼应。 报道说，菏泽牡丹有1280个品种，我想应该更多一些。刘邓大军强渡黄河的地方就在菏泽，那里，殷红的血迹还未干，长出的定是英雄牡丹；从历史深处走来的那艘元代木船，可以叫它回归牡丹，它把历史装满一船，送回当下，功不可没；投资建设“李荣海美术馆”并把美术馆和1700件作品全部捐献给菏泽政府的李荣海先生，衣锦还乡，心系故土，把自己毕生心血回馈于家乡，就叫他桑梓牡丹吧；那位把《穆桂英挂帅》唱到千家万户的马金凤，就叫她戏曲牡丹吧。她唱着唱着，就进入了角色。 进入角色，是菏泽牡丹的本色。汲日月精华，花开为华，便是生命之华，中华之华。 2023年6月3日《沧州日报》 责任编辑 高海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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