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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吃饭，遇到摩根先生，他笑眯眯地掏出一本小红书。我一看就明白了：“《毛主席语录》！”这小红书我太熟悉了，少年的我每天都要读，只不过这是英文版。摩根说这是他年轻时候读过的。于是我俩捧着这本小红书拍合影。于是，一幅中丹人民共读毛主席著作的感人场面在北菲茵民众学院的饭堂出现了。当第一期至第三期中丹教育论坛迫于肆虐的疫情而通过网络举行时，我们就期待着能够在线下聚会。能够感受到彼此的气息，才是真正的教育。现在，大规模的疫情已经过去，我们终于相聚于美丽的丹麦北菲茵，再次共话教育。我首先代表中国教育三十人论坛向联合主办这次论坛的丹麦终身学习协会表示衷心的感谢！ 
这次论坛的主题是：对教育而言，ChatGPT是一种威胁还是一份礼物？我们将集中讨论：人工智能日新月异发展的背景下，教育的价值何在？这是一个有意思也有意义的话题。说它“有意思”，是因为当教育诞生之初，人类可能没有想到，属于人类独有的教育会因人类自己的创造与创新感到不安甚至恐惧，中国的成语“自作自受”在这里有了别样的幽默含义；说它“有意义”，是因为纵观历史，教育的发展总是与人类的科技进步相联系，科技发明从来都是推动教育前进的一种强大的工具力量，我们不能视而不见；如果人类能够把握机会，主动应对时代的变化，我们将迎来教育的大变革与大发展。也就是说，任何一次科技发明的出现，对教育究竟是一种威胁，还是一份礼物，全在于人类自己的理性判断与智慧选择。正如《国际歌》所唱：“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这就要求我们重新审视教育的价值，以及呈现和传递这种价值的方式，并给更多的教育者提供建设性的参考意见或建议。人工智能的飞速发展，把我们推到了教育发展的关键时刻。应对新的情况，调整新的策略，明确新的选择，这当然有赖于更多教育的有识之士的共识，而不是我们这个小小的论坛所能全部完成的使命，但中丹教育论坛的思考不会没有意义，我们的思想不会没有价值。我相信，中丹教育论坛每一位参与者的声音都不会被埋没，相反，我们的呼吁与建言将成为鼓舞教育人不断探索的和谐音符，以汇入人类前进的宏伟乐章，共同推动教育的高歌猛进。我还要感谢为这次论坛付出辛勤劳动的丹麦终身学习协会的丽萨女士和郭斌老师！感谢北菲茵民众学院为这次论坛提供的支持！当然，我也感谢所有参与与关注这次论坛的朋友们！随后是丹方主席摩根致辞，他对我和中国的教育同仁表示欢迎，然后强调，人工智能时代，更考验人类的智慧。人工智能永远是为人服务的，而人不能成为人工智能的助手。 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理事长、柴火公益基金会理事姜跃平与丹麦奥胡斯大学教育学院副教授汉斯·亨利克·努普；田字格公益创始人、田字格实验学校校长肖诗坚与艾斯比约格斯国际青年中学校长马兹·波尔森；
北京日日新学堂创始人、校长、两个孩子的父亲王晓峰（大车）与经理、两个孩子的父亲彼得·斯科夫；南京芳草园小学教师郭文红与林德万中小学教师、教育学和IT理学硕士莱斯·扎桥；
中国学生吴昕凝、姜维钦与丹麦学生陈锡安、克里斯汀·汤姆森。
他们分别从学者、校长、教师、家长和学生的角度谈了对ChatGPT的看法。大家都认为ChatGPT作为一种强有力的工具，是福是祸，关键是人类怎么看待和应用。其间有一个有趣的小插曲：早晨我和摩根分别致辞前，我拿着一份打印好的致辞稿，本来我可以不用稿子，考虑到是以主席的身份论坛致辞，我觉得拿份讲稿还是要庄重一些，但摩根却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拿，完全是即兴讲话。下午，我俩来到拍摄地坐在沙发上，我发现他拿着厚厚的一叠打印稿，许多段落还标黄，我乐了，说：“看来你很紧张，哈哈！紧张啥呢？”翻译给他转达了我的话，他也有些尴尬地笑了，说：“是还是有点紧张。”说着，把稿子扔在了一边。摩根对ChatGPT总的看法是，ChatGPT可以帮助人，但不能取代人。我们要把教育的重点放在人本身，培养积极公民。
对教育而言，ChatGPT是一种威胁还是一份礼物，要看对谁。如果教师已经习惯于仅仅灌输知识、教学生死记硬背、培养考试机器，那么，ChatGPT肯定是一种威胁。什么威胁呢？职业的威胁。因为你所得心应手的那一套，ChatGPT比你做得还好，那你被取代是早晚的事，就像中国现在不少地方的高速公路收费员已经被机器售票员取代了一样。因此，不怕机器变成人，怕就怕人变成机器。如果你自己不过是“智能人工”，那你迟早被“人工智能”取代，有什么奇怪的呢？但从某意义上说，ChatGPT对教育也是一份礼物。这个“礼物”就是ChatGPT给我们教育带来的积极意义。这个积极意义至少有三：第一，ChatGPT让我们多一条学习途径，或者为我们提供了更方便的学习方式，这无论如何是一件好事。第二，ChatGPT倒逼教师提升自己，迫使教师放弃传统的以知识为中心的应试教育模式，转而关注学生的情感态度价值观。第三，ChatGPT让教育恢复了自己的本质，也可以说，让教育归真返璞，这个“本质”，这个“真”和“璞”，就是“人”的起点。
不错，ChatGPT是一个工具，但我们不要忽略工具的意义，有时候强大工具的出现将更新我们的观念、改变某些事物的结构，甚至催生新的事物。比如，最早的战马并不用于直接作战，而是用于运输士兵的，战马把士兵运到战场，士兵下马再作战。但马镫的这个工具的出现改变了战马的用途。因为马镫让骑在马上的人更加稳定而灵活，有利于马上杀敌，于是一个新兵种——骑兵诞生了，一种新的作战方式诞生了，甚至一种新的战争形态诞生了。当年蒙古骑兵摧毁宋朝、横扫欧洲。从某种意义上说，一切都是从马镫这个工具开始的。
我再举一个例子，PPT的出现改变了课堂结构。过去，教师板书花很多时间，课堂不可能完全让学生互动讨论。而PPT的出现，解放了教师，他可以提前将板书内容写在PPT上，课堂上省去了板书的时间，便可以组织学生讨论互动，让学生在课堂上动起来。这也是工具所带来的变化。
当然，马镫之所以能够改变作战方式，是因为骑在马上的人很有智慧，否则同样是骑在马上的人，马镫可能就仅仅作为上马的工具而已；同样，PPT之所以能够改变课堂结构，是因为使用PPT的人具有先进的理念，否则就算省出了时间，他也会将这些时间用于让学生多做点习题或考卷。因此，工具是否给人带来积极的影响，全在于掌握工具的人是怎样的人。有人之所以对ChatGPT感到不安甚至恐慌，是因为他们觉得，既然ChatGPT可以做教师能做的事，那教育的价值又在哪里？所谓“人的意义”就是让教育充满人情，符合人性，遵循人道。这是ChatGPT无法做到的，而只有人能够做到。
这样说可能有些抽象，那我就从生活中的细节举例吧！有次考试，一个孩子不及格，而且分数很低。老师发试卷时走到他的面前，把试卷的一角折过来将分数隐去，因为同桌有可能看见这个分数。这个动作看似不经意，却体现了老师对孩子尊严的维护。这是ChatGPT所不能做到的，只有人能够做到。也是一个孩子，曾在一篇文章中回忆自己老师，说当年自己功课不好，有一次他在作业本上看到老师一行字：“别灰心，你一定能够学好这门功课的！”这行字让他十分感动，对老师充满感谢和崇敬，信心也增加了。经过努力，他果然把功课学好了。他文章中这样写道：“好老师的眼里不会只看到课本的！”不只看到课本，更要看到学生，这也是ChatGPT做不到的，只有人能够做到。这种心心相印，息息相通，彼此听到对方的心跳、感受对方的脉搏的情景，才是人的教育，而ChatGPT做不到。教育本身并不只是灌输知识和传授技能——知识和技能在教育的过程中，都是人格的载体。
那真正的“教育”究竟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精神的提升、人格的引领、情感的熏陶、价值观的引领……一句话，教育是指向人的灵魂的。所有学科知识的学习都是人格形成的渠道之一——虽然是极其重要的渠道。天地人、德智体、真善美……构成了教育丰富多彩的内涵。ChatGPT将把教师从繁琐而机械的重复性劳动中解放出来，让教师真正育人而非仅仅教书。因此，我期待着未来的学校要有三个变化：第一，教师把关注知识、分数转向关注每一个人，做一个真正有爱心的教育者，他充满感情，言谈举行都有人的温度，并把这温度传递给学生。第二，课堂不再是死记硬背的地方 ，而成为思考的王国。在这样的课堂上，没有标准答案的统一训练，只有不同思想的互相碰撞；尤其是批判性思维在课堂上得以充分的展示，无穷的想象力得以自由自在地飞翔。第三，学校的一切都因学生的成长和快乐而存在，他们不再是知识的容器，不再是考试的机器，而是自己成长的主人，他们将成长为人格健康、情感丰富、思想自由、灵魂飞扬、举止文明、善于自律、勇于担当的积极公民。当年核武器出现时，人们惊恐，担心人类自己发明制造的核武器毁灭自己。但几十年过去，智慧的人类利用核能造福这个世界，证明了人的伟大与智慧。同样的道理，ChatGPT是不是对人类的威胁，同样检验着人类的伟大与智慧。
其实，我对这场对话并不满意，因为我和摩根基本上是各说各的，他着重从宏观上强调ChatGPT出现后，我们应该如何更注重民众学院的公民启蒙。因为事先没有很好地沟通，结果造成了遗憾，更让我遗憾的是，这个遗憾无法弥补了。晚上，钟庆陪我骑自行车去伯恩瑟小镇拍照，我们来到教堂前欣赏夕阳照耀的海边景色。这时候，姜跃平开车带着郭斌、大车和王灿烂也来了。我用飞无人机，他们拍照。直到太阳沉入海中。
回到北菲茵民主学院，大家聚在教室喝酒聊天，欢送明天就要离开这里的姜跃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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