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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爱的梦幻

 冬歌文苑 2023-06-06 发布于北京

爱的梦幻

  李文龙||北京

1968年秋季,王元和杨丽以“老三届”的身份初中毕业回到村里,成为回乡知识青年。每天,他们与社员们一起下地干活,春种秋收,忙个不停。农闲时节,还忙于参加生产队的副业生产经营。就这样,从1968年至1972年,在这四五年的时间里,他们几乎天天在一起参加劳动,基本上没有离开过生产队这个集体大家庭。

后来,王元当兵到了遥远的地方,杨丽结婚成了外地的新娘。在生产队几年的朝夕相处中,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相互之间关心、帮助和支持,凝聚了情感,萌生了爱情。但十分遗憾的是,因种种缘故他们无法结为伉俪。只得含泪分手告别对方。久别了半个多世纪,至今竟然没有机会再次相逢。他们时常在梦里回顾逝去的岁月时光,思念年轻时的相识相知相爱,珍惜和留恋昔日的美好记忆。他们之间的爱由懵懂变为深沉,这样的爱在心中隐藏了几十年。而别离的痛,也一直紧密伴随着他们,恰似一道难以愈合的创伤,深深地铭刻在彼此的心中。

时光返回到几十年前。王元与杨丽是同村小学的同班同学。后来读初中时王元仍留在本乡中学就读,而杨丽则考到了另一所乡镇中学,唯有周末回家时,他们才能见上一面。那些岁月,遇到了轰轰烈烈的文革运动,没有正式念几天学,带着遗憾,他们成为了回乡知识青年。由于同为一个村,并且同是一个生产队,相互接触联系较多。加之,王元与杨丽从小就非常要好。他们喜欢在一起学习、聊天,玩游戏。也许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规律,他们相互之间具有一定的吸引力。在各自内心深处,都深感在一起活动时非常愉悦。开始,他们并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同学之间的纯洁友谊呢,还是青年男女之间的懵懂初恋?反正在他们的心里,有一种”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懵懵懂懂的感觉。

那时,农村还没有自来水,吃水需要到村里的水井去担水。他们两家相隔不太远,都在村子中间居住,大概也就一百多米的样子。偶尔两人同时出去担水,相遇了自然就会放下水桶,找个话题说上很长时间的话,诸如学校的事、村里的事、邻居的事、自家的事等等,只要打开话匣子就没完没了的。一个爱说,一个爱听。直到家人催促该回家吃饭了,才急急忙忙的担水分开。而走时又不忘约定下次出来担水的时间。其目的就是为了再次见面。年轻人的心思呀,老人们真的猜不出。

刚刚回乡参加生产队劳动那阵子,他们还不能拿成年人的工分。一些技术性较强的农活,生产队长是不会派给他们做的。也就干些一般的农活,比如浇水、喷药之类的事情。在生产队集体劳动,一般按人头分开活后就一起行动了。杨丽长得身材壮硕,干活麻利灵活,每次干活都能很快就干到终点。往往能把王元以及社员们拉下一段距离。此事此刻,她就再折返过来,主动帮助王元干尚未干完的活。然后,与大家一起席地而坐小憩。当时有的社员就看出来,王元与杨丽是一对情窦初开的男女好友。但他们谁也没勇气捅破这层窗户纸。

杨丽的家庭条件在村里属于上中等水平。其父亲是木工师傅,从小就拜师学徒当木匠。他做的木工活很受人们的青睐。一般村里的红白事上都请他去帮忙,比如给出嫁姑娘打立柜做嫁妆,给老年逝者制做土葬用的棺材。他还经常加工一些其他木器家具出售,挣得一些经济回报。所以,他们家的生活显得有些富足。对于女儿的婚事,杨丽的父母也像所有中国父母那样,有“望子成龙、盼女成凤”的心态,希望闺女此生能找个如意郎君。虽然不想高攀什么吃商品粮、挣工资的铁饭碗,但起码也要门当户对,生活水准总不能低于自家吧。

至于王元,杨丽的父母觉得小伙子个人情况还行,长得五官端正,聪明伶俐,勤奋好学,讨人喜欢。但家庭条件与杨丽家相比较差距太大。一是王元家属于贫困家庭,全家八口人,老的老、小的小,没有壮劳动力,短期看不到发展前景。二是王元家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生活极度困难。尤其是王元父亲常年患病,因病导致贫穷的状况十分严重。三是缺少住房,仅有两间北房,两间南房,一间西厢房。自家居住都不方便,何况娶了媳妇往哪里安置?

得知孙女杨丽正在与本村王元相爱,其祖父祖母自然想起了过去多年的一件往事。原来,杨丽的姑姑在四十年代初期,曾有人给介绍过王元的父亲。两人开始见面谈的还行,于是双方家长就给订下了婚事。但王元父亲十六岁时就与家族弟兄闯关东。他长得高大俊俏,身强力壮,深受掌柜的喜欢,想把自家的小女儿许配给王元父亲。据说,那位女子受过良好的教育,虽然不是如花似玉的相貌,但也五官端正,知书达理,令人喜爱。当时国家正处于兵荒马乱时期,军阀混战,天下极不太平。他们在奉天学徒做生意时,因交通受阻不能及时返乡,长期困在那里,几年不能回家。

考虑到这些因素,善良厚道的王元父亲就写信婉转提出解除婚约,结果女方很是痴情,为此还哭了好几天。杨丽的祖父祖母为此对王元父亲恨得要死。他们气得大骂,“我家闺女算是倒了八辈子霉,遇见了这么个混蛋王八蛋,你与我家解除婚约,我们还不稀罕你个穷光蛋呢!”于是,两家大人因此结怨,闹得很不愉快。王元的祖父祖母自知理亏地说:“哎,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解除婚约今后怎么共事呀?”他们求人写信把儿子训了一顿。但孩子大了,说这些根本无用。

因有如此经历,看来杨丽父母对王元与杨丽结为秦晋之好是不可能同意了。对长辈们的这些情况,王元与杨丽却一直蒙在鼓里,不为所知。一天,杨丽的本家婶子悄悄告诉她这些信息,让她有个思想准备。而杨丽爽朗一笑说,“长辈们的事情与我们有何关系?怎么几十年的事情还成了我们不能相爱的障碍?不可思议呀。”王元听了也觉得十分滑稽可笑,他说,“难道父辈们的一些恩怨,还要延续到我们身上不成?真是岂有此理!”

当年下地干活都是晚上统一到生产队记工分。回乡参加劳动那年,正赶上生产队到期重新改选会计、出纳和记工员,杨丽与王元被大家同时选为记工员。每天晚饭后,他们就一起去生产队给大家记工分。一人负责把社员当天出工情况登记在账本上,另一人负责记录在社员的工分册子里。每月两人核对一次,然后张榜公布,年终以此作为按劳分配的依据。对于此项工作,杨丽和王元认真负责,从来就不敢懈怠或出过什么差错。因为他们深知工分涉及社员的切身利益。那些年人们常说,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确实如此,必须严肃对待。偶尔王元或杨丽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当天不能去给大家记工分,他们就相互代替一下,过后再做补救处理。他们非常关心对方的身体,不论谁身体有恙,总是想方设法安慰一番,体现出一片爱慕真情。夏季的冀中平原天气多变,经常突降暴雨,去生产队的路上坑坑洼洼,经常存有积水。他们就相互撑起一把雨伞回家。遇到水大的地方互相搀扶着,防止不小心滑倒受伤。他们之间那种发自内心的纯洁的爱,令乡亲们十分羡慕和感动。

生产队决定在冬天地里没有农活的时候,集中劳动力搞好副业生产,以便增加收入,改善社员生活。那些年主要就是加工棉花到市场销售。有一天,杨丽在生产队上房晾晒棉花,下来时不慎踩空,从墙头上直接跌落下来,结果造成腿部骨折。当时疼得她满头大汗,痛苦地呻吟起来。人们闻讯赶来,把杨丽抬进屋内。然后,找来一辆小推车,王元推车,大家相扶,把杨丽紧急送往公社卫生院治疗。那天在现场,王元比谁都着急,因一时找不到乡间那位医疗技术高超过硬的骨科医生,大家心情无比焦急。王元推着小车几乎是一路小跑,争分夺秒地寻找医生。几位女社员在旁边护卫着杨丽,后来终于见到了医生,及时做了处理。医生说并无大碍,但需卧床休息。大家这才放下心来。一路上王元连急带累,虽然是寒冬季节,但仍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的表现被杨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多么好的伙伴呀,善良诚实,对自己关心爱护,犹如亲哥哥那样精心呵护。从此,杨丽更加喜爱和感激王元,两颗年轻的心紧紧连接在一起,似乎合并跳动了!

连续一段时间,杨丽在家休息,不能来生产队上班。看不见杨丽,王元的心里有一种失落感,觉得一天天过得很无聊。每天上工路过杨丽家大门口的时候,王元总是使劲地向里面张望,期待能看到杨丽的身影,最好能与她说上几句话。常言道,人想人,不由人。分别三日,如隔三秋。王元第一次开始经历相思之苦,深深体会到了这些话的深刻内涵。而杨丽呢,也是如此。她躺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样的日子已有三个月了,最最思念的人就是心上人王元。她渴望与他相见,期待亲吻他的嘴、脸与全身,或者与他紧紧拥抱,永远不分离。杨丽觉得自己目前所处的日子似乎就是与世隔绝,与亲爱的人不能见面简直就是一种煎熬折磨。她不时地向窗外四处张望,希望能看见王元的面孔或身影。但始终不能见上一面。

村里一年一度的征兵任务开始了。青年人积极报名应征入伍。王元考虑自己的处境与前途,也想离开家乡去遥远的地方当兵,通过出去锻炼改变自己的命运。他想方设法说服家长,让母亲与姐姐同意自己去参军。母亲的工作还比较好做些,但姐姐实在不想让他走。因为家里地里有很多的农活都需要男孩子去承担。如果自己离开后,家庭的重担势必都落在姐姐身上。那年姐姐已结婚出嫁,按照常理就不能继续留在娘家帮助干活了。但渴望当兵的王元,从现实到未来,从眼前到发展,终于说服了姐姐同意让他去当兵。那天,他穿上了无比喜爱的绿色军装去部队服役。在离开家乡之前,他想自己这一别,尚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无论如何都应该与杨丽打个招呼呀,但怎么联系呢?忽然,他想起了自己与杨丽的那个秘密沟通渠道。

杨丽家有两个院子,西院住人,东院种菜。与外面筑起一道高墙。墙外是一个很深的大水塘,长满芦苇。一条狭窄的小路盘旋在杨丽家东院墙壁的边缘。这里是一个较为偏僻安静的地方。很少有人来此通过。过去王元与杨丽偶尔悄悄约会时就安排在此处。他们曾约定双方不能见面时,也可用书信传递信息情况。可把写好的信件放在墙壁下面的一个洞里等待对方取走。这个地方很秘密,谁也不知道,非常的隐蔽。想到自己就要当兵远走高飞了,王元连夜给杨丽写了一封情意绵绵的书信,由衷地向她倾诉衷肠。他写道:

“亲爱的杨丽,当你看到此信时,我已经离开家乡参军到部队去了。不能与你当面话别,心中感觉非常遗憾。十分感谢你多年来对我的关爱,尤其是在生产工作等各个方面给予我的那么多帮助和支持,真的发自内心地感激你。我一直觉得我们相处在一起的时候特别温暖温馨。文革过后,我们同时回乡参加集体生产劳动,向社员们学到了许多宝贵的东西,你我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友谊。我曾梦想咱们双方的家长都会支持我们的选择,拟定能在来年春暖花开之时给我们举办婚礼。你我组建美满的家庭,那是多么激动人心的神圣时刻呀!那天的到来,将会带给我们无比的幸福!但是,你我有缘无份,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阻力太强了,命运注定我们无法走到一起。当然,我家过于贫穷是主要因素。我家各方面的条件都无法满足你家的要求。而且,倒霉的是还存在父辈们历史上的恩怨纠葛。听说最近你家里正在给你张罗结婚之事了,闻讯后我的心都快要碎了。我们此生如不能成为夫妻,那就等着下辈子吧……最近,值得庆幸的是,我终于顺利通过体检和政审,实现了当兵的伟大理想。我要奔赴遥远的地方,远离家乡这块伤心之地。此时此刻,就让我为你的婚礼提前祝福祝贺吧!希望你在内心深处留有一块想我的地方。”

王元把信件放入墙壁洞内不久,天天来此走动观察的杨丽很快就发现了。她取出信来悄悄地在菜园地里阅读,边看边落泪,无限伤感和思念涌上心头。她深深地知道,自此一别,自己与王元今生今世恐怕再也见不到了!因为家里给她找的这个对象,远在东北某林区,距中苏边境很近,离家乡数千公里之遥。此一去往返十分不便。所以,她可能真的再也见不到王元了。而此时的王元报名参军离开家乡,不知何时归来。想到此,杨丽不由得落下了悲伤的泪水。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掩面大哭了起来……

那个年代,农村男女青年的婚姻基本上还是父母说了算。杨丽无法自主选择或提出反抗意见,只有服从父母意愿安排嫁到异地他乡。在几年的时间里,杨丽就生育了两个孩子,在遥远的地方过着普通人家的生活。尽管身为伐木工人的丈夫对她很好,基本什么都顺着她,但她在闲暇之际经常回忆和思念年轻时的好友王元。毕竟他们属于初恋,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好伙伴。命运无情的拆散了他们,残酷的现实使他们就像牛郎织女那样被一条银河阻隔而不能团聚。几十年来,不知有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她苦苦思恋,望着天花板,望眼欲穿。不能与心爱的王元结合,成为了她此生长久地心病,也是一辈子的痛苦悲哀。直至自己的儿女慢慢长大后,她还没有完全忘却这个初恋。但她发现自己与王元的爱情,实际上已经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兑现的情缘了!

参军数年后,身在祖国北部边疆部队的王元不知杨丽的地址,他们已彻底失联。同时,他深知与杨丽也不可能结合了,就和别的姑娘结婚成家了。在新婚的当天,他就深深感到,自己与家乡如此遥远,今生难以与亲爱的杨丽见面了。他只好把爱深埋在心底,默默的工作奉献,把对杨丽的爱全部转移到工作事业与家庭儿女身上来。他想,将来如有机会见到杨丽,一定要与她好好聊聊这些年来自己是如何思念她的,或许能解脱释怀自己的心情。但是,工作紧张,家务繁重,道路遥远。常年累月的忙碌,使他无暇回家乡,更无法去东北探望杨丽。随着时间的推移,岁月的飞逝,他们都慢慢变成老年人了,唯有把思念与爱恋变成美好的回忆。在人生的旅途上,他们经历了一场不能实现的爱的梦幻。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李文龙,北京籍河北人,中共党员,退役军人,高级经济师,政府机关公务员,现已退休。爱好文学,经常撰稿。弘扬正能量,传播真善美。所写稿件散见于部分报刊杂志及网络平台。现为北京市石景山区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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