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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友有约 · 美文沉香】苗雨淋||歪苗也需木打桩

 移山诗文 2023-06-06 发布于甘肃




移山诗文


小文字,小心情
走远了,别忘当初为什么出发

美文沉香


歪苗也需木打桩

收拾家里的旧物总会有些许惊喜—我找到了一根门闩,老刘家的。他就躺在角落,像迟暮的老者,黝黑苍老的身体上遍布着银丝一般的蛛网。母亲见我拿了门栓,似是忘了它的来历,不满道:

“它都在那儿放了多少年了,还不如生了柴火”。我听了等忙护住:“哎别,我有用!”母亲只是笑了笑,看了看那根门闩,又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我赶紧拾了门闩出门去了。又来到新家的草地上,这地方还是有些硌人。“门闩啊,你可还记得你的老刘吗?”我看着手中的黑木棒,呢喃道:“也不知老刘近来如何了……”一阵凉风吹来,油亮的树叶沙沙而动,像一扇老旧的木门吱呀作响,恍惚间,门闩好似成了一把生锈的钥匙,我用钥匙开了门,门后是那座小镇,那个我和老刘一起生活过的小镇。

老刘,一个头发花白、身体宽厚的环卫工人,也不知为何,经常养些流浪猫狗,但给人印象最深的还是他的草莓鼻,为什么呢?老刘家有个小店,门口一方小地里种满了草莓,过往的行人路过他家的小店时总会“顺手牵羊”,不多时,满满当当的草莓丛便成了“杂草丛”,可是老刘并不介意,每次他都笑着给别人“权限”,去摘那些还没有熟透的草莓。老家倒是也种了些草莓,到了成熟季节,围栏里的草莓那是个个红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要尝尝味道;反观老刘“不设防”的小菜园,却只剩下了几株快枯死的秧苗,稀稀拉拉,孤苦伶仃。

小时候我总爱叫他“老头”,他也会笑着诈我说头上有蚊子,等我伸过头去,他便会轻轻弹一下,如此往复,打闹间,我们成了朋友。“老刘一定又忘了浇水了”,童年的我每次看见他的小园,总会自言自语道:“老刘可真懒,给草莓连水都不浇”说罢,便又会找找铁瓶里的锈水,给他的田地里一并“奉上”,“老刘啊!我给你种出了钢铁草莓,你吃的时候会不会硌牙呢?”殊不知,这究竟是何等令今后的我追悔莫及的行为。

如此往复,夏天悄悄溜走,秋天都过半了,我还是没能停下我“伟大的事业”。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天下,也未有可以不漏风的墙,我做的好事,还是被老刘发现了。

那天天气不是很好,灰蒙蒙的,老家的狗也始终趴在狗棚里,不舍得出来,就像躲在云层后的太阳,不忍洒落一点光芒。我那天跑了很远去找铁锈水,找到了当即便往老刘的菜园子跑,那刻的我像是神话故事里的神仙,会传说中的“缩地成寸”似的,几百米的路就像一瞬间可以穿过去似的,不多时,我便到了老刘的园子。可正当我满心欢喜地倾注我的“爱心”时,老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身后:“你在干什么?”这位老人平静的目光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可在我看来,那是暴风雨来临前暂存的宁静。“我…啊…我就……我就浇浇水”,他的语气变得急促和不耐烦起来:“你们吃草莓我不反对,可你这样糟蹋我的草莓苗,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你为什么要坏了别人吃草莓的机会?你个自私的人!”我那时早已被吓得说不出话,我的注意力,早都集中在了他拧成一团的眉毛上了。“可……我只是想给你浇浇草莓啊”,他的语调又软了下来,我猜是我泥泞不堪的双手和天真无知的眼神才使他的态度又缓和下来,“锈水浇田,亏你想的出来!苗会死的!”他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走吧,别再来摘我种的东西”。

我刚想动,腿却不自主地软下去,回过神来时,只剩下老刘略显落寞的背影。天空下起了小雨,但在我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从那以后,我便有些愤愤不平了,甚至做出了不少的糗事……就像趁老刘不在的时候,偷了老六看起来年代久远而又黝黑的门闩,父母并不知晓此事,,仍旧以为我们还像忘年交一般亲密。我以为我们此生再无交集,可是天总不遂人愿。

那天父亲竟邀请老刘来家里吃饭,回来时还自豪的说:“这老头!平时好事都让他做尽了,叫他吃饭还不来,最后不还是被我拉来了!”我听了却是不自觉攥紧了拳头,“老刘……要来了吗?”。可真正让我“命悬一线”的,是老刘那忽然的到访。那日,我们正在吃饭,门外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能不能给我赏口饭吃啊,老朋友”是老刘!我的心狂跳不止,心里想要是他告诉爸妈我干的“好事”可怎么办呢,我惴惴不安站起来,机械地打开门,门外站着老刘,满脸皱纹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手里还多了一提肉,老刘绕过满脸愁容的我,径直进了屋,我只得灰溜溜离开,等候他们的“审判”。爸妈见我出去了,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笑着:“你的老朋友来了怎么反倒出去了”。

等候的日子总是煎熬的,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最后,我还是没能忍住,悄悄趴在屋门口偷听大人们的对话。谈话内容听起来轻松愉悦,可那刻的我确实大汗淋漓,他们不经意的谈话让我心头一紧,“不知道被谁把我门闩顺走了,嘿!我找了好几天都没找见真是倒霉”老刘拉着声嗓长声说道。“那你的门怎么样了,不会还开着吧”,“对,半掩着”老刘叹了一口气。父亲闻言:“也对,您老人家十里八乡也没仇家,身正不怕影子斜,门大开着也不会有人动您家的东西,快,继续吃!”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吃饭的桌子底下,便藏着那根门闩。“现在啊,门闩怕是找不回来了,只剩念想喽!”老刘喝起了酒,眼神有些迷离,“老伴在的时候它就在啦!现在老伴走了,它也走了……”他哽咽道:“都一样,都是静悄悄走了,让我防不胜防啊……”说罢,这七旬老人竟落泪了。我趴在门口,如鲠在喉。

那天后,我再没见过老刘。时过境迁,不多时,我们也搬去了新家。

如今的我已然明白我那时的不堪与愚蠢,发自内心地为自己的行为忏悔。

手里握着门闩不禁沉重了几分,我不要再这样内疚下去了。总梦想着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而这次的目的地是童年那场悔过的彼岸。问了父亲,老刘也搬家了,就在离新家不远的小村子里。在他的新家,依旧只有一个人,依旧没有门闩。

“嘿,老头”我声音有些颤抖,“搬新家啦!”老刘躺在和他那一样老的椅子上躺着,似乎没有发现我,可能……是年纪大了吧,他的头发较之前更白了,胡子拉碴的,唯一不变的,还是那个草莓鼻。老刘没有回应我,我蹑手蹑脚地放下了从家里带来的草莓和草莓秧苗,自然,还有那个老刘念叨了半生的门闩。

可当我准备离开时,老刘却忽然开口了:“来都来了,坐会吧”,我顿时愣住了,僵硬地转过头,老刘正笑着看着我:“我就知道是你小子,害我找了那么久,小兔崽子,还以为我不知道哩!哪有人吃饭时脚不会伸到饭桌底下呢”。说罢,他又看了看秧苗,说道:“苗是真的不错啊……真不错,我还为歪了这棵苗正可惜呢……”我的眼睛像被蒙上了一层雾水:“……老头……”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我也知道他从没怪过我。

门闩还给了老刘,家里放门闩那个角落却留下了一道像是草莓汁一样的红色的印迹,在我心里也一样。母亲见门闩没了,也打趣道:“小孩子长大了哟……”

可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几天后,一个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在我耳边炸响:老刘走了。临终前,他托父亲把那根门闩交给我,上面刻着一行小字:“莫让小苗弯了秧,若斜也得木打桩”。

是啊,那株歪苗,早就被木门闩撑了回来。

“老头……我想你了,你种的草莓,还甜吗?”怀中的门闩没了往日的黝黑,可能是年代久了褪了色,也可能……是我的眼睛起了雾吧……

“刘爷爷,我想吃你种的草莓了……”门闩上,浮现了我们往日的欢歌笑语,还有刘爷爷那大大的草莓鼻。

晚安,刘爷爷。




作者简介


苗雨淋
文友园地


苗雨淋,男,汉族,环县车道人。热爱文学,喜欢写作,作品曾获省级奖励,现就读于环县第一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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