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写在父亲节前 十多年前一个父亲节，老爸自己出院，我开车赶路回家，边在马路侧边搜索老爸的身影，一直没看到，等我前脚到家，老爸后脚也到了。原来他去市场帮妈妈寻找艾叶，用来治疗老人咳嗽。煮艾叶到底有没有治疗咳嗽的药效？我搜了下，艾草，有镇咳的功效。 老爸走了还不到五个月，我大概三天发作一次，时常以泪洗脸。妈妈和老爸陪伴五十多年，今年本该是金婚之年，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父亲节以前我们会提早一个月讨论，老爸说：大家要“识做”。意思就是要各位孩子献上红包。我们家的传统就是，用钱说话。什么礼物都是多余的，生日就是发红包，过节就是发红包，道歉就是发红包，安慰也是发红包。别以为是财迷，其实老爸收到的钱，都归老妈。二老经常在商量哪个亲戚年纪大了，哪个亲戚要看病，哪个亲戚要结婚，哪个亲戚买房子需要用到钱。我要经常二话不说帮老人汇款，还得苦苦哀求亲戚们笑纳，说尽好话。 根据老爸自己写的文章有说过，这多年来帮助家乡、亲友资助了二十多万。对亲戚大方，对自己却十分寒碜。老爸一直来都是那个吃苦耐劳的角色。喜欢吃桂圆（大量吃）有炒粉也是喜欢的，胃口好的时候连吃几碗，无非是炒粉加了蛋或者肉末。这种他称之为：改善生活。有次和他去小卖部，他买了提子饼干给我，从皱巴巴的钱包里拿出脏兮兮的零钱，颤抖着，抢着买单。我都觉得多少有点丢人（一直很嫌弃和他出去的），而且经常看到他在家里的角落拾掇出若干硬币，很脏，他却视若珍宝，小心翼翼的藏在房间的鞋盒里面。我听说，他有时拿这些钱去买菜。 老爸省吃俭用，没有存款，都悉数交给妈妈用来管理家庭吃穿用度。病重时，他牵挂一个没有买社保的堂弟，问我们能否每个月给500块钱资助堂弟参加社保，姐姐答应了，后了解得知堂弟一直在参保，他才放心。保姆哭诉家庭困难，他很心软，也问我能不能帮他转账给保姆，然而保姆只是找借口试探老人能否给她额外的小费罢了。当发现老爸实际上没有什么财力，保姆就日益暴躁，老爸的待遇可想而知。 节俭是美德，但从小被姐姐没原则地宠着，没有继承到半点关于节俭的美德。但老爸的妙语如珠，思如泉涌，喜欢挖苦人的个性，倒和我十分相投，我们经常就某人某事发表看法，时而嘀嘀咕咕，时而哈哈大笑。照顾老爸的几年，我特别理解爸爸，小时候对他的嫌弃早就消失了，在他血雨腥风的晚年我是那个不离不弃的孩子。 我也爱偷懒，也怕开车。你能不能再帮我做一次早餐？你就不能再送我一次去医院吗？最后几个月，想到搬弄轮椅的各种麻烦，我退却了，只在家等他回来。老爸说，那我不去看你住的地方了，连杯茶都没有。现在回想，我没法做得好了。我永远都做不好。 想起小时候老爸给我写的一首诗：小女天资才，好胜好得来。人小志气大，常思夺金牌。写诗的时候，老爸应该满怀骄傲，他是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年轻时意气风发，才华横溢，中年时身体健硕如牛，长袖善舞，退休后也是养生达人，带领几百号人做保健操，却到晚年受尽折磨，随着状况越来越差，最终不愿与人交往。而我们在宽广的父爱下成长，家庭氛围民主自由，在血雨腥风的晚年，我能够伴随父亲走完人生最黑暗的日子，也算安慰。 记忆中充满痛苦和遗憾，我们的这位老爸是个妙人。快乐的片段倏然而逝。在苦中作乐，想必，这是人生百味吧。 （作者：雨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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