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的学生时代曾是校队的中锋,为了抢占足球场,我们甚至不去食堂吃饭。再往前的少年时代,被一部关于足球的动画片点燃了少年的激情。我们的球场是纯天然的草地,有时候还会出现裸露的泥土,球门时常没有球网。但守门员真的会用尽全力去扑球,有时候跳起来扑球把头撞在球门上肿起来也在所不惜。我们在大雨中奔跑,没有任何护具,甚至有的小伙伴因为鞋裂开了,干脆光着脚踢。抢球的时候膝盖在裸露着泥土的球场上擦的鲜血直流。那时候真的很纯粹,像欢快的牛犊在大草原上纵情的奔跑,肆意的欢叫,一如所有生命最初的样子… 继村BA之后又来了一个村超。或许村BA更多的是一个气氛,但村超则不仅仅是气氛了。昨天看到一个朋友转给我的视频,在村BA赛场上,一位业余球员在接近半场的距离一脚超远的射门,直中球门!有人说与国际赛场上同类远射比起来,村BA的这一计射门的球速不够。还有人说,主要是守门员身高不够,否则能够守住。不管键盘侠怎么说,反正我们在年龄和身体处于巅峰状态的时候没能提出一次这样的球。别说业余爱好者,就是中超的专业队员又有多少次这样的现场发挥呢? 这就如同在战场上,连真枪都没有摸过的人,打过几把CS就以为自己是神枪手。我至少在十米的距离上,用现实中的手枪而不是游戏中的模拟,对固定目标射击基本上能做到百发百中。然而,同样在十米距离上,一个人来回无规则的奔跑,我击发十次,只打中一次!真实的战场可不是无风的长廊,更不是固定不动的靶子,敌人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以你无法预判的方式机动,会主动躲避和还击!除了当面之敌,敌人的队友也会向你攻击,在这种状况下,能不被干掉就极不容易,何况是稳定输出精确击中!任何事都不要跟键盘侠争论,这样会显得自己很蠢。 不管怎么样,村BA让人看到了一群纯粹的业余爱好者全力以赴的竞争精神。体育是对战争的模拟,战争是生存竞争最激烈的形式。人类所有的文明史就是战争和为战争做准备的相互交替。只有在激烈的生存竞争中,人的生命力才会最大程度呈现出来,因为它既定胜负也决生死!只有在生与死的终极命题面前,人才不得不全力以赴。所以,战争时期的技术创新和组织创新往往会呈现出井喷式的状态。今天日常生活所享受的一切科技成果绝大部分都诞生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交战双方为了赢得胜利,聚集了全社会的智慧、资源、勇气和意志力去全力以赴。 纯粹向来就很迷人,拥有一种天然的魅力。黄金纯度越高越值钱,人越纯粹越招人喜爱。一个男人心无旁骛的追逐自己目标的时候最有魅力,而被本性所驱使像一个可怜虫的样子最下贱。这恰恰是为什么女人既享受了癞皮狗的无微不至还会从内心深处对癞皮狗充满鄙夷的深层次原因。因为癞皮狗自始自终都呈现出一种毫无魅力、缺乏力量、被本能所俘获的悲催状态。在《结构学概论》的开头就阐述过:人类唯一崇拜的只有力量,真正的力量来自于生命体本身! 在电视剧《人间正道是沧桑》中,虽然杨立青和杨立仁两兄弟分属不同的阵营,有时候还被迫为了各自的阵营兄弟相残捉对厮杀。然而,自始自终这两兄弟都是理想主义者,都是纯粹的人——虽然信仰的主义不同,选择的阵营各异,但他们对自己的选择都是坚定不移的,而且都基于同一种理想主义的愿望:那就是将苦难深重的国家拯救出来。他们是一个大家族中的成员,背负着世家大族的使命。为了实现那个使命,大哥选择了三民主义,而弟弟选择了共产主义,只有姐姐在二者之间摇摆。兄弟两曾经在黄埔军校的旗帜下,同时出现在东征和北伐的最前方。继而在上海的十里洋场明争暗斗捉对厮杀,又在抗日中兄弟同心携手御敌,最后在东北战场上一决雌雄。杨立仁最后奉命把上海金库中的所有黄金都运往台湾。站在金库前他黯然神伤的自言自语:我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黄金,但它能支撑得起一个国家吗?这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才会说出的话,也只有一个纯粹的人才会在这个场景前泪流满面——虽然他站在历史潮流的对立面! 杨立青也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所以才会被更加纯粹的瞿恩所感染。在大革命失败的最危险时刻加入到阵营中来,他参加南昌起义的时候,他的老上司兼姐夫董建昌试图把他拉回去,最后他坚定的选择了自己的路。从钻山沟沟开始,经历过22年的艰苦卓绝的创业历程。最后他长沙城下接受了曾经试图把自己拉回去的姐夫的投诚。董建昌在南昌起义前试图拉他回去的时候说:你有大好的前程,我不希望你走错路,这现在选择的路是一条死路。然而,在22年后的长沙城下,他的姐夫向他敬礼之后说的是:从现在开始,我把军队和城市交给人民了!杨立青的姐姐先是留苏后是反共,也同时爱上两个男人,留苏时期爱上的是理想主义者瞿恩,而在国共破裂之后,她最终选了始终是现实主义者的爱国将领董建昌。当董建昌决定投诚的时候,杨立仁曾经有一句经典的评论:他就是到月亮上去了,依然是一个买花布的!这不是嘲笑他的出身,而是在嘲笑他永远在拿尺子丈量。失败的那个阵营中不缺优秀的人才,但就是纯粹的人太少,卖花布的人太多!因为不够纯粹,所以不够紧密——不管是信仰的理论体系上,还是现实的组织方式上,再或者相互配合的操作中都一脉相承的呈现出这样的特征。正因为如此,作为一个共同体所呈现出来的生命力就不够有吸引力,普罗大众会被更有吸引力的生命力的共同体所吸引。 在《人间正道是沧桑》这部电视剧中,女性观众最想嫁的是董建昌。而男性观众最愿意追随的是瞿恩,最容易自我代入的是杨立青。董建昌一出场就是革命军的中将参谋长。他在大事上不糊涂,平时跟老将斗,但抗日的时候以大局为重。对立青的姐姐杨立华一往情深,甚至在瞿恩被害之后,瞿恩的遗孀刚生下孩子就被立仁的中统追杀,杨立华出于对瞿恩的感情主动收养瞿恩的儿子加以掩护,董建昌也大度接受并是为己出的细心教养。董建昌看到老将大势已去,识时务的决定和谈投共,还派心腹副官去上海把立华一家接到长沙去,结果被立仁讽刺挖苦了一番!董建昌确实是有情有义的人,他其实没啥理想,他一直很务实。他的理想或许就是普罗大众的理想:光宗耀祖,出人头地,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杨立华看到国府的溃败,深深的感到无力,曾经劝董建昌一起辞官归隐过小日子。但董建昌拒绝了,他说了一番对自己和杨立华这类人有着清晰认识的肺腑之言:你我都只是附着于潮流之上的角色,一旦离开潮流就什么都不是了!瞿恩他们则不然,他们就是潮流本身,如同燃烧的火焰,能够把触碰到的一切都点燃… 在世人眼中,立仁是专门干各种见不得光的事情的中统系统的人。但不管是立仁还是他的上司楚才,他们本质上与瞿恩杨立青一样都是理想主义者。所以,当东北战场失利,当时已经是负责情报的中将副参谋长立仁逃回南京准备找楚才商量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楚才选择了自杀。他从黄埔时期就带着立仁为老蒋四处张罗与各种潜在的挑战者斗争,他们认为老将是当时唯一能撑得起摊子的人,最后老将依然一败涂地,他的理想破灭了,他选择自杀为自己的理想殉葬。事实上,坊间关于戴雨农的诸多传说都是基于时代的需要,真实的戴雨农及其建立的组织并不像宣传的那样,至少在中前期,也是由一群理想主义者组成的——八十年代大陆出版的军统三剑客沈醉的回忆录中有这样的记载:早期青浦班训练的4000特工,绝大部分人牺牲在已经被日军占领的南京城!那些只有手枪和便携式炸药的特工在主力部队撤离之后留下了与占领南京的日军主力在城内打巷战,绝大部分都牺牲了。与拥有重火力都成建制溃散的正规军比起来,他们真的算得上悍不畏死的勇士。干这种事需要有信仰加持,只有足够纯粹的人才干得了这样的活! 立仁始终看不上自己的妹夫董建昌,虽然他与自己同一阵营,而且身居要职,位高权重。立仁更欣赏最后由自己监督执行枪决的对面阵营的妹夫瞿恩。在黄埔东征的时候,瞿恩带敢死队攻打淡水城,在攻城的前一天晚上,老将接见瞿恩,出来的时候,瞿恩遇到了总部参谋杨立仁,他把一个纪念物交给杨立仁,让他转交给他妹妹杨立华留作纪念。杨立仁用欣赏又佩服的眼光盯着瞿恩说:你回来后自己去交给她,我不会为你转交!他的感情表达的浓烈又克制,其实翻译出来就是:我妹妹希望你活着回来,我也要求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作为哥哥我祝福你们!他们只是选择了不同的阵营,但他们是同一类人,所以会心心相惜。后来瑞金被围,生病的瞿恩被留下了打游击,最终被昔日的黄埔学生所俘虏。那些已经位列名将的学生还心存幻想希望能劝降瞿恩,但立仁知道瞿恩不会投降,只能杀了他!他负责监督执行,而开枪的是昔日瞿恩黄埔的得意门生范希亮——他们都是敞亮的人,一开始就看到底牌,所以干脆利落。 要理解这种纯粹的人,从瞿恩的一句话中就能窥见一二:理想的实现有两种,一种是我实现了理想,另一种是我的理想得以实现!我透过历史和生活,看到了人性中最隐蔽的角落,懂得所有的权谋和算计,但此心依然光明。诚如少年时代读《老子》,扉页上说《道德经》比较消极,但我读完之后发现一点都不消极,而是一种道法自然的真实。就如同小时候跟着老头子看《动物世界》,他喜欢大自然中动物们互为食物的厮杀,我也喜欢,但并不觉得血腥和残忍,它只不过是现实中生命体本来的样子。中国最好的军旅题材的电视剧我认为是《我的团长我的团》它开创了一个先例,没有去彰显胜利的高光时刻,而是一直在描述溃败和绝望中的人,讲述那些在反复的挫败和自暴自弃的晦暗中逐渐失去灵魂的人是如何被唤醒的——这才是最真实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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