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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五个女人——《大红灯笼高高挂》(中)

 新用户5477KoTe 2023-06-08 发布于浙江



大红灯笼高高挂 (1991)

导演:张艺谋

类型:剧情 

语言:汉语普通话

主演:巩俐 / 马精武 / 何赛飞

1.写在前面


接上回,之前说了,在男权社会中,女性友谊并不被允许,她们被鼓励彼此竞争,并运用这一套父权规范来评价其他女性,甚至排挤、攻击那些不符合父权社会想像中的“好女孩”,在作品中这一刻画显得尤为出众。

颂莲被贱卖到陈府后,遇到了心比天高的的雁儿,心若死灰的大太太,绵里藏针的二太太以及红杏出墙的三太太。

在历经一年的寒来暑往后,她渐渐明白了这个大院的规则(不能躺平),褪去象征着青春和纯洁的白色学生服,穿上了代表抗争的红色旗袍,但,她或者她们都只看到了面前的敌人,没有看见隐身背后的男权社会,因此,所有的努力,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般的泡影。

其实在这深墙大院中,哪有五个女人,总共也只是一个女人的轮回流转罢了。

1.雁儿(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她是颂莲到陈府后遇到的第一个年龄相仿的女人,她固执地认为是颂莲抢走了本属于她的姨太太的位置。

她爱得最炙热,眼神中从来不掩饰她的欲望,她将房间中挂满大红灯笼,想象着自己被锤上脚的感觉。

即使最后因为点灯被家法处置,她仍旧不愿悔改,认错,只是死死地跪在雪地中,她不愿向这个夺走自己位置和一切的女人认输,一旦认输,她就真正成为了一个被人随意指使的丫鬟,面对着被燃烧成灰烬的红灯笼,她无望地哀悼着自己死去的理想,也随着自己的理想消失在了风中。

她就像是一个女人生命中的青春期一样,有着最纯粹的关于理想的渴望,但也正是如此,她才会被二太太卓云所利用,成为一个牺牲品。在她生命的最后,她仍崛强地认为是颂莲的到来夺走了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却殊不知,在她离开后,老爷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不要让人家说我们不顾下人的死活。

在老爷眼里,她始终只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她没有大太太的糠糟之情,没有二太太的心狠手辣,没有三太太的曼妙歌姿,也没有四太太的知书达理。这里,从来没有属于她的地方。

不由让人想起了《红楼梦》里的一句判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2.颂莲(阁楼上的疯女人)

如果说雁儿是一个女性生命中的青春期的话,那么颂莲就是初入姻堂的新婚期。

她的到来似乎给陈家大院这一死寂的环境中注入了生机,她希望改变,希望对所有东西都宣誓主权,不管是自己走来,不坐花轿,还是不许管家拿行李,似乎都在淡淡地改变着这里被默许已久的规则。

她也是最先察觉到父权隐性压抑的人,面对这层层叠叠的大院,她突然认识到了,自己“像猫,像狗,像耗子,就是不像人。”

她未尝不想像娜拉一样,逃出去,永远都不要回来,待在这里,面对这死一般寂静的墙,是绝望,逃出去,面对的仍旧是不由自己掌控的生活,是无望。

她陷入了两难,她艰难地选择了,但她选择的不是抽刃向更强者;而是却抽刃向更弱者。

在几次尝到权力带给自己的甜头后,她不再排斥规矩的存在,而是开始运用规矩来排除自己的敌人。

并不用意外颂莲会做出这个选择,其实在故事一开始,就已经埋下了伏笔,在她遇到丫鬟雁儿的排挤后,她本能的感觉到,自己这个太太应该比雁儿这个丫鬟享有更多的权力,当她斥责雁儿将自己的行李拿进去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被这个大院不自觉得同化了。

这种权力同化的最巅峰,出现在她假孕的时候,她天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完全被这个大院的规矩接纳了,她如愿点上了灯,锤上了脚,但她不知道的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纸终于包不住火,被揭穿后,老爷对她与其说是被欺骗的愤怒,不如说更像是对规矩的下意识维护。

颂莲被“证明”无法拥有生育能力,而这些无法/拒绝怀孕的女人就被认为是不正常的女人,而当女性违反或拒绝这类角色与义务时,就会遭遇到各种惩罚,她们会被认定为不负责、不合格的女性,进而遭到提醒、训斥,甚至攻击。

但此时,她已经陷入这个权力体系太深,没有勇气再看一眼大院外的天空,她将一切都归罪为雁儿的背叛和高医生的多事,也为之后雁儿和梅珊的死种下了因果

在结尾,她终于认清了,自己的一切努力都从未打破这院落的一砖一瓦,老爷拥有的最高权力从来不是定义你是谁,而是定义你不应该是谁的权力,梅珊因为触犯了守节的底线被吊死,而她也因为说出了真相,被定义为阁楼上的疯女人。

疯子说出的话自然是没有人相信的,大院又回归了常态,新的太太被迎娶进来,轮回照旧开始。

3.梅珊(笼中雀)

三太太梅珊则对应的是婚姻中的厌倦期,十余年的婚姻和无数次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让她失去了对婚姻的期望,这个时候的婚姻就像是围城一般,将她死死的困住。

在生下一子后,她的“使命”似乎也已经结束了,等待她的似乎是和二太太卓云一样的命运,看着自己眼角长出的几缕细纹,她暗叹自己的岁月将至,荣光已逝。

而在这是,她遇上了赏识自己才华而年轻的高医生,两人一见如故,暗生情愫,就像在梅珊房中打麻将,高医生播放梅珊当年的演出录音《御碑亭》暗示的那样:行至中途风雨暴,碑亭避雨起祸苗。那边又来一年少,两厢无言坐一宵。

她选择了最不能被整个男权规矩所允许的,婚外恋。

研究亲密关系的著名心理治疗师佩瑞尔(Esther Perel)曾经对婚外恋做过研究,在描述外遇经验时,ta们都会不约而同地说“I feel alive”

出轨的时候自己充满生气,连睡觉的时候都不需要,跟之前死气沉沉的自己完全不一样。当我们以为外遇是“爱上另一个人”﹑“喜新忘旧”或“贪新鲜﹑贪好玩”的时候,佩瑞尔说:“有时外遇只是为了对抗死亡。”

因为在死亡的阴影下,我们才会被逼问自己许多困难的问题:“我一生是不是就这样过了?”“我是不是可以做一个不一样的人?”“如果我没有选择这么循规蹈矩的人生,我会不会更快乐,过得更精彩?”外遇很多时候是因为突然发现人生苦短,所以会想“what if”:如果自己过了另一种人生,到底会怎样?

相对婚姻是一种那么牢不可破的制度,外遇时遇上甚么人都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冲破道德禁忌带来的,近乎青少年荷尔蒙过盛的快感-“活著”的感觉。

因此佩瑞尔说“情欲是死亡最好的解药”。

梅珊选择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在规矩之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其实她什么都明白,她只是想再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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