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只是在等生命彻底安静下来，才在迎风的窗口，落笔絮絮叨叨的文辞。
桌边的睡莲早早退出了拥挤，只剩下日历上大橘趴着的凌霄藤蔓还点缀着几朵橙红。拿铁已喝得见底，红茶也泡了三巡，夏日的闷热被这场盼了许久的雨解救，感觉终于可以畅快呼吸。
碎碎念的时候，我总是想到哪儿便写到哪儿，也未曾给文章立意，硬生生要塞个什么主题。每每当我好像在记录一些无意义的东西时，《小妇人》里那句“记录下来，便有意义了”总会在脑海浮现。或许众生芸芸，我们都是在通过自己的方式来表达，也总有某一种共鸣在拾掇到这些碎片时觉得是发着光的贝壳。生命总在为自己找到气口，呼吸、延展、探寻、触碰、回缩、又伸出触角，继续在茫茫无尽里探索。
我喜欢生命安静下来的时刻，这个时候的内心是澄明的，不像喧嚣里往来时，心被厚重层叠的白纱裹住，看不清又挣不脱，即便是马不停蹄也会不安，因为不知道自己是在随波逐流还是朝着心之所向纵马红尘。
大概是因为时间太珍贵了，稍纵、即逝，不敢轻易把主宰权交给它人，把珍贵的光阴供奉给他人驱使。放弃对生命的思考，放弃对世界的探寻，遵循他人意志、印刻他人脚步，与一枚棋子有什么差别？如同物件般的存在，无论多么价值连城也不过是他人的一掷千金。我既生而为人，大概不愿意被世俗陈列。若我来世投生一幅壁画，我定安住流年，凭光阴摆弄世俗估价。
我宁可一世孤独，于窗明几净处，听雨看花，任流云舒卷，把光阴虚度指尖，或落笔耕耘荒野，或读书以越千年，或许始终无人问津，到最后甚至无人攀谈，我也愿。在这个人来人往的人世间，本来也没有什么亘古可言，人与人的缘也不过一些岁月光阴，聚散都不由主，便更谈不上什么久长。生命只有自立，才能在纷繁尘世间开出自己的花来。所有的相遇与别离都只是为了灌溉深埋土壤的根系，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是为了来促成这个生命个体的成长。便是看起来依附的凌霄，也是靠自己攀爬高枝，开出自己的明艳。
奉献是美德，但绝不是丢弃自我意识的“奉献”，那不是奉献，那是交出自我主权的慵懒，是随波逐流的借口。人若不能自立，何谈立人？人这一生，有两次出生，一次是肉身来到这个世界，一次是灵魂的觉醒。当我们真正意识到自我，意识到这个生命个体的存在，意识到肉身无私的供给，意识到世间种种色，再脱离这个“我”，去观，观自己，观天地，观众生，会恍然大悟，“生命”与“存在”。
我是个心里藏着太多恐惧与悲伤的人，所有看似洒脱、恣意的行为，其实都是在内心经过无数考量和取舍后做出的抉择。我很羡慕那些真正洒脱恣意的人，我羡慕他们放浪形骸、快然自足。就像我羡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苏轼，若不是真正豁达的人是写不出那些文字来的，他不同于李白天性里的高纵，他是历经生活而超脱出来的模样；就像我羡慕纵浪大化中的陶渊明，在无数次出世入世之间始终安守真纯的心，在贫瘠里生出无所挂碍的自在；就像我羡慕临风听暮蝉的王维，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禅韵人生。
正因为现在的我与所追寻的相去甚远，才更要在人生的课题里修行，至味清欢也好，守拙养真也罢，顺应生命的流动，在一座又一座山峰里攀爬，上下求索，只为离光芒更近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