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正直不忘初心的曾彦修(18):代表叶剑英签报纸大样

 后知后觉无所谓 2023-06-14 发布于北京

进北京,下广州。在广州只是一个“官”(1949年3月—1954年3月)

60 在香山得正式通知,准备南下

我本人是宣传部的编制,但胡乔木叫我跟新华社进北京。进北京是三月二十五或二十六号晚上九点过,坐着卡车上的香山。毛主席他们是头天到的,也住香山。当时党中央在香山,组织部、统战部等在城里。毛主席住香山,新华社一定在他旁边。中宣部本部也在香山。毛的枪杆子均在千里之外,笔杆子只能在身边。

在北京香山住的两三个月,相当苦,比延安苦得多。因为刚进北京,粮食不够,要从东北调高粱米来。在北京什么也没有吃过,北京小吃、水果都没有吃过,一分钱没有。像我们这样下层的工作人员,也不参加其他社会活动。至于工作,我不忙,大家都不忙。有一天我去了一次颐和园,二十几个人坐卡车去的。当时颐和园没有开,里边是空的,没有游人,遇到谢觉哉夫妇。

在香山时,已经知道要南下了。这时,我请苏联医生米大夫给我看关节炎。他是给中央看病的,香山的人比西柏坡少得多,所以我能找他看病,当时有翻译。在小新华社时,我的关节炎严重了,要拄棍子。米大夫说,关节炎是世界性的毛病,很难治。有一种治疗方法,在海边用热沙敷。沿海有些地方解放了,有这个条件的话,你可以去治疗。

我找到当时中央办公室主任杨尚昆。那个时候见杨尚昆不难。我说青岛解放了,交通也通了,我到青岛去治疗一段时间,不然南下也不方便。杨尚昆知道我要南下,因为上面对各个干部的调配,是要开会讨论的。他同意了。

当时康生在山东济南,他跟我们几个青年人的关系不错,跟于光远更谈得来。我六月底去青岛,经过济南市去看望康生,很顺利到了青岛。在海边用热沙埋腿,没有什么大效果。有一天,接到电报,叫我回北京。

我回北京,不回香山了,中宣部在西四大院胡同有个城里的办事处,正筹备成立宣传部。我到中宣部去,他们说,考虑到你的关节炎严重,已经决定你南下,到广东。你去找中央组织部报到,他们会告诉你一切。

我到中组部报到,一个副部长接见,说,上面决定你南下,行不行?我说,南下是我的要求。他说,现在就是派你到广东,职务是中共中央华南分局宣传部副部长。你去找第二书记张云逸,他还在北京。

我说,这职务我不行。我要求的是去做一个县属区委书记。这位副部长说,行不行,你的组织关系已经转过去了。你去找张云逸报到。以后干什么,有什么要求,只能向他提出。

张云逸是十个大将之一,是华南分局第二书记。第一书记是叶剑英。方方是第三书记。

我找到张云逸。他说,上面决定你做这个工作。整个华南的干部,全部是从东北调去的。从北京调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你,另一个是张云天,做华南财经委副主任,兼中国人民银行华南区银行的行长。主任是个长征干部。这次干部的配备,中央要东北负责全套。北京去个别人。

他说,你一个人怎么走?你最好跟张云天一路。张云天可能还带几个专家去。张云天当时任北京市人民银行行长。

我很高兴,我在延安时曾跟张云天住一个窑洞。我说,我跟张云天太熟悉了。

过了几天,我到西交民巷去见张云天。他说,我去,我要带几个银行专家,我也不懂呀,你我都是搞政治的。

61 叶帅、方方谈话,改任《南方日报》总编辑。领导看来很满意

大概是一九四九年七月初,最热的时候,我跟着张云天的小队伍走。除了他,还有四五个人。我们的目的地是江西赣州。当时只有这样走,坐火车先到上海,由上海坐火车到杭州,再走浙赣铁路,到江西南昌,最后坐汽车到赣州。这一带都解放了。经过上海、杭州,热死人。

上海是五月底解放的。到上海,住在外滩中国银行十四楼临时招待所,睡在地板草席上。往来的人,都住在那里,每天发一点钱,可以在路边买面、买包子吃。我们等了两三天,坐火车到了杭州。我们住的旅馆是三层楼的木建筑,面对西湖。

住了几天,我问,西湖在哪里?他们说这就是西湖呀!我说,这算什么西湖!西湖边上有洗衣服的,洗碗的,乱七八糟的,把西湖破坏了。当时的情况很不好,很乱很脏。住在西湖边,还问西湖在哪里,可见在敌伪和国民党统治的十几年,西湖已经破烂不堪了。

在杭州坐火车,直通南昌。不知道什么原因,大概是没有客车,我们坐的是闷罐车。七月份,从杭州到南昌,苦呀,这个闷罐车又热,蚊子又多,真是难过。

浙江西部,还有江西一些地方的庄稼、树林,是比北方好一点,但是,群众穿的衣服非常破烂。这么富的省,衣服还是那么破烂呵。浙江、江西田里,妇女很多,穿的是黑衣服,破破烂烂的。当时感觉到南方好、生活高的还是城市,到了农村,农民还是非常苦,苦得不行。在浙江看见农村男人的服装还是三十年前阿Q时代的服装,一点未变。

到南昌坐汽车。当时是私营汽车,没有汽油,是木炭汽车。汽车背后背一个大铁罐。我们从南昌坐这种汽车到了赣州。

到赣州后,大概有两三个星期住在赣州周围的乡村。当时正值暑期,小学、中学、师范,都住满了南下的人。叶帅、方方他们也住在村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也是在赣州农村知道的。

一天晚饭后,叶帅、方方派人来叫我去。他们很和气,问我,中央派你来做什么工作,你知道吧?

在这样的环境,他们这样问,我知道有可能情况有改变。我说,我是一个普通的南下干部,一切是到这里来听分配的。我说,我多年来要求做个区委书记,我参加过几年的农村调查、土改,我愿意做区委书记。

我知道,县委书记的目标太大,区委书记的目标小,但什么事情,实际上是区委书记做决定。一般开会,是县委书记主持会议,区委书记夹在当中,看起来不重要,我所了解到的,县委并不能真正指挥到各个乡,区委书记实际在指挥工作,好锻炼人。

他们说,上面叫你来,不是叫你做这个工作的,是叫你做宣传部副部长的。但是现在跟你商量,准备把你的工作改动一下。

我说,我就是一个南下干部,一切听分配。

叶帅毕竟是第一书记,不大出面讲。方方说,华南老干部多得很,你知道一进城,报纸的宣传工作很难抓。现在找抓报纸的人,比宣传部长重要。你是知道的,毛主席近两年有规定,一个省委的报纸,大样要给第一书记看,要第一书记签字后才能付印。

毛主席为什么做这样的决定?原因是土地改革时,有些报纸搞极“左”号召出了比较大的问题,毛便做了这样的规定。这个规定非常严格,但第一书记半夜三更起来签字,实际上办不到。任何第一书记都不可能执行。

他们非常客气,说,你去,我们比较放心,你是老延安,延安这一套你清楚。他们都是香港回来的,虽然都是老同志,他们不习惯照根据地办法办。你去,你签字就行了,不用送来再签字。你知道的,要第一书记签字,我们半夜看了,白天怎么工作?因此,我们的意见是你到《南方日报》当总编辑。原定总编辑刘思慕,中央决定要调他到上海去,我们找不出更合适的人。现在要你去。

刘思慕是一九二几年入党的老干部,跟廖承志是同学。早在我南下前,《南方日报》的干部配备电报,胡乔木已经给我看过了。哪个是社长,哪个是总编辑,我都知道。

我说,我当然服从分配。内心也是如此的。

名义上,《南方日报》的总编辑,比原来确定的宣传部副部长,“官位”大概要差一些。我答应得如此顺利,两个老前辈当然高兴。

在赣州住下后,文教干部、财经干部、组织干部等分开走,坐着租来的木炭车向广东进发。张云天是跟财经系统的在一起,我跟新华社及做报纸的人在一起。张云天坐的卡车比我们的先开一个多小时,大概在赣州之南不远的一个县,经过一个群山时,路不好,他们的车翻了,车子里的人基本上都死了。带着我走的张云天,自己牺牲了。和平进军时,牺牲的人还是比较多。当时我很难受,非常难受,但是,没有办法,我们的车子还是在继续开,因为要接管广州。

62 代表叶剑英签报纸大样

广州解放三四天后,我们才进去。我们坐的是卡车,比大部队快。大部队是走路,我们进去时大部队还没有进广州。国民党撤退时,把珠江大桥炸毁了,其他的破坏不太大。我们两三个连从北面插进,没有打什么仗。南下干部住在几家旅馆。我们住在其中一家。事先地下党把一些大酒店都租下来,全部住南下来的干部。但吃饭要到街边小摊吃,广东小摊的东西比什么地方的都好吃。

这个时候,广州流氓地痞特别多,还有“大天二”(土匪)。解放军进广东前两三天,城里空的,大天二到处接管,竟然敢去接管中山大学。后来成立军管会,开招待会,把这些人请来,全部抓了。

进广州几天后,香港《华商报》的大批干部才回来。香港《华商报》是我们办的报,《南方日报》就是依靠香港《华商报》的班子来办。当时社长叫饶彰风,是个老同志,挂名社长;副社长叫杨奇,比我年轻几岁,带了百把个人,不光编辑,连印刷工人都带回来了。

停办《华商报》的决定不知是谁做的,是个很错误的决定。当时香港是英国殖民地,对共产党的舆论机关卡得很紧,减少一个后,绝对不让你再办。所以,我们自己把这个影响最大的宣传阵地无条件放弃了。《华商报》分一些人到《南方日报》是可以的,还可以调一些人去香港,这样就可以把影响巨大的《华商报》在香港留下来。

我任总编辑,但我不懂行,报馆这一行,全不懂。我能起什么作用?看看版面,看看一些文章,一些消息,任何作用也不能起。杨奇是个非常好的久经锻炼的老同志,打游击出身的,能干得不得了,一个人管很多事情。首先接管国民党的《中央日报》。当时这个报纸只有排字工人,编辑部的人都走光了。开始一两个晚上,我只看看报上的东西,签字付印。

香港回来的同志弄不清楚解放区这一套,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去的好处是少麻烦上级,承担一些事情。举个例子吧。

《南方日报》创刊不多天,香港来了一个参观团,是左派人士组织的,叫“香港侨胞回国参观团”。我一看,吓了一跳。把香港人叫侨胞,把香港人回到大陆,叫回国。香港不是中国的地方吗,怎么成了“侨胞”呢?怎么能叫“回国”呢?我说,只能写“香港同胞回穗参观团”。因为这些活动都是我们统战部组织的,我说要跟统战部打电话,明天我们的报纸不能用这个名称,征求他们的意见,请求他们改名称。

当时广州还有其他一些报纸没有停,就是态度还比较好的,一些民主人士掌握的。我说,要紧急通知这些报纸,还有新华社、广播电台。所有这些,要在半小时内办妥。我说绝对不会错,我负全责,中央不会责备的。像这种问题,我体会得出中央素来的态度。

我去,一个好处就是能处理这类小问题。我再举个例子。

十一二月,财经困难,上面决定腊月不发双薪。当时,按照历史上多年惯例,要过年了,腊月是要发双薪的,全国大体如此。我说,明天这消息登出去,那不闹起来吗?

这样的事,我们这些“老油子”就知道,事先要有舆论准备,他们财经机关不管闹不闹事,就一个通知了事。我立刻写社论:《同甘共苦,渡过艰难》。我们做宣传的人,就是干这种事的。有时锦上添花,有时雪中送炭。可现在的媒体只做前者,不做后者了。

我的好处,临时可以决定,临时可以写。同是南下的原延安《解放日报》的同志有些犹豫。我说不要请示了,这样只登消息,是要闹翻(出事)的。我说了一大堆道理,就是上述的社论。过了若干天后,我去参加分局的扩大会议,列席会议的有些同志说,我们就是根据你们的社论去做解释工作的。不然的话,突然来一个通知,真是不好办呀。

我们做文字工作的人,任务就是补这些漏洞。另外,我对此也有把握,不会错,我自己就可以负责。

但是,不到两个月,情况就发生了变化。上面似乎又在强调,报纸大样要第一书记签字。这个怎么能办得到呢?叶帅就把签字权委托给华南分局常委、十五兵团政治部主任、挂名宣传部长肖向荣。肖向荣只是挂名,宣传部在哪里他也不知道哩。肖向荣很有名,是长征时的年轻干部。肖向荣会半夜三更起来签字吗?

于是,又耍个花样,把我调到他的政治部,因为《南方日报》离兵团政治部很远。我住在那里,上宾招待,半夜后代表他签字,《南方日报》换个总编辑上班。这样转了几个弯,我代表肖向荣签字,肖向荣又代表叶帅、方方签字,完全是形式。

这样搞了一个多月,上面突然宣布,我是华南分局宣传部的副部长,兼《南方日报》的社长。这样,我又回到《南方日报》,签字的任务就正式交给我了。其实按毛主席的规定,我根本不够格。我估计,全国没有一个地方能实行上面的这个规定,自然各有对策。

一九五二年后,大概五六月,到一九五三年的六月,有十来个月的时间,我离开报馆,到宣传部去当“坐堂医生”,原来的坐堂副部长,三十年代左翼文化人李凡夫,调工作了,挂名部长肖向荣一九五〇年就到北京了,所以就没有部长。我的前一任“坐堂医生”调到哪里去了,当时不清楚。“文革”时听说在安徽,做省委文教书记,被斗得很厉害。

这时,陶铸调的李心清来了,李是我马列学院的老同学,他正式任宣传部长,但是李心清跟陶铸他们住在广东的东山,距我们比较远,相距十来里路,李心清不来上班,他在那边参与机要。当时,叶帅、方方已经调走,新的三个核心人物是陶铸、赵子阳、李心清。李心清抓大学教授的思想改造。我的天老爷,这件事,够要命的了,广东那么多大学,一个个教授要过关,忙死人。别的事,他就不大管了。

我在广东待了四整年,干了些什么呢?什么也没有干,成了华南的一个典型的文化官僚。什么文化官僚的名字,都放在我的身上。我兼了一些什么工作呢?华南人民出版社的社长,但我没有去过。

一九五三年以后,我还兼广东教育厅厅长,正式的,报纸上都登了,是陶铸定的。教育厅我去过。还兼中苏友好协会副会长、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副会长等等,会长都是领导人,叶帅、方方挂名,他们哪里管这些。我这个副会长也不管什么,这些会址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那里有个总干事就完全够了,只是开招待会之类要我出席。

所以我在那里成了宣传界一个典型的官僚。关键是叶帅他们相信老解放区的延安干部,认为是最可靠的,认为延安干部是最忠实于党中央、最忠实于毛主席的。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