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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火虫是夜虫的代表，但凡诗词中出现萤火虫的，绝大多数是在长夜漫漫时的应景应情之作。长期以来，萤意象在中国文化中有着较为丰富的内涵，它是文人墨客的座上宾，经常在不经意间闯入诗人的视野，跃然纸上的生动形象为读者留下了难忘的想象空间。它的灵动与寂寞交织在一起，它的一明一暗为夜色带来星月般的光辉，古人爱写萤，不仅仅是见到和描述其生物特征，而且还在不断地拓展它的历史、文化甚至是人格上的意义，在朝代的更迭中，不断赋予文学中的萤火虫以新的姿态和形象含义。  咏萤火 【南北朝】萧绎 著人疑不热，集草讶无烟。 到来灯下暗，翻往雨中然。 这首诗非常准确而生动地描绘了萤火虫发光却不会烫到人的“无热”、像火一样汇集在草上却点不燃的“无烟”、因发光个体小会“灯下暗”、不怕迎雨而飞的“雨中燃”，充分刻画了它们灵动、奇妙的特点。 秋晨同淄川毛司马秋九咏·秋萤 【唐】骆宾王 玉虬分静夜，金萤照晚凉。 含辉疑泛月，带火怯凌霜。 散彩萦虚牖，飘花绕洞房。 下帷如不倦，当解惜馀光。 这首诗将人们带入了一个静静的夜晚，金黄的萤火虫为晚间的凉意带来了一点点暖意，它的光辉使人似乎看到了月光的影子，而这可爱的小生命即便发着光，也是害怕秋凉的冷霜的。含辉、带火、散彩、飘花都是形容萤火虫飞翔的美态，进而生出应当珍惜的感慨。  萤 【唐】郭震 秋风凛凛月依依，飞过高梧影里时。 暗处若教同众类，世间争得有人知。 世间的人谁都不应该妄自菲薄，即便自己再弱小，也有用武之处，就像小小的萤火虫一样，每个人都应该发挥自己的作用，只要努力发现，总会找到自己与众不同的作用，总会发挥自己的用途。在这首诗里，作者已不是单纯地描写萤火虫这一小小的昆虫了，他在昆虫身上寄托了自己对于社会人生的思考，“但见性情，不睹文字”，使形式适合内容而与内容浑然一体，并起到了教化的作用，要积极，要争取，要实现自我的价值。 咏萤 【唐】于季子 卉草诚幽贱，枯朽绝因依。 忽逢借羽翼，不觉生光辉。 直念恩华重，长嗟报效微。 方思助日月，为许愿曾飞。 诗里首先从萤火虫的缘起开始写，它并不是简单的出生，而是卉草的寄托和演化，枯朽的卉草忽然借到了飞翔的翅膀，怎不欣喜若狂？即便自己只能发出微小的光芒，也可以想到去助日月增辉。这首诗里我们可以看到感恩、看到乐观，更能看到小人物积极向上的力量，达到了“若文王太姒有容有德”，形式和内容相统一的程度。  咏萤 【唐】李嘉祐 映水光难定，凌虚体自轻。 夜风吹不灭，秋露洗还明。 向烛仍分焰，投书更有情。 犹将流乱影，来此傍檐楹。 这首诗赞美了萤火虫的品质，因为近水飞行的原因，小小的萤光难以捉摸，在空中因为小小的身躯被风托着轻轻飞舞，但这坚定的萤火却不会轻易被夜风吹灭，更不会被露水浇熄，反而愈发明亮。借着萤囊照读的典故，赞扬萤火虫投书之情，作者对萤火虫的喜爱之情油然而生。 萤火 【唐】杜甫 幸因腐草出，敢近太阳飞。 未足临书卷，时能点客衣。 随风隔幔小，带雨傍林微。 十月清霜重，飘零何处归。 这首诗前四句是因为古人误以为腐草得暑湿之气可化为萤，因此杜甫说萤火虫侥幸从腐草中生出，却敢于向着太阳飞行，它的光亮虽然小得不足以照亮书中的文字，却能够点缀人们的衣裳，“临书卷”是化用了车胤的典故。后四句说它小小的身影隔着帘幕在风中飘零，担心这小生命在雨中，在冷霜中如何度过。杜甫在秦州时期有不少咏物作品，这首就是其中之一，有人说诗人借此讥讽宦官，但这层意义远不如它作为咏物小诗状物逼真、生活味十足的艺术魅力。  见萤火 【唐】杜甫 巫山秋夜萤火飞，帘疏巧入坐人衣。 忽惊屋里琴书冷，复乱檐边星宿稀。 却绕井阑添个个，偶经花蕊弄辉辉。 苍江白发愁看汝，来岁如今归未归。 这是一首借萤火写秋愁的诗，且多用口语，倍感亲切，贾岛在《夏夜登南楼》里有“一点新萤报秋信”的句子，说明萤是秋天的信使，杜甫在异乡有一次看到了萤火虫飞舞的身影，不觉联想到又是一季年华的过去，岁月忽已晚，能否回到家乡还是个问题，光阴流逝，点点滴滴的心事在诗里缓缓流淌，抒离愁别绪、叹时光荏苒。 萤二首 【唐】罗邺 水殿清风玉户开，飞光千点去还来。 无风无月长门夜，偏到阶前点绿苔。 裴回无烛冷无烟，秋径莎庭入夜天。 休向书窗来照字，近来红蜡满歌筵。 诗歌首先从萤火虫生长的亲水环境写开，夜晚大量的萤火虫就像飞着的光点一样，飞走又回来，顽皮而可爱。在没有风影响、没有月的光辉下，小生灵们停留在台阶上，似乎要将这绿绿的青苔点缀明亮。最美的夜景，也不过如此吧，文字中足见罗邺对萤火虫的喜爱之情。  萤 【唐】罗隐 空庭夜未央，点点度西墙。 抱影何微细，乘时忽发扬。 不思因腐草，便拟倚孤光。 若道能通照，车公业肯长。 诗中空空的庭院，因为萤火虫在西墙投下的点点倩影而生动，小小的萤火虫是那么不起眼，却也能够在夜色里发出自己的光芒。 萤 【唐】徐夤 月坠西楼夜影空，透帘穿幕达房栊。 流光堪在珠玑列，为火不生榆柳中。 一一照通黄卷字，轻轻化出绿芜丛。 欲知应候何时节，六月初迎大暑风。 这首诗首句就把人带入了一个没有月亮的黑夜，为萤火虫的出现铺垫了一个合适的背景，流光就是萤火虫，它闪闪的样子就像一颗颗明亮的珍珠，它轻轻地从绿草中演化而生，却带来了明亮的萤光，甚至能够照得见卷上的文字，这该是暗夜里多大的一个惊喜啊。  萤 【唐】齐己 透窗穿竹住还移，万类俱闲始见伊。 难把寸光藏暗室，自持孤影助明时。 空庭散逐金风起，乱叶争投玉露垂。 后代儒生懒收拾，夜深飞过读书帷。 齐己注重对物象的刻画入微，他的咏物往往与言志水乳交融，这是一首对萤火虫的礼赞曲。写萤火虫在夜深人静时，穿堂入室，到处飞舞。发光虽微，却总能以小小之身躯，为人照明。 咏萤 【唐】虞世南 的历流光小，飘飖弱翅轻。 恐畏无人识，独自暗中明。 诗人先是描绘了萤火虫的形象，从飞翔之形、发光之态入手，写它的纤纤玉体，翩翩弱翅，清风里飘摇，暮色里闪亮。可贵的是作者不是停留在物态的描述和赞赏，后句笔锋一转，进入到了萤火虫的内心世界，原来，它并不是表面上的那般文弱，它有顽强的个性和可贵的追求，即便弱小也不甘默默无闻，它偏要活得精彩，要在暗夜中闪光，顽强地展示自己存在的价值。此时此刻，读者眼中的萤火虫早已从小小的飞虫，微不足道的生命幻化成为一个真实的精灵，一个有着独立人格、胸怀宽广的勇士，那伟岸的形象不仅令人肃然起敬，更催人深思反省。  咏萤火示情人 【隋】李百药 窗里怜灯暗，阶前畏月明。 不辞逢露湿，只为重宵行。 这首诗的标题很直白，意境也是单纯的，萤火虫般的爱情是这样微小，却又如此坚定。前两句是很重要的铺垫，小小萤光在灯火通明的窗内显得暗淡无华，而离开屋子到了户外，在皎洁明亮的月光下，也是那么不起眼，但那又怎抵挡得了对爱情的执着？“不辞逢露湿”，即便有寒冷的露水，会打湿那娇嫩的翅膀，也要不辞辛劳地飞去，一句话就把萤火虫勇敢、坚定的信念展示给了读者，只有那纯洁而美好的追求，才让它无所畏惧地勇往直前啊！ 萤 【唐】处默 熠熠与娟娟，池塘竹树边。 乱飞如拽火，成聚却无烟。 微雨洒不灭，轻风吹欲燃。 昔时书案上，频把作囊悬。 首句用两个叠声词来展示萤火虫在池边竹林里款款而飞的灵动，它们调皮乱飞时就像摇曳的火苗，聚在一起却没有一点烟，天空的丝丝小雨根本就浇不灭这点点萤光，轻风一吹反而显得更加明亮和清晰，难怪以前的人们常把这可爱的萤火虫做成灯囊悬挂照明。  次韵杨明叔见饯十首（其二） 【宋】黄庭坚 杨君清渭水，自流浊泾中。 今年贫到骨，豪气似元龙。 男儿生世间，笔端吐白虹。 何事与秋萤，争光蒲苇丛。 这首答和诗，先称扬对方人品纯洁，处浊世而不改其清操，虽家境贫寒入骨，但如东汉名士陈登一样豪气不减。再激励对方：大丈夫处世，秉笔为文，出语光明磊落，绝不与龌龊小人争名夺利。全诗设喻新巧，切入现实，向弟子杨明叔阐述处世做人的道理，体现了诗人的清风亮节。他激励后学保持清操，介然拔俗，不同世俗庸人争一时的虚名小利，用秋萤那弱小、不足道的光亮与光照日月的伟男儿对比，生动地展示了诗人视富贵如浮云的高雅胸襟。这说明宋代士人讲进退出处之节，处穷贱而保持人格尊严，志气不减、淡泊利禄是在野之士的普遍心态。 秋夜喜遇王处士 【唐】王绩 北场芸藿罢，东皋刈黍归。 相逢秋月满，更值夜萤飞。 这是一首相逢的喜诗，很多写秋月与萤火虫的诗歌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息，因为总有离别的伤感，而本诗恰好相反，这是为数不多的赋予萤火虫以喜悦心情的诗歌之一。诗中的满月点出了大致的时间，秋季一轮圆圆的月，象征着人月两圆的美好，夜萤也为人的团圆而庆祝，高兴地伴着月亮翩翩起舞，展翅于天地间，这是一幅难得的团圆之景。  念奴娇·夏夜流萤照窗 【宋】陈著 暑天向晚，最相宜、一簇凉生新竹。潇洒轩窗还此景，此景真非凡俗。猿鹤相随，烟霞自在，与我交情熟。人生如梦，个中堪把心卜。 休叹乌兔如飞，功名富贵，有分终须足。不管他非非是是，不管他荣和辱。净几明窗，残编断简，且恁闲劳碌。流萤过去，文章如在吾目。 这是一幅夏季的晚景，作品透露出一种词中难得的富足之态，慵散闲适中包含着通透的智慧，大气而淡定。词的上片从窗前之景写到心中之梦，赞赏如闲云野鹤般洒脱的自在生活，下片不羡功名富贵，不恼荣辱得失，守着窗明几净的居室，静下心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落脚在最空灵的流萤身影，淡然而笑。这种词境，不是卿卿我我的小儿女，亦不是繁花胜景的美娇娘，处处体悟着禅意，字字显示出个性。 清平乐·咏萤 【宋】陈德武 星星散散。绕地无人管。一点寒光虽有烂。飞不到河西畔。 画堂花暗银釭。井阑添个双双。欲照相思两字，藉风扶过虚窗。 起句描绘了野地萤火虫如漫天繁星般散乱的样子，但远远不及繁星的亮度，只是有一点点带着寒意的光，这点点光让人担心着它没法飞到自己想去的河畔。柔弱的身影勾起了离人的相思之情，只因人的相思无力，让这萤也要借着风的力量，才能勉强飞过窗子。  齐天乐·萤 【宋】王沂孙 碧痕初化池塘草，荧荧野光相趁。扇薄星流，盘明露滴，零落秋原飞磷。练裳暗近。记穿柳生凉，度荷分暝。误我残编，翠囊空叹梦无准。 楼阴时过数点，倚阑人未睡，曾赋幽恨。汉苑飘苔，秦陵坠叶，千古凄凉不尽。何人为省。但隔水馀晖，傍林残影。已觉萧疏，更堪秋夜永。 这首词借咏萤寄托亡国之恨，立意深远又不着痕迹。第一句的“碧痕初化池塘草，荧荧野光相趁”用了腐草为萤的典故，写萤的出现和野外发光的样子。草色与萤光交织在一起，“扇薄星流”和唐代杜牧《秋夕》中“轻罗小扇扑流萤”一句相仿，流动的萤火虫像星光一样闪烁，怎是一把小扇子就能扑到的呢？接下来再用一个“盘明露滴”的汉代典故，意为承接上天的露泽，这里意为流光。而“零落秋原飞磷”则是用鬼火这令人生畏的字眼来大兴亡国之慨。王沂孙是借着萤火虫周边的环境，一步步渲染出阴冷而恐怖的气氛。“练裳暗近”指萤暗中飞近人身。接下来“记穿柳生凉，度荷分暝”是从作者自身的回忆来写穿柳、度荷，描述萤的姿态优美，构思巧妙新颖。“误我残编，翠囊空叹梦无准”，用囊萤照读的典故，自叹国亡读书无用。整体来看，词的上片以写萤起，归结到自身的亡国失志。 下片也是从萤开始，落脚到深刻的亡国之恨。“楼阴时过数点，倚阑人未睡，曾赋幽恨”由写萤飞，过渡到人见萤生恨，既是写萤，又是写人。“汉苑飘苔，秦陵坠叶，千古凄凉不尽”这是词中最直白的感慨，汉宫旧苑已经荒凉到长出青苔，秦陵树叶飞坠，都是预示着亡国之景，千古凄凉，此恨绵绵，暗中关合宋亡的忧虑。词人以人萤交织的情感统领全词，在萤身上暗寓自己的遗民身世，倾注了深切的情感。“已觉萧疏，更堪秋夜永。”秋寒霜重的漫漫长夜，那一丁点弱小的萤光怎抵挡得住呢？面对宋朝遗民所面对的破败山河，抒发前途未卜的感同身受。王沂孙这首词全文没有出现一个“萤”，却完整地依靠萤烘托出了自己怀恋故国的郁闷心绪，这种托物咏志的词在整个宋词中都是值得珍视的。  贺新郎·萤 【宋】赵闻礼 池馆收新雨。耿幽丛、流光几点，半侵疏户。入夜凉风吹不灭，冷焰微茫暗度。碎影落、仙盘秋露。漏断长门空照泪，袖纱寒、映竹无心顾。孤枕掩，残灯炷。 练囊不照诗人苦。夜沉沉、拍手相亲，騃儿痴女。栏外扑来罗扇小，谁在风廊笑语。竞戏踏、金钗双股。故苑荒凉悲旧赏，怅寒芜、衰草隋宫路。同磷火，遍秋圃。 这也是一首包含深刻意义的词，为作者游隋宫后的所见所思，以小小萤火虫寄托家国之痛、黍离之悲。作品中的典故运用较多，有“汉武帝仙人承露盘”“车胤囊萤照读”“金屋藏娇的长门泪”“隋宫放萤”等。上片先交代时地，营造氛围，几点萤火飞去来，风吹不灭焰光冷与雨后天气相呼应。萤火虫已经勾起了作者对往事的回忆，仙人承露盘和长门往事历历在目，曾经的金屋藏娇变成独守长门，面对孤枕残灯哀怨一生，作者由流萤往溯的清切凄凉，为下片抒情做好了铺垫。练囊句表明萤火之光即便能照耀眼前，却不能明亮内心，突然间一群无忧小儿女闯入思绪，强烈的对比让作者更加忧虑，战乱中的孩子其实和大人一样都在承担同样的苦难，孩子们的将来会怎样？！最后词人再次将当年隋宫的骄奢淫逸、集萤夜放的美景同如今的衰草萤火相对比，暗藏荒淫误国的讽刺，不仅在隋，还有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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