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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邑，鹤鸣山。
员外打趣道，“董道士，今天你可是回家了。” 道士却换了一身便装，双手一起摇摆，“莫乱说，莫乱说。” 书生瞟了道士一眼，“老赵，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怕同门师兄弟闻出身上的酒肉气，揍他呢。” 员外笑着换了话题，“秀才，今天不是讲带路党张松么，跑到鹤鸣山来干嘛？” 书生折扇轻摇，“其实颇有渊源，张松一直在找带路的机会，而带路的契机，又源于庞羲一直对付的汉中张鲁。而张鲁，和鹤鸣山的关系可就大了。” 员外摸出了团扇，“什么关系？张鲁是不是也在鹤鸣山修过道？” 书生瞟了一眼正撇嘴的道士，“张鲁的来头大多了，他是五斗米道的第三代天师。
五斗米道，是张陵所创设的一种教团组织，参加这个组织的人，必须先缴五斗米作为入会的会费。 张陵是豫州沛国丰县的人，侨居在益州，史载他进入今日成都西边一座深山之中，就是我们眼下的鹤鸣山。 在这儿，可能遇到异人传道给他，也可能是自己本人悟得了道。下山以后，他教人悔过，信天，也画符念咒，替人治病。他的信徒们，称他为天师。 张鲁是张陵的孙儿，中间的一辈，是张衡。张陵被信徒们称为天师，张衡被称为系师，张鲁被称为嗣师，亦称为嗣天师。 后代的道教信徒，称他们为第一代天师，第二代天师，第三代天师。张陵、张衡、张鲁，祖孙三代，传道很远很广。 张陵与张衡，均不曾在军事上与政治上有特殊的活动。作为第三代天师的张鲁，由于刘焉的提拔与支持，竟然割据汉中，做了军阀。” 员外好奇地问了一句，“刘焉为什么要扶持张鲁呢？” 书生哂笑一声，“也算相互利用，另外，据说刘焉和张鲁他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刘焉做益州牧的时候，益州有九个郡。除了蜀郡、广汉郡与犍为郡以外，还有在四川东部的巴郡，在四川与西康的越嶲郡，在贵州的牂牁郡，在云南的益州郡与永昌郡，以及在陕西南部的汉中郡。 当时汉中郡的太守，姓苏名固，对刘焉不甚服从，刘焉派遣了一对教友，张鲁和张修去讨伐。 张鲁打败汉中太守苏固后，居然袭击了同去作战的益州别部司马张修，吞并张修的军队，以便独霸汉中。 独霸了汉中以后，张鲁就在刘焉授意之下杀害朝廷使者，并烧掉汉中与宝鸡长安之间的栈道，和汉献帝的朝廷断绝关系，方便刘焉关起门来安心做蜀王。 如此一来，张鲁就成了益州赵韪、庞羲之外的第三巨头。”
员外摇了摇团扇，“后来怎么翻脸了呢？” 书生折扇刷地一收，“因为刘焉不在世了，继位的刘璋软弱无力。 张鲁不大听成都的调遣，刘璋也不讲究统一战线的策略，留下人质谈判，直接就杀了张鲁在成都的母亲与其他家人。 张鲁与刘璋彻底闹翻，割据汉中自立，他在汉中郡不称太守，而自称师君，天师兼君主，政教合一。 张鲁治理汉中颇有一些特殊的思路，他废掉了各县的县令及其他的官吏，只设五斗米道会的职员，以职员兼管民政。 最高级的职员称为治头，每一个行政区域称为一个治，治头之下，设大祭酒与祭酒。再其次，普通刚入教的教友，称为鬼卒。 民众犯法，张鲁不肯立刻用刑。第一次犯法，张鲁加以原谅。第二次，也加以原谅。到了第三次，张鲁才肯用刑。 张鲁在他所割据的全境，叫祭酒们到处设置义舍，义舍里有饭有肉，免费招待来往的旅客。
老百姓有病的，张鲁的祭酒们叫他们静坐反省，或公开承认自己所犯的过失，然后，喝下用指头画过符的水，与烧了的用笔在纸上所画的符。 张鲁确有他一大套独特的办法，在他的境内，新的道路极多。因为，他懂得劳动改造，命令犯了罪的人，以出钱、出力来修筑道路，替代坐牢。” 员外轻轻点了点头，“张鲁这样做，确实可以收买不少人心。” 书生颔首赞同，“不难想象，不仅当地不少部落以及百姓拥护他，还有许多关中流入的百姓依附他，直接将大量入川的流民堵住了。 据说当时汉川一带，张鲁收拢流民后，户口超过十万户。 张鲁去汉中以前，在巴郡西部收了不少信徒；割据了汉中郡以后，这些巴郡西部的信徒，对他仍旧服从。 这些心向张鲁的五斗米道友，被称作米贼，首任巴西郡太守庞羲，不仅要镇压郡内的米贼，还要抵御张鲁直接指挥的汉中武装部队。 庞羲与张鲁的部队交锋了若干次，可惜，每次都败在张鲁之手。刘璋又无能力亲征，一直僵持到建安十三年。 公元208年，曹操南征刘表，在当时而言天下大局已定。刘璋派出了张松，前往曹操处求助，这下真把祸事引来了。”
员外问出了心中疑惑，“为何派张松出使呢？” 书生再次展开折扇，“张松之兄张肃曾做过曹操的谋士，曹操还加刘瑁为平寇将军，彼此关系甚好。 张松由长江顺流而下，到了荆州江陵县，遇到曹操。曹操一则军务极忙，二则看见张松其貌不扬，就对张松不太重视，只给了他一个县令的位置：越嶲郡的比苏县县令。 张松认为，这是他生平所未曾受过的大侮辱。他这时在刘璋面前的官职，已经是益州别驾，是州牧以下的第三人。 当时制度，第一人是州牧，第二人是治中，第三人是别驾。别驾二字的意思，是乘坐在别一辆马车上的大官。别驾与州牧同进同出，各坐马车一辆。实际职务，是参事顾问一类，也兼办对各方的公共关系与外交。 曹操可能是一时疏忽，没有查问张松的现任官位，便贸然以区区县长的位置赏给了他。” 员外心生感慨，“粗枝大叶害死人呐！” 书生伸腿踢了踢路旁的石凳，“张松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恰好，过不了多少天，曹操就在赤壁乌林吃了一个大败仗。张松便回去益州，向刘璋报告，曹操已经败得一蹶不振，劝刘璋与曹操断绝来往，改与刘备结盟，加入反曹的阵营。 刘璋这个人自己一向没有什么主见，于是，他就接受了张松的反曹联刘的建议。刘璋在张松的怂恿之下，派遣军议校尉法正，作自己的代表，去荆州武陵郡公安城拜访刘备，同时叫孟达带几千兵去，送给刘备指挥。
法正从公安城回到成都复命，向刘璋描述刘备如何英维、如何仁义、如何够朋友；叫刘璋听了恨不得立刻就与刘备见面，请他来成都团聚在一起。 张松借此机会，劝刘璋命令法正再跑一趟，请刘备率兵入川帮助刘璋抵御张鲁，刘璋立即照办。” 员外停下了手中摇动的团扇，“这下，可真是引狼入室了。” 书生索性坐了下来，“公元211年冬天，刘备从公安城来到了益州，抵达涪县，与刘璋见了面。 和刘备同来的，是庞统、黄忠，与一万名不足的兵士，关羽张飞赵云和诸葛亮，当时都留在荆州。 刘璋请刘备驻扎葭萌县，也就是今天的剑门驿，这是个好地方，南边经绵阳与广汉，通到成都。 北边经昭化、广元、沔县，通到南郑。南郑在汉朝是汉中郡的郡治，也就是张鲁所盘据的地点。 东有嘉陵江由西北流向东南，在剑门关东北，今日的昭化县城，与大道交叉。嘉陵江由昭化经过阆中流向合川，继续向东南流，流到今日的重庆，与长江汇合。 刘璋叫刘备驻扎葭萌，可算是选对了地方；既可北御汉中，又可东御巴西。 刘备的兵力，包括自己带来的与刘璋送给他的，慢慢地增加到三万人以上。 刘璋而且把白水军也交给刘备节制，这白水军驻扎在今日昭化县西北的白水县，与陕西的宁强县交界。指挥官二人，一人姓杨名怀，一人姓高名沛。 刘备在葭萌驻扎了足足一年，却并不急急于进军汉中，与张鲁一较雌雄，反而忙着厚树恩德，以收众心。这却是大大的失算。” 员外也坐了下来，“刘备失算在什么地方？” 书生轻摇折扇，“刘备对汉中的地缘重要性认知不足，坐失良机。
此时的他，拿着刘璋的资源，去打张鲁，占领汉中才是最好的战略选择。 当时的局势，刘璋占据蜀中，张鲁占据汉中，陇西一带马超韩遂起兵攻打曹操，并且一度攻克关中，曹操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刘备若此时拿下汉中，没有多大问题，日后他从曹操手里尚能夺下汉中，张鲁不过是一个自守之徒，拿下汉中不难。 从道义上讲，刘备自己也说过欲申大义于天下，首先他得申大义于益州。刘备入川，本来就是为了履行诺言攻打张鲁，刘璋他们会全力支持刘备，刘备也不用担心后勤补给问题，可以借此机会夺下汉中。 率先夺下汉中后，汉中就是刘备自己的地盘了，然后就可以派使者出使西凉和江东，联络马超和孙权，在汉中策应马超等人，这样从陇西到江东，可以形成一个反曹大联盟，局势会更好。 夺下汉中休整一小段时日后，可以开始派人去成都，营造刘备遵守道义的氛围，更好的收买蜀中的人心。也可以实际行动告诉蜀中大族，我刘备才能保护你们的利益，刘璋不能。 刘璋本来就是一个懦弱的人，让其内部逼迫他下台，将益州让给刘备，就算不成功再以武力争夺，派人去荆州让诸葛亮等人入川，如此蜀中也可速定。 而且，刘备在夺西川期间，派得力将领镇守汉中，以挡曹军，也就不必惧怕曹军来夺汉中。即便后来东吴来夺荆州，也可以放心去争夺，而不必为了抵御曹军，割让三郡给东吴。” 员外摇了摇团扇，“这个思路倒是别出心裁，有点意思。” 书生收起折扇，“刘备毕竟枭雄，居然自毁形象。
他没有去攻打张鲁，到了葭萌关就停下来不走了，逗留了十个月的时间不动，还在此收买人心。刘璋岂能不怀疑刘备的动机？ 后来刘备找借口与刘璋翻脸，希望告诉人们，翻脸的责任在刘璋，关键是这个理由太牵强。 刘璋虽说是个懦弱无能的人，但他也没什么大的罪过，借口里面说自己为刘璋辛苦在外作战，刘璋刻薄对他。这种说辞，也只能在荆州团体上下管用，无法向益州人士展示过错在刘璋。 所以当他与刘璋翻脸时，损兵折将，搭上了庞统这么一位凤雏，也足足花了三年才拿下益州。 刘备与刘璋翻脸，夺益州，也损害了自己的政治影响。他的这一举动也告诉了益州人，他与曹操没有什么区别，也是巧取豪夺，一样奸诈无比。 而在刘备攻打刘璋的三年时间里，相当于为曹操平定马超腾出了机会。曹操借此机会在213年平定了马超，收复了关中，夺取了陇西一带，完全平定了北方。曹操的势力更加强大了，曹操完全平定北方后，下一步必然去攻打张鲁夺汉中。
刘备进攻成都时，益州军民都愿意死战，并不是忠于刘璋，而是对于刘备背信弃义的愤怒。由于刘备取益州过急，留下的问题也不少，光是稳定内部就花去很长时间，也没有余力去夺汉中了。 曹操趁机就夺下了汉中，然后因为荆州问题，刘备与东吴扯皮不断。孙权命令吕蒙夺了荆州三郡，刘备见状准备来夺荆州，出兵五万屯驻公安县。 还没大打出手呢，曹操就占了汉中，为了保护益州，不得不把三郡让给了东吴。然后为了争夺汉中，又花去了好几年时间，付出较大代价。 最后在关羽北伐时，刘备来不及支援，帮助其巩固荆州防守，导致了最后荆州的全部丢失，远因就是由于当初没有先取汉中，后夺蜀中。” 员外拍了拍肚皮，“秀才，不是我反驳你，刘备后来还是稳稳当当地把汉中拿到了手里嘛，就是曹操亲自来夺，也没有讨到便宜嘛。” 书生摇了摇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等刘备绕了一个大圈，再把汉中拿到手里，已经晚了。刘备取汉中，得其地，不得其民啊！” 员外若有所思，“得其地，不得其民，什么意思？” 道士哼了一声，“这么大的问题，肯定是明日再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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