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散文||重走苏州河

冬歌文苑 2023-06-18 发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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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走苏州河

翻阅30年前的见报剪贴，1993年8月17日，上海《文汇报》第三版，刊登的一篇由我采写的《苏州河上出险情水兵勇救落水人》的新闻稿，勾起了我对30年前上海母亲河——苏州河的回忆。当年的新闻稿是这样写的：“8月7日上午9时，去上海大厦执行任务的海军司机朱红亮正在车上等人。发现河中有一溺水者正朝下游漂去……朱红亮毫不犹豫地脱下军装，纵身跳入混浊的苏州河，奋勇向溺水者游去，艰难地把落水女青年拖向岸边……恶臭的苏州河水呛得他恶心……后在一位民警的帮助下，终于把女青年救上了岸。”这短短的一段文字，有三个十分抢眼的字眼：一是“混浊”，二是“恶臭”，三是“恶心”。

依稀记得30年前采写这则新闻时，我曾实地走访过苏州河边这位海军战士下河救人的地方，也曾走了一段苏州河。除了沿河的道路不通畅，行走极不方便之外，身临其境的感受就是河水发黑、恶臭难闻。黑黑的污泥，刺鼻的臭气，这是当时苏州河给我留下了的印象。与其说这是一条河流，倒不如说这是一条臭水沟、下水道。有人说苏州河是一条“沉淀了这个城市的繁华、往事、传说和所有垃圾”的河。因此，称其为混浊、恶臭、恶心，也不为过。带着混浊、恶臭、恶心三个问号以及一直留下的印象，三十年后的今天，今年五一节，我又重走苏州河……

重走苏州河，我选择的是沿河北岸的步道漫步而行。因为现在苏州河两岸的步道都已贯通，南岸有黄浦区、静安区、普陀区、长宁区，北岸有虹口区、静安区、普陀区、长宁区。南岸北岸，任你选择；南岸北岸，风格不同。从黄浦江、苏州河的交汇处，逆流而上，溯河而行，可以走到苏州河上游任何一个地方。除了步道贯通、依河而行，还有游艇观光、单车骑行，在两岸休闲观光、旅游度假、浏览名胜等，都十分舒适方便。有人说，要了解上海，就要了解苏州河的历史。此话不假。苏州河是上海的母亲河。上海因苏州河而兴，因苏州河而发展。了解了苏州河的前生今世，就是了解了上海发展的古往今来、来龙去脉，了解了上海的过去、今天。苏州河，既是一条母亲河，也是一条历史河。

其实，苏州河是吴淞江上海段的俗称，有53公里，发源于苏州市吴江区松陵镇，穿过吴江、苏州、昆山、嘉定、青浦以及上海市区。黄浦江、苏州河的交汇处，是苏州河的尽头。外白渡桥是苏州河上的最后一座桥。站在外白渡桥上，不但可以隔黄浦江远眺东方明珠和上海环球金融中心、金茂大厦、上海中心大厦“浦东三件套”，而且还可以看到毗邻的“万国建筑博览群”——外滩，还能看到昔日曾有“海军会客厅”之美称，无数次迎来各国舰艇来访的海军扬子江码头，而今已高楼林立，成为“世界会客厅”的北外滩。难怪有人把这江河交汇处称为“金三角”，的确名不虚传。

如今站在外白渡桥上，曾经黑臭的苏州河水已不见踪影，曾经黑黄两色的苏州河水、黄浦江水，已经不分彼此，江河一色，甚是融洽。迎着徐徐吹来的春风，远眺苏州河河面，波光潋滟，水清鱼跃，江鸥飞翔，两岸高楼大厦清晰地倒影在水中，上海又多了一道旅游观光的风景线。苏州河上的桥、两岸的建筑、水中的倒影……吸引了一批又一批摄影爱好者、旅游观光者慕名而来，打卡留念。如遇节日，更是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一个世界闻名的国际化大都市一条母亲河，却是与之邻近的另一个同样久负盛名的城市命名，这并不多见。据传上海开埠后，外国商人知道这条河逆流而上，可以行船至苏州，便称其为“通往苏州的小河”。1848年，上海道台麟桂与英国驻沪领事阿礼国签订扩大英租界协议时，第一次在正式文本中将吴淞江上海段称为“苏州河”，一直沿用至今。可见当年苏州河四通八达，水上交通的重要了。

重走苏州河，首先走的是桥。苏州河上的桥，是一本历史书，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任何一座桥都可以写一本书，任何一座桥都可代言一座城。苏州河上，总共有31座桥。这次重走苏州河，从外白渡桥到昌化路桥，我一口气竟然走了13座桥，也就是一口气读了13本书。每当走过一座桥，我总会从不同角度拍下几张照片，再登上桥面，仔细研读它的标志说明、历史资料，还制作了图文并茂的美篇作纪念。外白渡桥无疑是上海桥梁史上的一张名片。它既是中国第一座全钢结构铆接桥梁和仅存在不等高桁架结构桥梁，也是上海市优秀历史保护建筑。目前的桥梁是1907年建成并沿用至今。可谓饱经风霜，见证历史。浙江路桥，也是一座1907年建成的钢结构老桥，是我国现在仅存的几座鱼腹式简支梁钢桁架的老桥之一。还有乍浦路桥、四川路桥、河南路桥、福建路桥等，形状各异，历史悠久。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上海的发展史，无疑是一部桥的建造史、桥的变迁史。

重走苏州河，走的是历史。历史上的苏州河，为什么污染会那么严重？水质会那么差？原来，凭借着便利的水上交通，19世纪60年代，中国最早的面粉、纺织、化工等民族工业都是从苏州河边起步的。苏州河边，烟囱林立，棚户区遍地，到处都是工厂，到处都是工人。工厂多了，工人多了，人员密集，大量的工业废水、生活污水未经处理就直接排入苏州河。苏州河上垃圾船、小火轮、运输船等穿梭往来，污水、污物也都全部倒入这条不堪重负的母亲河。久而久之，苏州河成了一条臭河浜、臭水沟。据史料记载，到上个世纪70年代，苏州河里鱼虾绝种，几乎已无生物。直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上海市政府下定决心治理苏州河，启动苏州河综合整治工程，经过几代人的不懈努力，苏州河才有今天水清鱼跃、游人如织的模样，端午节还有龙舟比赛。这短短的三十年，是改革开放取得巨大成就的三十年，也是上海市前赴后继治理苏州河的三十年。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十年的悉心治理，终于修成今天面貌焕然一新、旧貌换新颜的正果。

重走苏州河，走的是风景。沿着苏州河逆流而上，缓缓步行，映入眼帘的是一湾清水，波光粼粼。漫步在苏州河畔绿荫树下，与漫步在杭州西湖边别无二致。一路向西，是一个接一个网红打卡点：上海大厦、邮政大厦、四行仓库、半马苏河公园、风铃绿地、滑板公园……步道上，有人牵着宠物正在散步，有人悠闲地吹着萨克斯自娱自乐，有人坐在石凳上闭目养神，有人在搭好的帐逢里看书读报玩手机。苏州河里，游艇一条接一条飞驰而过，艇尾泛起了洁白浪花，浪花中，不时有鱼儿跃起。看来乘座游艇游览苏州河的，还真不少。散步中，还遇到几位钓鱼高手、打鳖能人，肩扛手提，全神贯注，不亦乐乎。苏州河已经回归了自然，回归了人间烟火，回归了河流的属性。

重走苏州河，走的是创新。苏州河边，厂房多、烟囱多、旧址多，苏州河曾经承载了几代中国人实业兴国的梦想，是一代产业工人的集体记忆。如今，中国已经成为制造业大国，这些工厂、烟囱、车间也结束了自己的历史使命。莫干山路50号，原是信和纱厂。M50创意园，保留了各个时期的工业老厂房，锁住了上海老工业遗存的记忆。走在M50创意园区，你会被这里的文艺、艺术气息深深打动，无不赞赏设计者的创新思维和独具匠心。上海啤酒厂旧址所在区域，已经改造成为梦清园环保主题公园，言外之意是梦想苏州河清澈起来，建成了上海首个利用生态工程技术净化河水的活水公园。叶家宅路100号，曾是上海被服厂旧址，现已建成了创享塔园区，区内隐藏多处网红打卡点，园区逐渐成为潮流时尚聚集地。还有河边的各类老仓库，有的改成了艺术工作室，有的建成了艺术空间，也有的形成了创意园区……吸引了前沿潮牌、高级画廊以及淘宝店家、网红模特纷至沓来。苏州河边，仿佛成为一条艺术长廊、时尚画廊、休闲走廊，老工厂、老仓库、老车间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美丽的苏州河，美丽的母亲河……

2023年6月4日写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