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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羲文化:太昊与伏羲

 行云流水vmmxd6 2023-06-18 发布于辽宁

在上古神话世界中,太昊伏羲氏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神祗,被奉为三皇之首、百王之先。然而,在先秦可靠的典籍中,言太昊则不言伏羲,言伏羲则不言太昊,二者决不并称。事实上,太昊是东夷部族(其后裔是殷商)的神祗和始祖,伏羲是南方苗蛮族(后与楚族融合)的神祗和始祖。那么,太昊与伏羲到底是什么关系?二者何以融为一身?二者的融合包含有什么文化意义?这是有待于我们廓清其线索,探求其源流的。

一、太昊、帝喾与帝舜

太昊之昊,从日从天,表示太阳经天而行的意思,义即光明。金文作

,这是一个头上有太阳或冠戴太阳王冠的大人(即神)。古籍中“昊”无定字,可写作皞、皓、颢等,均以日或从白,都有太阳和光明之意。所以,太昊即是太阳神。

太昊是东夷部族的神衹(或曰上帝)。《淮南子·天文训》:“东方木也,其帝太皞。其佐句芒,执规而治春。”唐兰先生对昊字的解释甚为精到:

古代人的想象中,大人就是巨人,是真的顶天立地的。所以他的头代表了天,而大字下面画一画来代表他,就是立字,也就是位字。昊字本来作吴,像正面人形顶着太阳,也可以说他的头就是太阳,所以古代把天叫做昊地。……那么,东方民族称他们的君长为太昊、少昊,就是因为他们是代表上天的太阳神。因为东方民族自认为他们的地区是太阳出来的地方,所以认为太阳神是天神中最尊贵的。

《左传·僖公二十一年》载太昊风姓:

任、宿、须句、颛臾,风姓也。实司太皋与有济之祀,以服事诸夏。

这里的任、宿、须句、颛臾四地均在山东境内,是东夷的族居之地。风即风,甲骨文风、凤乃一字。“卜辞中多借凤字为风字”。《周易·说卦》:“离为雉。”离,火也,太阳也。雉,乃凤的原型。《淮南子·精神训》:“日中有踆鸟。”踆鸟即是凤。所以,可以认为凤鸟即是太阳。而且,鸟为东夷部的图腾,《左传·昭公十七年》所载甚详:

秋,郯子来期,公与之宴。昭子问焉,曰:“少皋氏鸟名官,何故也?”郯子曰:“吾祖也,我知之。……太皋氏以龙纪,故为龙师而龙名。我高祖少皋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

少皞,从名称上即可看出是晚出于太皞的东夷另一大神,或曰东夷另一支的始祖。

前面说过,昊别字作皓,皓亦转作俈,皆从告声。喾古作告,亦从告声。喾与昊(皋)乃同音通假,因而太昊即帝誉。丁山先生曾指证太皞可能是“帝喾的音转”。

帝喾为谁?帝喾又名“帝夋”。“夋”又写作“俊”。近人杨宽先生在《中国上古史导论》中引大量史料证“喾”即是“夋”,所论甚详。这样,太昊就与在甲骨卜辞和《山海经》中大量出现的又一上古太阳神帝俊联系在一起了。据长沙出土楚帛书上说:“日月交生。”又说“帝夋乃为日月之行”。也就是说,参创造了太阳和月亮,并且安排了太阳和月亮的运行。《史记·五帝本纪》也说过帝喾“历日月而迎送之”。

《山海经》中帝俊之说凡十六处,其中几处给我们很大启发:

大荒之中有不庭之山,荥山穷焉。有人之身,帝俊妻娥皇,生此身之国,姚姓,黍食,使四鸟。

——《大荒南经》

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日羲和,方浴日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

——《大荒南经》

有女子方浴日。帝俊妻常羲,生月十有二,此始浴之。

——《大荒西经》

我们知道,上古传说中五帝之一的虞舜,也属于东夷神话系统。舜姚姓,有二妻,曰娥皇、女英。郭沫若著《中国古代社会研究》、《甲骨文研究》、《先秦天道观之进展》等书,舜与帝俊、帝喾为一。郭沫若并指证女英(或女莹、女医)乃常羲、常仪之音变。因而,帝俊之妻娥皇、常羲(或曰羲和)即是帝舜之妻。舜姚姓,同于《大荒南经》的记载。查晋人郭璞注《山海经》,即从俊字为舜字。所以,舜就是帝俊,可为定论。《史记·五帝本纪》载:“虞舜者,名曰重华。”“华”有光义。另传说舜为重瞳,这也跟光明崇拜有关。可知,舜也是太阳神。

综上所述,我们已经理清了太昊、帝喾(俊)、帝舜同根同源的线索。据此,我们可以明白,为什么周代分封诸侯时,把虞舜的后代胡公妨满封于陈地。《左传.昭公十七年》载:“陈,太皞之虚也。”既是太昊之墟,也自然是虞舜之故地。所以周武王“庸以元女大姬配胡公,而封诸陈,以备三恪”。

太昊、帝喾、帝舜为东夷始祖。陈地是东夷部族的主要活动地区,是中华民族发祥地之一。这块丰腴的土地,孕育了中华早期文明。

二、伏羲的出现与东夷诸神南下

女娲、伏羲同为南方苗蛮集团的祖先神,此说闻一多先生论列甚详,已是不争之论。《山海经·海内经》谓:“有人曰苗民。有神焉,人首蛇身,长如猿,左右有首,衣紫衣,冠旃冠,名曰延维。”对此的训释当如闻一多、袁珂诸家所言。袁珂说:“闻一多《伏羲考》谓延维、委蛇,即汉画像中交尾之伏羲、女娲,乃南方苗族之祖神,疑当是也。”古籍所载女娲、伏羲均言其蛇身人首。蛇是龙的原型。

伏羲是中华民族神话系统中另一地位显赫的大神,被为三皇之首。一般认为,伏羲早于女娲,是女娲的哥哥兼丈夫。我们认为,这是错误的。其理由如下:

其一:前已言远古时代,世界各地的人类都经历了一个从女性生殖崇拜到创世母神崇拜演进的阶段。作为“为天地母”的创世母神女娲,是原始社会母系氏族社会女性生殖崇拜的产物。女娲蛇身。《诗经·小雅·斯干》言:“维他维蛇,女子之祥。”蛇,在大地上匍匐,“在古代的原始民族,以蛇像征'地’、'繁殖力’、'女性’或'阴司’等等,是常见的。……在原始神话传说中,蛇往往与女性相联系。”《抱朴子·释滞》:“女娲地出。”这里也像征了女娲像大地一样滋生万物。

其二:从可按查考的先秦南方古籍来看,《楚辞·天问》首见女娲而无伏羲。其云:“登玄为帝,孰道留之?女娲有体,孰制匠之?”是说女娲在诸古帝中资格最老,女娲造人造神,她的身体又是谁创造的?《山海经·大荒西经》云:'有神十人,名曰女娲之肠,化为神,处栗广之野,横道而处。”言女娲化生诸神。《山海经》太昊两见,伏羲却不见载。《楚辞·大招》始著伏羲之名,但这已是秦、楚之际的作品了。《庄子·大宗师》云:“豨韦氏得之,以挈天地。伏戏氏得之,以袭气母。女娲又称女希,“韦氏”即女娲,“伏戏”即是伏羲。庄子置女娲于伏羲之前,亦可知女娲早于伏羲。闻一多从训诂学角度证女娲、伏羲同名同出。他说:“女娲之娲,《大荒西经》注,《汉书·古今人表》注,《列子·黄帝篇》释文,《广韵》、《集韵》皆意瓜。《路史·后纪二》注引《唐文集》称女娲为'匏娲’。以音求之,实即匏瓜。包戏与炮娲,匏瓠与匏瓜皆一语之转……然则伏羲与女娲,名虽有二,义实只一。二人皆葫芦的化身。所不同者,仅性别而已。”此可为一证。且《路史·后纪一》注引《玉犊记》云:“帝女游于华胥之渊,感虵而孕,十三年生庖牺。”虵”即是“蛇”,“庖牺”是伏羲的又一种写法。此亦可知伏羲出于女娲的真相。淮阳太昊陵庙会“担经挑”舞,有一种舞步称“履迹步”,象征“华胥履迹,怪生伏羲”。华胥女或称女娲。

其三:从社会形态发展来看,女娲为母系氏族制的神衹。随着男子在氏族中地位的提高,又出现了一个男性神祗,即伏羲。女娲、伏羲并祀。到了父系氏族制,妇女的地位转为低下,伏羲的地位也高于女娲之上,女娲甚至成了伏羲的妹妹兼妻子了。

陈地民间故事称:女娲母亲感雷而生女娲。女娲与伏羲同母,但“首生(头盖骨缝)女娲,左生(左肋骨缝)伏羲”。且为“神界三天,人间三千”,故女娲比伏羲大三千岁。女娲与伏羲是姐弟关系而非兄妹关系。

女娲系创世母神,本与东夷日神崇拜无涉。楚族南迁,对南方女娲始祖神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伏羲的出现,当在楚族南迁之后。

楚人屈原《离骚》追溯其祖先说:“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楚先祖高阳颛顼氏的命名,即取自太阳,楚学论者多持此说。何新认为“高阳即太昊,即太阳神”。他的论据是在《左传》中,颛顼又记作“颛臾”。《左传·僖公二十一年》载,颛臾,“风姓也,实司太嗥与有济之祀”。颛顼,太昊皆风姓,故一。我们认为,颛顼是否就是颛臾?颛顼是否就是太昊?何新的推论还要求进一步的文献和训诂。但从字面上看,高阳就是“高踞长天的太阳”,与“昊”字的形义相同,所以,颛顼与太昊一样,都是太阳神,此说不妄。

我们并不认为楚族就是东夷部族的一个分脉。它可能是夷族近邻的一个弱小部族,与夷族冲突,交结,混血相当频繁,终而臣服于夷。《山海经·大荒东经》载:“东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国。少昊孺帝颛顼于此。”龚维英以为此言意谓颛顼曾寄养东夷少昊,充当养子。其实,我们认为这表明的是楚族对夷楚的臣服关系。高阳颛项氏是楚族的始祖,正如太昊是东夷的始祖一样。两种文化相互交流,甚而融为一体,楚族文化暂时纳入东夷文化,所以楚文化带有浓重的东夷文化色彩。楚族南迁,东夷诸神南下。所以在《楚辞》中带有许多东夷神话内容。

伏羲的产生,是东夷神话与南方苗蛮神话结合的产物。前证太昊即是帝喾,帝喾即是帝俊(夋)。《山海经》中的《大荒南经》和《大荒西经》言羲和生十日,常羲生月十有二,此为母系氏族的古老神话。到了父系氏族时代,羲和、常羲配与男性大神帝俊,帝俊升格为日月大神。“日月交生”。对南方神话影响巨大的帝舜,他的妻子娥皇、女英,相当于羲和、常羲。“皇”为日光闪耀;“英”是光华焕发。且“娥”与“羲”古音近,可相转。她们也是日月大神,她们共同的丈夫帝舜同样也是日月大神。

羲和、常羲源于另一大母神女和。《山海经·大荒东经》载:“有女和,月母之国。……是处东极隅,以止日月,使无相间出入,司其短长。”郝氏笺疏谓:“女和,月母,即羲和、常羲。”可知女和分身为羲和与常羲。

《说文·女部》言“娲,古之神圣女,化万物者也”。既可“化万物”,当然日月也为其所“化”,并驾驭之,就像羲和、常羲生日月并主日月一样。在这里,女娲与羲和、常羲发生了密切联系。

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的彩绘帛画里,女娲人首蛇身,高居上方正中,左月右日拱卫,亦见其“主日月”而“登立为帝”之身份。萧兵先生说:

女娲是惟我独尊的大女神,是南方民族的“总先妣”。她的存在或出现应古老于伏羲。马王堆一号汉墓《帛画》里女娲就高踞日月之间,画面上方。某些伏羲女娲人首蛇身交尾图上出现的处于二者中间的大神或说为“老伏羲”,实际上应称“大女娲”,伏羲女娲兄妹故事里的妹妹该是她的“分身”。这有点像东方的日、月之母的女和,后来分化为日母羲和和月母常仪并且成了帝俊的妻子那样。

他在这里指出了女娲一分为二,成了女娲与伏羲阴阳二神。

萧兵先生还说:

最大的可能是,先是女娲,后是伏羲,曾经被南方的某一氏族、部落或集团尊祀为日月大神,或者是太阳神。其情形有点像东方“生日月”的女和即羲和,以及后来成了羲和之夫的帝俊。随着社会的发展,尤其是父系氏族制度的成熟,男女——夫妻神有了尊卑、阳阴之别。伏羲、帝俊成了太阳神,女和(月母,亦即常仪)、女娲做了太阴神。

汉墓出土砖画中,亦见女娲与伏羲人首蛇身,连体交尾,伏羲手中常捧太阳(或执日规),女娲手中常捧着月亮(或持月矩)。伏羲是日神,女娲是月神,颇近于东夷神话中的羲和和常羲。

羲和为日神。《楚辞·离骚》:“吾令羲和弭节兮。”王逸注:“羲和,日御也。”《山海经·大荒南经》郭璞注云:“羲和盖天地始生,主日月者也。”这个“主日月”的羲和,原系女神,后为男性。与女娲神话碰撞、融合后,伏羲从此而生。

何新先生从训诂学的角度说:

以音求之,我认为伏与包都是'“溥”字的同音通假字(此字既读 fu ,亦可读 buo三声)。《说文》:“溥,大也。”溥就是伟大。而所谓伏羲或包羲,其实就是“伟大的羲”。……凡今音 xi 者,先秦古音均读作双音节的 xi - e ,若连续即成为'“xie”,亦即“羲俄”或“些”。……原来,这位伟大的羲,或者更确切地按古音应读作“伟大的羲俄”的人物,不是别人,正是先秦典籍中那位赫赫有名的太阳神“羲和”。由此可知他与《尚书·尧典》中那位其名曰“析”的春天之神,以及甲骨文中那位东方之神“析”,也正是同一个人。

至此,我们明白了伏羲是从东夷日神神话中衍化出来,与南方女娲神话结合的产物。这也就是为什么伏羲主日而龙躯的原因,在他身上打下了东夷和南蛮两种文化的印记。但要指出的是,伏羲和女娲的关系,是在秦汉之际的造型艺术中大量出现的,而在先秦典籍中却提及不多。据此可知伏羲神话的形成不早于战国,亦可证它是楚族南迁以后的产物。

三、太昊与伏羲合称

一般认为,太昊与伏羲并称始于《世本》。《世本》这本书的出现不早于汉初,南宋佚亡,今在清代张澍粹补注本,是采集各书注录缀补而成的。《世本》一书多有妄误,已为学者所指证。顾颉刚先生说《世本》以太昊言伏羲乃刘歆所窜伪,引证甚详,言之凿凿。杨宽先生也说:

太皋初不与伏羲氏有关,至刘歆辈始以《易经·系辞传》之炮犧神农比附于《左传》之太昊炎帝(见《汉书·律历志》引《世纪》),盖歆借《易经》以壮《左传》之声势耳。

《汉书·律历志》载:“炮羲氏继天而王,为百王先,首德始于木,故为帝太昊。”

但值得思考的是,刘歆为何要以太昊与伏羲并称?杨宽先生说是为新莽篡汉而树立理论依据:“尧后汉历既中衰,继起有必舜后之陈。”王莽自称舜后,见《汉书.王莽传》:“黄帝二十五子,分赐厥姓,十有二氏。虞氏之先受姓曰姚,其在陶唐曰妨,在周曰陈,在齐曰田,在济南曰王。姚、妫、陈、田、王五氏,凡五者皆黄虞苗裔。”此可备一说。

而我们认为,其中还有更深厚的文化基础。陈,太昊之墟,是东夷文化的腹地。楚文化北上,从楚灭陈到楚亡国几百年间,陈为楚国北方重镇,并为楚都三十八年,一直处于两种文化相碰撞、交融的前沿。太昊与伏羲两个始祖在这里也经历了从对立、到并行,再到合称的过程。也就是说,在汉代以前,陈地已将太昊与伏羲混同为一。不然,博学如刘歆者,不会妄加窜伪。其说或许有据。

前言伏羲源于羲和,是太阳神(龙图腾则是因出于女娲而带的胎记)。这样,楚文化北上后,南方伏羲与东夷太昊,因都有太阳神的名号,于是就被陈地初民混同为一了。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帛画上天正中人首蛇身的女娲,或有人认为是伏羲,其实前已证女娲、伏羲同源。但不讲这位大神是谁,我们看他(她)左右各有月日。月、日之下有一对长身兽足,展翅而翔的飞龙。这一造型直接代表着“陈地一个部落的主神,或竟是一个以蛇为图腾的氏族的传说祖先”。从这里可以看到南方龙图腾与东夷日神崇拜融合的遗迹。

四、龙凤合璧

《左传·昭公十七年》载:

太皞氏以龙纪,故为师而龙名。

这是否是太昊与伏羲合称的依据?这是一个相当棘手的问题。

我们并不认为太昊氏的图腾是龙。前证太昊是太阳神,东夷的图腾为凤鸟。太昊风姓,风即是凤。《说文解字》言:“姓,人所生,因生而以为姓,从女从生。”姓是人之初生,即是原始社会的图腾。

顾颉刚说《左传》中的这句话也是刘歆窜加作伪。此说未免唐突。龚维明把龙与日连在一起。“由于雷雨时的闪电极似金蛇,故太昊时代的东夷初民,很可能视太阳里物为蛇,后来方才神化成龙。阳光与电光(火)在光亮夺目方面找到了共同点,说太昊风姓,不过是后代风姓诸'国’(族)奉太昊为精神祖先罢了”。他又说:“风,繁体作'風’,从'重’或'虫’,其实就是蛇,后来经神化便成了'龙’。”此说牵强,且不能自圆。

郭沫若也不认为太昊为龙图腾。他指出,同属于东方夷人集群的太昊与少昊在以鸟为图腾上具有一致性。而不像某些上古史家那样迷信文献记载,仅仅据《左传》言太昊“以龙名官”的孤证,硬把太昊列入龙图腾文化并以其为伏羲。“传太皞是风姓,应同九夷中的风夷有更直接的关系”。卜辞风、凤同字。而“风夷在夷人氏族部落中居于首要地位,因而太皞又是所有夷人想像中的祖先”。

今淮阳太昊陵庙会期间,当地农民出售的大量泥塑“泥泥狗”,被视为原始图腾的活化石。“泥泥狗”多为玄鸟造型,可见此鸟图腾崇拜之遗迹。“泥泥狗的渊源比战国晚期与汉代砖画和帛画上才出现的世俗化了的女娲、伏羲连体交尾像要早得多,故其中尚不见龙蛇之踪影。

负载着东夷文化(凤图腾)的楚族,南迁以后,与南方苗蛮文化(龙图腾)相交融,这在楚人的习俗、神话的器物雕刻以及刺绣和漆画上有显著的表现。

楚族是一个崇拜龙凤的民族。相传楚人的祖先祝融是凤鸟的化身。《白虎通·五行篇》说祝融“其精为鸟,离为鸾”。鸾即是凤。楚人把自己的祖先说成是凤的化身是因为他们从东夷故土而来,所以楚对于凤总存在着一种深厚的感情。他们尤其喜欢以凤鸟喻人。传说楚庄王刚刚即位时,整天寻欢作乐不问国事。伍举便进谏问:“有鸟在于阜,三年不蜚不鸣,是何鸟也?”庄王答道:'三年不蜚,蜚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将惊人!伍举以鸟喻人,庄王也以鸟自喻。《论语》和《庄子》都曾记载“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之事。孔子到楚国,接舆见到他后唱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在《楚辞》中,诗人也爱将自己或者好人比作风,而将群党丑类斥为鸡鹜。《怀沙》云:“凤凰在筱兮,鸡鹜翔舞。”意思便是说自己有着卓绝的才华、高贵的品质被放置不用,而那些无德无才的小人却当道横行。

楚人喜爱凤,也同样喜欢龙。龙凤的图案广泛地见于楚人的各种器物用品之中。在江陵楚墓出土的一件铜尊上,盖周便有四个鸟形钮;在盖顶和盖缘之间,镂有变形的龙纹和凤纹。“以四个鸟形钮为界分为四个单元,每个单元有六龙六凤,龙纹与凤纹之间施以云纹。龙游、凤翔、云流,极婉转、袅娜、飘荡之美。腹部纹饰分为六个单元,每个单元有六龙纠结。此器通高仅17.1厘米,口径为24.4厘米,而有嵌银的龙六十条,凤二十四只,其丽如此。在刺绣丝织品中,龙凤的图案也尤受楚人厚爱。1982年在江陵马山发掘一座楚墓,出土衣物35件,丝绸碎片425片。这些丝织物刺有花纹图案,其中凤纹最多,龙纹次之。漆画中如江陵李家台四号墓出土的漆盾,绘有一舞人与虬龙鸾凤相率而舞的图案。在包山发掘的楚左尹邵舵的棺盖及棺材的两侧壁板上,也绘有六单元龙凤纹图案,每单元为四龙四凤,凤压于龙纹之上。龙凤间填红彩,整体为四方连续结构。龙一首双身,黄首黄足,黑身黑鳞,盘绕成圆角方形。凤黄身黑尾,展翅卷尾,昂首作鸣叫状。凤图腾与龙图腾之间,当然也有一个从相争到相融的过程,这一遗迹在古代艺术品中十分鲜明地表现出来。我们所能见到的早期龙凤合璧造型,往往是凤大龙小,龙凤之间也往往是相衔咬的关系。楚人从东方而来,起初是作为征服者的形象来到南方的,所以楚人尊凤贬龙。“凤是楚人先民的图腾,战国时代的楚人对此仍有朦胧的印象。因此,他们把一切美丽特性和特征都赋予凤了。在刺绣纹样中,凤是无可争议的主角“。作为被征服者的苗蛮人的图腾的龙,则通常只能担当陪衬甚至反衬的角色。在楚人刺绣图案中,凤几乎无不簪花佩花,龙簪花佩花的却少得可怜。“已见刺绣纹样18幅,其中凤与龙俱出的10幅,有凤无龙的7幅,有龙无凤的1幅。在凤与龙俱出的刺绣纹样10幅中,凤与龙互斗的8幅,凤与龙相安的2幅。在凤与龙互斗的刺绣纹样8幅中,凤进龙退,凤胜龙败的5幅,势均力敌的3幅'。而到战国时期,龙凤合璧,造型的形象与含义都发生了质的变化。它们往往成对出现,或顾盼,或曼舞,其中充满着和谐、欢快的气氛。龙凤呈祥——这已成为一种吉祥、和美的象征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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