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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再公|心中那一轮初升的太阳

 砚城文苑 2023-06-19 发布于山西

                    

最美不过日初升,朝霞满天,万物苏醒,一扫冷夜的清寂,温温的,暖暖的,让人惬意。父,就是那一轮初升日,没有给人骄日似火的灼虑。

落在地上的影子长时,人生或许落寞忧伤。父亲的童年或许就是这样,但落寞可能也成就了他勤劳好学的品格。当落在地上的影子再次长时,已到暮年,却满满的是笑意,而品格无改。

今天,路经父母门前,忽想起忘带烟了,于是推开大门,看到老父亲正拿着耙在西北角上耙地,移栽他那葱苗,很专心,很专心。我没啃声,回到屋里拿了盒就走,他一点也没察觉。父亲,真的老了:我不无感慨。他还是那么勤劳,种下那点点绿色,整个院子里已成行成排地长起了各样蔬菜。种菜的人是父亲,吃菜的人是我们。什么叫天然无私?

今年弟兄姊妹们都忙,没时间帮老人家翻院。母亲说:让娃娃们抽个空翻罢!父亲说:他们都忙,我慢慢翻,一天翻一小块,十天翻不过,就不信二十天还翻不完。语气里透着一种关爱、一种勤劳、一种那个时代愚公移山的不屈精神。


当落在地上的影子短时,或许人生正在奔忙。

七十年代初,我家已是五口之家,是必须要从爷爷那院子里分另出去各自居住了,可得有住处啊!批了地基,准备盖房材料,那时城里一根椽大约一元左右,但买不起啊!父亲到山里扛,别人扛一根,他扛两根,想,四五十里的山路,当扛到家的时候,人会是什么样子:疲倦不说,两肩肿肿的,半月也散不去。当然我记不清了,是母亲告诉我的。想前辈,暴霜露、斩荆棘,创业何等艰辛。

父亲是五八年的中师毕业生,在兴县蔡家崖、神池虎鼻、五寨东关小学任过教,那时去学校都是步行。后改调新华书店,和书打了一辈子交道。

1978年,全国普学毛选五卷,新华书店发行,从火车上一下子发回四百多包毛选。那时只能用小平车往回拉,从车站到书店一趟,至少得一个小时,书又急用。从上午十点钟一直拉到晚上十二点才算运完,这个活我参加了,不,我们全家参加了,那年我十三岁。因为拉一包书补贴五分钱,特别照顾,一天下来挣二十多元哩,天啊!那个时候,天文数字,县委书记一天也挣不了十元。人生的日中天,你就得顶起家里这片天。

父亲却又不是骄艳似火的中天日,依然似初日一样,温温的、柔柔的。那一年,老师讲完了《卖炭翁》,课后有一作业,让学生把原文改写成一篇叙事文。或许是对原文太熟的原故,我居然超常发挥地改写了出来,老师疑心了,竟对父亲说:亲娃娃也不能帮写作业呀!父亲一脸诧异。回到家悄悄地问我咋回事。我拿出草稿让父亲看,父亲默然了,摸了摸我的头,又挑水去了。不知他心里是啥滋味,但我心里不是滋味,在我日后的教书生涯中,起码不敢误判学生的美文为他人所作。


父的柔美,贯穿其一生。一次,和妻子大吵大闹一顿,几乎分崩离析。父亲呐呐地说:鞋大鞋小脚知道,谁家的勺子不碰锅,娃们不能遭后娘啊!话虽柔,句句是针,好扎心。每想这一幕,我便跟妻子说:大爱无疆啊!

父亲年事已高,依然读书写字不辍,母亲担心他整天窝在家里生病,督促他出去走走,但养成的习惯难改。最难改的习惯大概是烙在心里的那印记吧?在朔州的那一年,我陪他到一家熟肉店,看到盘子里的猪头肉,他低低地对我说:把那个猪嘴头子买上吧。很神秘的样子。我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幼年贫穷的印记到晚年不自觉地折射了出来。我说:“爸,两个猪头咱全买了。”老人安慰了。

今天,看着父亲佝偻着身躯,半桶半桶的水来回浇他那心爱的蔬菜,我心底微微的笑了:耙、栽、浇,多么有序的动作,父亲不老,因为他还在种下希望,为了他的儿子,为了他的女儿,为了他的孙辈们。

父亲,我心中的那一轮初升日,温温的,暧暖的,让人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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