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叔故事：临死预兆

原创 小跃子 跃叔 2023-06-18 08:59 发表于江苏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话不一定准确，但人之将死，有时候会有预兆，老人自己感受的最清楚。

海平爹娘夫妻四五十年，从旧中国到解放再到改革开放，虽说小地方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可这么多年小风小雨的感情很深。

海平娘去世时海平爹这个倔老头把自己关在房间大半天，出来后眼睛红红的，头发白了许多，没多久人就消瘦的厉害，眼睛也看不见了，是真的老了。

海平两口子要下地干活，他爹这个瞎子一个人留在了家里，好在海平的大伯也就是他爹的大哥是个瘸子，每天拄着拐在村里转悠，比较闲，两家关系极好又是邻居，能照看着点。

“昨晚我梦着她在我的眼睛上揉啊揉的，今天这眼睛又酸又痒，还能看着光了。”海平爹说。

海平大伯一愣：“谁？弟妹？托梦给你治眼睛呢？她还有这本事？”

“谁知道呢？咱这年纪啥怪事没见过，可能是她在那边闷得慌，来接我的吧。”海平爹哈哈笑着。

“别胡说，可得多活几年。”

“这把老骨头是娃们的负担，还是早些埋了算了。”

两老头絮絮叨叨聊了很多，晚上海平爹又梦到去世的老伴出现在他梦里，跟他说了许多话，醒来后全忘了，只记得揉他眼睛和太阳穴，没两天他的眼睛就能看见了。

这等怪事说法不一，有相信托梦治病的，也有说是海平爹在老伴离世后心理出了问题，从而变盲，如今悲伤消减，自然能看见了，也就没引起多大波澜。

第二年海平娘过周年，按照我们那边习俗都会简单操办一下，请灵送灵什么的，师父主持的。

这天半夜海平爹忽然起床穿上衣服打开大门出去，海平听到大门响动跟着出去查看，他爹站在路边，指着路的另一头说：“你娘在跟我招手哩。”

海平一个激灵，大半夜听到这话怪吓人的，赶紧把老爹搀进来：“你就是心里惦记，做梦了，瞎想的。”

他爹嘴里念念不忘，一个劲儿说听到老伴的声音，在伸着手不停招呼他，但最终还是被海平伺候着躺下。

第二天海平找师父，觉得家里不干净，师父跟海平父子俩聊了聊，海平爹对师父说：“你经的事多，我不说你也懂。”

师父点了点头，老人的直觉很奇怪，海平爹应该觉察到自己没多少时日了。

海平可没明白这层：“好我的爹哟，这一天天的，您就别瞎折腾了。”

他语气有些重，白天那么累，晚上还要陪老爹蹲在门口吹风，睡不好觉。

“别急，折腾不了多久了，我就要去陪你娘了。”海平爹语重心长地说，目光转向远处路口。

“您别老瞎想啊。”海平说。

老人睡眠少很正常，而且老爹这几天神经不大对，说的胡话已经够多了，当耳旁风听听就行，当不得真。

这晚，海平爹再次出去，海平已经懒得管了，躺在炕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海平爹走到黑灯瞎火的路口站了一会儿，对着空气絮絮叨叨说了些话，这才回到自家院子关门睡觉。

海平听到关大门的声音，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早上鸡叫海平醒来，去老爹房间一看，老爹穿的整整齐齐躺在炕上。

海平觉得奇怪，哪有睡觉穿这么整齐的，跑过去摇了一摇，老爹没动静，凑近一看吓了一跳，脸色不对啊，再一试探，呼吸没了。

无病无灾，寿终正寝，是个喜丧，师父主持的白事，议论声一直没停过，正是关于海平爹临走前的种种异常，大多数年轻人不信托梦有鬼之类的事。

这些事情海平大伯很有发言权，一来年龄大，见得多，二来跟海平爹相处的久，最清楚其中细节。

“世上稀奇的事儿多了，你们才经历过多少，爱信啥信啥。”海平大伯懒得跟这些人解释，师父也懒得说那些神秘玄奇的东西，白事结束后各回各家。

海平爹走了半个月左右，海平下地的时候被门口晒太阳的大伯拦住。

“海平啊，还记得你太爷爷没的时候吗。”

海平不解，怎么忽然提起几十年前的事，那时候自己才二十来岁，都快记不得了。

“你太爷爷弟兄四个，那年一下子走了三个，这人老了后就像树上的黄叶，一茬一茬的没啊。”大伯说。

海平没听明白，大伯什么意思。

大伯解释：“你娘走了一年你爹跟着走了，最近我也梦到你爹，可能跟着这茬一起走了。”

海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想想大伯之前那些话，农村接连去世几个关系亲近的老人不少见，难道大伯觉察到了什么。

“今晚你蹲门口看看就知道了。”大伯神秘兮兮地说。

晚上十一点多，几乎所有人家都睡着了，海平蹲在门口抽烟，大伯打开他家大门出来，冲着海平笑了笑，然后丢掉自己的拐。

大伯的腿折了有十来年，那两个拐就是他的双腿，除了睡觉没离过身，现在忽然搞这一出想干嘛。

大伯摆摆手，示意海平不要动，他能走几步，只是样子很难看，身子倾斜幅度很大。

他走了两步，差点摔倒，但立马稳住，然后伸出两只手，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再走起来虽然还是不太稳当，但明显不会再摔倒了。

海平惊讶地张大嘴巴，看着大伯摇摇晃晃走向远处，在路口停下说了什么，又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腿好了？”海平赶紧迎上去问。

大伯一下摔倒在地，海平连忙扶起。大伯笑了笑说：“你爹刚才扶我走了一段，我们弟兄两一条心，舍不得啊。”

“我爹？”

“你看不到，不说也罢。”

大伯示意海平把自己的拐拿来，拄着拐进了家门，海平摇着脑袋回了家，大伯也糊涂了？

三天后海平的大伯去世，距离海平爹、他的亲弟弟去世二十天，或许这两兄弟真的互相舍不得吧。

办白事的时候海平偷偷跟师父说了这事，他问师父怎么看，师父说了这么一番话。

“人死之后的世界是什么样，没人知道，但或许冥冥之中真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它不会因身死而湮灭，始终维系着感情这道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