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白音格力 | 一席清风

一席清风

 

还有什么呢？

老屋又添了新花，溪边得再添一桌两椅，茶壶洗了又洗，木柴堆成一垛了，从隔山的百年老茶树上，采了茶，火未起，茶未沸，放眼万众绿。

但是那个人没有从绿中来。

溪边小舟，开满一怀花事。所有的时光，都可以不必用来说话，一切的心事，都掩在水面之下，花在说。

 

好不容易，清秋枕席，又起身揭开一窗月色，草头露下有萤火挑亮往事的一页诗稿，后来，卧霜眠雪，一页雪上，没有一个脚印。

就到了花开好的时节了。

仿佛是老屋存了一冬的花籽，呼啦一下飞了出去。

喜欢山间的老屋，老屋得真的老，土墙石墙厚墩墩老得安稳，上盖茅草最好，陈旧得无有端涯。

有的老屋甚至早已不适合居住了，人是会变的，但老屋身边的水，不变，年年泛绿波，春天赶来的花，也不变，岁岁开新红。

每见一处，总是动心。

其实老屋并没有空着，往事住在里面，也不是没人来，清风流云是贵客。

 

满山的岁月，多的是云。

云卷云舒，一个朝代一个朝代地远去了。老屋生苔，远山一层一层，像台阶。偶尔一阶一阶地往上走。

要不然就是山鸟。山鸟不知书生事，隔烟啼在竹篱边。

山里那么多小路，但山里似乎又没有路。

只有云，云不是路，只有鸟，鸟的翅膀能驮来落日驮不来一封信。

看山看云看得多了，偶尔会迷失——我仿佛把你走过的路，看了几万年，但仍心无归处。

 

搭一座石桥，在淙淙水溪之上。

这样就有路了吧。

缤纷的春天会在桥上走，满山的众绿会在桥上走。

石垒的墙外，新雨三百里，阻断了一叶小舟的行程。鸟衔的花籽装了一船，去接你的时候，花能正好开满一船。

到万籁俱寂，风烟俱净，一个人的热闹处，或许就是摆一席清风，与往事把盏，与空山对饮，与众绿说话。

这画面美，但一品之下，略有一点让人感到惆怅，甚至此间赋诗也少不得带着淡淡的哀愁：一席清风万众绿，小舟初泛碧溪波。几回梦觉飘篷客，醒来水花香奈何。

但是，老屋又添了桌椅，茶已煮上，山门已开，人生到此时，尚有一席清风，一舟花，是良辰。而恰恰好，心中仍有绿水，起着一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