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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整整十天时间看完英文版的《老人与海》。 60千字，生词不如之前看的《夏洛的网》，比起正在看的《爱德华的奇妙旅行》更是少得多。大师就是大师，就是要用最简单的语言来讲最动人的故事和道理。 不不，故事本身并不吸引人。偷看琼瑶金庸长大的伪文青，对情节和故事性更为偏爱，《老人与海》这样散文化的中篇，只是多年前匆匆一翻，看到那些广为流传的名句便算看过，跟到景点照了一张到此一游一个道理。 多亏是英文，才得以逐字逐句看完。 这次能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可能也因为年龄不同，心境也不一样了。一本书看完，关注的不是老人在海洋上搏斗的悲壮，反而是那些以前忽略的细节。 比如老人很爱那个五岁就跟着他出海打鱼的男孩，男孩也爱他，几乎把他当作人生导师。 独自在海上，对着无边的海水和大鱼大声地自言自语时，老人无数次说： I wish the boy was here. I wish I had the boy. To help me and to see this. I wish I had the boy. 如果孩子在就好了。 如果我把孩子带来就好了。 没有去数，总之这句话出现了很多很多次。 这是一个孤独的老人。孤独艰辛的生活让他成为标准的海明威式硬汉，其实那只是无奈的结果。他的小棚屋里还贴有妻子张贴的宗教内容的画，墙壁上曾有妻子的照片，他把它藏了起来，因为它挂在墙上让他更觉得孤独。 Once there had been a tinted photograph of his wife on the wall but he had taken it down because it made him too lonely to see it and it was on the shelf in the corner under his clean shirt . 小男孩曼诺林进入他的生活，给他带来了乐趣，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变得谦和有礼了。But he knew he had attained it and he knew it was not disgraceful and it carried no loss of true pride. （他知道自己已经变了，而且他知道这并不丢脸，也无损他的骄傲。） 老人教男孩打鱼，给他讲棒球，讲非洲的狮子。他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慢慢教给孩子，包括他几十年经历的荣耀和挫败，经验和教训。他年纪像爷爷，情感像父亲，方式像导师。 他是个合格的导师。甚至在男孩只有五岁时，就让他参与所有事情，像个男子汉那样。而男孩的新船主总是自己做。出海那天早上，曼诺林要帮桑提亚哥拿东西，沙丁鱼和新鲜鱼饵。男孩说他总是自己拿，不喜欢让别人碰。老人说：“我跟他可不一样。你五岁的时候，我就让你帮忙拿东西了。” 在男孩那样的年龄，在成为优秀渔夫的漫漫长路，有一个桑提亚哥这样的导师是幸运的。他们彼此深爱，互相需要。也许，每个人幼年都需要这样一个old man，他可以是父亲，可以是爷爷，也可以是师长，他代表了生活中的智慧和力量，让孩子信赖依靠，无惧这个世界。 而老去的人，无论他是否有智慧，无论他是棒球明星迪马乔的父亲，还是八十七天打不到鱼的桑提亚哥，都需要有一个孩子来慰藉孤寂的晚年。 他思念的男孩，对他不仅是全然的崇拜，还有细致到不像一个孩子的关心。 出海前，男孩为老人准备了晚餐，老人说洗洗手就可以吃了。男孩想，我得给他往这儿打点水，还要拿块肥皂和一条好毛巾。他责备自己：我怎么这么不上心呢？我应该给他弄件衬衫和一条过冬的夹克，还得有一双什么鞋，再找条毯子来。 当老人带着疲惫和只剩骨架的大鱼回到家。男孩一见到熟睡的他，看到他受伤的手掌就哭了起来。他去给他准备咖啡和早餐，一边走一边哭，并且告诉所有人不许去打扰老人。 孩子的陪伴融化了老人的心。 因此他在茫茫大海中一次次想到男孩，他想，谁老了都不该孤苦伶仃一个人过。可这难以避免。 老去的硬汉在大海中对小鸟充满了柔情，时时思念男孩，他粗糙面孔下面，是一颗异常温柔的心。潜藏在心里的温柔，让他对夜里游到船前的两只鼠海豚心生羡慕：“它们真好。它们一起玩耍，一起嬉戏、相亲相爱。它们跟飞鱼一样，都是我们的兄弟。” 他记起曾有一次钩住一只雌马林鱼，雄鱼一直在它身边，直到老人和男孩砸晕雌鱼拖上船还不肯走。“这是我亲眼见过的最叫人难受的事。” 孩子和弱小的动物能够软化最坚硬的心。睡觉的时候，他从不梦见男孩。“他的梦里不再是暴风巨浪，不再是女人，不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不再是大鱼，不再是搏斗和角力，也不再是他的妻子，只有异域风光，和海滩上的雄狮。薄暮中，这些狮子像嬉戏的猫咪，让他心生怜爱，就像他打心眼里怜惜那个男孩一样。” 一远离海岸，一个人在海上漂流，他开始对着小鸟说话，对着水母说话，对着流光溢彩的浮游生物说话。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大声自语的，当他跟男孩在一起几乎不说话，因为在船上保持安静是一种礼貌。 他被鱼拖着，成了船上的拖缆柱，他大声说：要是孩子跟我一起来就好了。 这的确是一个硬汉。从年轻的时候和黑人扳手腕比臂力开始，风里来浪里去的生活磨砺出他粗糙的性情，像他粗糙的脸一样。 也许只有年老了，对生活开始宽容和妥协之后，内心才开始柔软起来，开始害怕孤独，开始渴望温情。 天又一次黑下来，星星出来了，这些远在天际的星星成了他的朋友。他说：“鱼也是我的朋友。我从来没见过、没听说过这样的鱼。可我必须杀死它。还好我们不用杀死星星。” 他捉住的那条鱼，是他从来没有独自一人捕过的大马林鱼，他和鱼惺惺相惜。不知道是不是有点类似斯德哥尔摩情结，他对那条鱼充满了怜悯。可能是因为鱼的固执，顽强，高贵，冷静，沉着，沉默，和他自己一样。他们旗鼓相当，“我奈何不了它，它也奈何不了我”。 他想：“我从来没碰到过这么身强力壮、行为怪异的鱼。”就像他自己跟男孩说，I am a strange old man. 他对鱼说：“鱼啊，我很爱你，很佩服你，可是，等不到今天天黑，我就要杀了你。” 他想着，觉得我们生来还挺幸运。“还好我们不用去想方设法杀死太阳、月亮和星星。单是靠海过活，要杀死我们的好兄弟，就够让人难受的了。” But it is good that we do not have to try to kill the sun or the moon or the stars. It is enough to live on the sea and kill our true brothers. 认识到只需要尽渔夫的本分，不用杀死星星月亮，是对生活的一种狡黠的洞察，带着一些调侃，一些庆幸，也许还有一些妥协。对自己的命运认命，接受上天的安排，这样的妥协不是一种挫败，也许是一种智慧。 即使他说出那句最著名的话：But a man is not made for defeat. A man can be destroyed but not defeated.(人生来不是被打败的。人可以被消灭，但不能被打败。) 即使他是一个不屈不挠的悲剧英雄、硬汉代表，他仍然感受到那些年轻时候忽略的星星、小鸟、忠贞的鱼。剥开坚果的硬壳，硬汉的内核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人生来不是被打败的，但也不是去杀死星星和太阳的。人在幼年要有一个old man指引人生，在老年，却需要一个孩子陪在身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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