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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丽的人生——王杰传》连载之二十六:远离营房抗洪抢险 | 周唯一 徐尚云

 文化佳园 2023-06-21 发布于江苏

偿还了苏修的债务,国民经济正在复苏之时,老天爷像被谁捅漏了一样,在华北的上空喷薄地往下倒水,七天七夜,没完没了。
华北大平原上,一片汪洋。
海河告急!
京杭大运河河北段告急!
津浦铁路路基塌方,火车停运。
工兵一连接到紧急命令,立即停止训练,投入抗洪抢险。
军令如山,即刻执行。
探家的,停止。住院的,出院。
时间紧迫,来不及写决心书、请战书,口头表露,铿锵有力,坚强无比。
王杰拿着小本本,念着刚刚写上去还未干的简短语句:
“当兵是为人民、为党、为祖国而来,不管任何工作,党指向哪里就冲向哪里,就是需要献上青春也没怨言。”
打起背包挎上肩,一个个如同箭上的弦,心急如焚,奔向徐州火车站。
抗洪的专列,一声长鸣,渐次加速,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车厢里没有欢声笑语,心情凝重,像是官兵们自己的家里发生了什么。
坐在王杰身旁的,是他的老校友、好战友辛庆文和韩义祥。
往日,三个人只要一碰面,总有说不完的话,可今夜里三个人都不知说什么好。
“在想什么呢?”辛庆文小声问着王杰。
王杰厚厚的嘴唇轻轻地动了一下,闪现出一丝丝愁楚的笑容。
“不用发愁,”韩义祥宽慰道:“拼着干就是了。”
王杰笑了,“不是愁怎么干,而是愁老百姓又遭了灾,国家又蒙受了损失!”
“想这些就对了,”辛庆文总想逗逗这个小兄弟开开心,“你说我到灾区怎么干?”
“你呀,”王杰像忘记了愁楚,来了精神,“你那水性,就看你的了,像浪里的白条,穿梭出一道道浪花。……”
韩义祥也默默地笑了,“那我能做什么?”
“你呀,”王杰不假思索着说:“抗洪归来,不是写出朗朗上口的诗句,就是写出一篇美美的散文。”
火车的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终于“咔”的一下停了下来。
这是津浦铁路线上一个不出名的小站。车窗外,黑魆魆的,有谁报了一下时间,此时是1963825日的零点。
官兵们急急下了车,面对着车站上堆积着从外地运过来像山一样的各种抗洪物资,在现场领导的指挥下,立即有条不紊地投入了战斗。
当天晚上,六班被安排在离火车站七八里远的一个屯子里住下来。这里,乡亲们都被政府给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村里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陈老爷爷,他热情地招呼着大家:“都快来歇歇。”
王杰不解而好奇地问:“老人家,人家都撤出去了,你咋不走呢?”
“我不走。谁走我也不走。”
“水还在往上涨,你难道不怕?”
老人家爽朗一笑,“有你们在,我怕什么!”片刻,老人又说:“你们那么远的路,跑到这里来抗洪,大的事我做不了,烧个开水什么的,我还行。”
王杰的眼睛里有点湿润。
也许是老人在这里孤独了几天。突然见到了远道而来的解放军,亲乎、热乎、近乎,不由自主地话就多了起来。
“咱这里闹水灾可不是十年八年的事了。唐、宋、元、明、清,哪个朝代都有过。那时一发大水,有钱有势的人都携带金银提前都跑走了,剩下的都是咱们这些穷人。自从解放后,这里的水灾少多了,为啥呢?共产党带领老百姓年年冬闲时节搞水利建设。如今,好多了。今年,咋又不知老天爷发的什么脾气,也不知是谁得罪了龙王爷,像咱这儿缺了八辈子水似的,一个劲地往咱这儿倒……哎,瞧瞧,我咋说个没完没了的啦,”说着,站起身来,“我怎么唠唠叨叨的,我得赶紧给你们烧锅开水出来。”
说不“唠叨”,还得“唠叨”,一边走一边说:“旧社会发大水,当官的先到安全的地方,如今不同了。先让老百姓到安全的地方,各村里还得留个管事的。咱可不是当官的,俺是自愿的。”
锅没烧开,水未上唇。
指挥部飞来通知:运河西大堤,出现管涌,有坍塌的可能。
事不宜迟,工兵连跑步前进。
加固堤坝的物资还远远没有运过来。
河里不断地漂来树枝、木棒、门板一类的物资,经指挥部同意,就地打捞、就地加固。话一落音,王杰赶忙脱衣。
“王杰!你不行。”副连长声色俱厉地说:“水太大,你水性不好。”
王杰像是没听见,一头扎进水里,半天才露出个头来。反正他不轻松,气喘吁吁的。
他和战友们齐心协力,捞上来的漂流物可不少,木棍、门板、草和秫秸,样样都是加固河堤的好材料。
王杰第二次从水里上岸时,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王杰,你腿出血了!”大家一看,他的膝盖下边,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从里边汩汩地向外流。
刚好,副连长奔过来,吼他一声,“快去包扎!”
王杰像是没听见,手指着水上又漂过来一根木头,笑呵呵地说:“不疼!”便又一头扎进水里。
不疼!那是假话。真疼!才是真话。
说“假话”,就有了动力。说真话,似乎就没了斗志。
一次又一次地下水,一次又一次地从水里拖上来各种能用于加固大堤的材料。最后一次,是辛庆文一把他从水里提上来,王杰似乎已经没有多大的挣扎能力。
卫生员让他在大堤上平平地躺下,他替他精心地包扎着。
王杰直感到四肢无力,浑身燥热,直冒虚汗。疲惫的双眸终于支撑不住,先是还听到战友们问他渴不渴?疼不疼?不一会,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均匀地打着鼾声,他太累了。他知道:没有苦和难,什么也得不到,甚至一无所获。
晚上,回到住地。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陈老爷爷在家里一天,把六班战士们淋湿的衣服都给洗了一遍,并且晾干了,被子没让雨淋着(行军前是用油布包着的),也都给晒了晒,晒过之后,又给每个战士的床上平平地铺好了。
忙完了这些,又烧开了一大锅开水。
这不像是一个老爷爷干出来的活,倒像是一位老奶奶做出来的。
有心的人,什么都能做出来。无心的人,手艺齐全,也难做出来。
六班小伙子们被深深地感动了,直夸陈老爷子。
有人说:“梅兰芳是演的像,您老是做起来像。”
有人说:“陈老爷子学雷锋学得好。”
马上有人纠正:“雷锋多年轻,老人这一生,既坎坷,又德性,对咱们那可是一个大爱无疆的人。”
这样一说,老人家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说:“俺呢,称不起。解放前,俺只是个乡野之人,解放了,毛主席叫俺们做了主人。如今,咱们又成了一家人。既是一家人,那就不必客气了。”
晚饭做好了,大家狼吞虎咽,草草填饱了肚子,就入睡了。
不知什么时候,王杰直觉得脖子下边有个棍棍咯得生疼,用手一摸,是他好些天都不曾吹的笛子。他想起来小解,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不知又过了多长的时间,王杰被尿憋醒了,他爬起身来。这一起身不要紧,这才发现战友们一个个都没有了踪影。
天哪!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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